《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832298

1、第1章

　　你说，你爱上了那个女子。
天地混沌，你与她并肩作战。
她挽雕弓，如满月。伊人独立，端的是飒爽英姿。
那一眼，于你，便是生生世世的沉沦。
转生后，你名为长生，你唤她承天。
她忘却前尘，你想，那没关系，只要自己记得，就行。
你爱穿绛银长袍，只因她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只因她道了声，好看。
你少时喜论经，只因她看了你口若悬河，滔滔之势，满心欢喜。
你一剑斩杀魔族之首，只因她，被欺负了。
那时的她，像一个小孩子。
不，她就是一个小孩子，一个被你宠爱着的小孩子。
你教她作画射箭，你带她遍尝人间美味。
她虽贪玩，但正经事一点儿也没耽搁，箭术练得是如火纯青，连你也自叹弗如。
日子就这么悠悠的过着，你想，你的心思，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若她依旧迷糊，那么这样，也挺好。
你一直这么想着，直到那个清冷如出尘碧月的男子出现。
那日，他踏上山顶巨石，你扔了个果子，笑着让他离开蓬莱。
恰巧，承天打着哈欠迈上山顶，她斜斜看你道：长生，你又欺负后辈了。
你但笑不语，你想，有些什么东西，要消失了。
那日，你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承天，她说，她要嫁相柳为妻。
你怔忡半晌，终是道了声：好。
你动了动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丝笑容。
第一次，是承天目送着你离开。
你乱了步伐，不似往日那般悠闲。
你想，是自己太贪心了，竟想生生世世与承天在一起。她陪了自己千万年，足矣，足矣，小孩子长大了，不该强留了。
当晚，你便去了鬼界，你说：“能娶承天的，总得过了我这关才是。”
你讲了你与承天的故事，你讲了你的等待，你望他能好生对待承天。
却不想，天帝罚他入凡历劫千年。
那日，承天仓皇而来。他说，承天，对不起。
千年中，承天于蓬莱树下沉睡不醒，你看着她的睡颜，亦站了千年。
千年后，他来到树下，为她摘去头上落叶，说了句，承天我回来了。
他们唇齿相依，耳鬓厮磨……
你转身离去，寂寞如雪。
谁也不曾注意，你离开时，孤单的背影，刻骨的悲凉。
就像谁也不曾注意，你看着承天时，眼中浓浓的深情。
娄间反叛，他自当赴阵杀敌。
承天说，她有了与相柳的孩儿，眼角眉梢皆是喜色。
你笑着道了声恭喜啊，便拿了果子去喂仙鹤。
你想，来生，做只仙鹤也不错。
后来，承天被天帝叫去饮茶，一饮就饮出了些麻烦。
那日，你得知她被天帝罚跪仙庙，吃仙鞭，不惜以仙位相胁。
是了，你只愿她平安喜乐，仙位于你，有何重要？
那日，你与她大醉一场，你心中万般滋味，怕是再烈的酒，也抵不过吧。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魔族新帝即位，便下发挑战书，邀长生，承天与他共战一场。
他很好奇，当初能一剑斩了魔族之首的，是怎样的人儿。
他看你们比肩而立，笑了，道：果真是一对璧人，当初能战胜得了混沌恶神，厉害！
一句话，让承天有如醍醐灌顶。
承天虽善射箭，却不善短兵相接。
当他向承天腹部袭去时，你鞭长莫及，你知道，晚了。
孩子，没了。
你抱起面色发白，冷汗直流的承天，直奔蓬莱。
她说，长生，对不起。
你笑着，一直笑着，道：没事儿，承天，我们这就快到家了，快了……
可是你笑得那么难看，声音还颤抖得厉害。
后来，你与她，共赴西王母寿宴。
她说，相柳，我自幼与长生相识，若说此生有何不敢去负的人，那便唯有他了。
她说，世人敬仰赞颂的承天，四方帝星中唯一的女子，也不过是个凡人，难以为己私念几番伤人。
却是这一番话，最伤人心。
你想，罢了，罢了。
那日，她披上大红嫁衣，将与你偕手白头。
这一切，是你千万年来心中所想，所愿。
纵然你知她心中那人并不是你，但你依旧欢喜。
你想，能陪在她身边，也是好的。
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终会淡忘那一人，忘了那段情;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终是记起了你的好，她会爱上你，也许。
可上天竟是如斯残忍，连一点念想也不给你留下。
