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对苦命鸳鸯》上官柳七七

17、牵你的手，穿越人海

　　展越从便利店买好饮料，出来看见高洋站在路边，车子已经走了。
　　“不远，我们直接走过去吧。”高洋说。
　　展越点头说好，给了高洋一瓶矿泉水，自己喝维他柠檬茶。他吨吨吨猛灌几口，瓶子都嘬到瘪。
　　“你怎么跟喝酒一样。”高洋看展越把柠檬茶喝出了三碗不过岗的架势，惊讶。
　　“哈～嗝。”展越打了个嗝：“爽啊，上头。”
　　绿灯亮了，两人一起过马路。
　　高洋走路稍微快点，因为自从刚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后，他心里有点犹疑，虽不能百分百确定，但预感差不多。不过，文创园这么大，未必能打上照面，真碰上不啰嗦就是了。
　　“你在看啥？”展越看见高洋的眼神有种在搜索什么的感觉，就开口问他。
　　“没什么，”也就下车一闪神的功夫，高洋就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了，“好像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希望不是他。”
　　展越正要发问，却见绿灯闪烁，快要变红了。高洋显然没有等人的习惯，他见灯闪，就更快地往前走，展越小跑两步好歹跟上，“大长腿，等等我，你说哪个不想见的人啊，不会是你客户吧。”
　　“也可以这么说，”高洋足下慢了一些，他拧开矿泉水，边走边喝了两口，“见过两次，不是很愉快，不想再见第三次。”
　　展越哈哈一笑：“那要是遇见，咱们就跑。”其实他很想问下去，很想知道冷脸帅哥高老师讨厌的人是什么来路，但他再次忍住了，他知道高洋对自己的私事不爱多说，今天一路已经说了够多了，不往下说就是不想说，那自己就不会追问。
　　相互了解嘛，得循序渐进，不能贪得无厌。
　　两人走进园区，老远就看到中央展馆的门口排满了人，显然都是来看毕加索真迹展的。
　　“我去，”展越咋舌，“毕加索都火成这样了？”
　　高洋也有些讶异，“是啊，我前几年看的时候也排队，但没今天这么火爆。”
　　“就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必吃排行榜呢。”展越吐槽。
　　高洋正要去排队，就被展越喊了回来，他指了指门票，“喏，VIP，贵宾！别排了。”
　　有金主大大赵乙乙的支持，两人的门票是VIP的，可以走快速通道，还可以参加休息室的自助餐，高洋也是第一次拿VIP的票，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排队大军艳羡的目光下，走进了展馆。
　　“这里应该是重新装修了，”高洋来到大厅，四处打量：“和我以前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两人从最近旁的展览墙开始，跟着讲解员带领的大部队往里面走。
　　“那你以前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展越边看四周边问，“我今天是第一次来。”
　　然而，当他在问高洋的时候，讲解员身边围了一大群小学生，叽叽喳喳提问个不停，再加上讲解员的喇叭里杂音很大，整个环境非常嘈杂，彻底淹没了自己的声音。
　　“嗯？”高洋也完全听不清展越在跟自己说什么，只能看见他嘴在动，于是只好低下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展越再说一遍。
　　展越比高洋矮一个头，垫脚才能跟高洋持平。那么高洋俯耳下来，他抬头正好对上，于是又在高洋耳边把自己的问题吼了一遍。
　　说话带出的热气呼到高洋的耳朵上，可能是有点痒，高洋听的时候一直在微笑，配上他俯首低耳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温柔。
　　展越看的心旷神怡。
　　高洋听展越问完，点点头，也靠近展越的耳朵。
　　展越浑身都麻了。
　　“我以前来，这里就一层，还在装修，到处都是甲醛味儿，糙的很。”高洋说。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高洋的声音又清又磁，靠近的时候能闻到他淡淡的烟草气息，他额前的