即便你苦苦相求，即便你眼中的悲哀寸寸成灰，她依旧选择赴鬼界，救相柳。
那时，你的心，可碎了？
那日，你抚琴吟唱，让天地为之动容。
而你所弹之曲，是她于鬼界千里黑沙中，为救相柳所作，也因此，仙根消散。
那么，你又是怀着何种心情来唱此曲？
众人皆道你薄情寡性，哪知你的心已是伤痕累累？
“承天，”你说，“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我知道你自小便是贪玩的个性儿。
小时候啊，你最爱躲在树上睡懒觉了，别以为我找不到你，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多睡会儿罢了。
可是，承天，我现在真的找不到你了，蓬莱中的每一课树我都翻遍了，可我还是找不到你，怎么办呢？
他们都说你消失了，不会再回来了，那是骗人的，对不对？
你可是承天啊，我自幼带大的承天，你怎么会消失呢？
所以呐，承天，你出来好不好，好不好？
让我再看你一眼，如果你想安静地睡觉，那我便不让任何人打扰你，如果你怕寂寞，那我便陪你一起睡，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别让我找不到你就行。
我会等你，一直等，等到你回来。
你在外面玩得累了，倦了，那就回来吧，再贪玩的小孩，也得回家，是不是？
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蟹儿，还是人间的秋蟹呢，你快些回来吧，我亲手剥给你吃。
承天，你回来吧，我想你了，真的，很想很想。
……
后来啊后来，你终是寻回了承天的半分魂魄。
你将它寄于蓬莱千里荷塘中的九生九死草体内，日日以仙根滋养。
你想，承天小时候，是极爱这片景色的，那么，她应该不会寂寞了
七千年后，她为聚满三魂七魄，需降生凡间历经轮回。
你想，这亿万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那区区九万三千年？
你想，承天，只要你愿再唤我一声“长生”，等得再久，那也是值得的。
你素来性子不羁，高傲疏离，但见了她，无论是千万年前的承天，还是千万年后的阿禄，总会悠悠然弯了双凤眸。
你是看着她长大的，阿禄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你。
或许，那个开始便是错误。
所以你下凡历劫，为了忘却旧情。
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愿意忘，便能忘得了的。
一如你与阿禄的一见如故。
一如你赠阿禄兵符玉珏，只为保她平安。
一如你明知阿禄不爱你，却依旧真心待她。
一如你精心安排，只为实现自己曾给过她的承诺：一叶扁舟江火渔歌。
一如你知晓你的未来或许会让她陷入危机，便放手，任她离开，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
一如你说，离开我，相信我，忘记一段情没有这么难，金戈铁马，软罗玉帐，岁月总会善待我，让我忘记你。
一如你为她离去费心编造的借口，你送她的城池，你说可终是怕了，天地浩大，生死百年，若有一日本王死在你之前，你该当如何继续？万千唾骂，皇室暗斗，绝不会有你的半分落脚处。
……
你对她，永远是考虑周到。
可你几时，想过你自己？她又何曾，为你想过半分？
或许那天，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便是你心中所愿。
长生，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长生，忘了吧，忘了那段情，忘了那个人。
长生，上穷碧落下黄泉，你终能找到一人，与你偕手白头。
曾经的我，如是想。
后来才发现，自己错得那么离谱。
世间女子，纵有千般好，却不及你心中那人，不及她，唤你一声“长生”。
而她，纵有万般不是，却依旧是你愿倾尽一生，去守候，去宠爱的人，永不可替代。
你用亿万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人。
那份情，已经深入骨髓，与呼吸同在了。
试问，你如何能忘得了？
若今生今世，她对你的情，仅止于朋友，止于亲人。
那么，望来世，你的执着深情，也能换得她的深情以对，望你们，偕手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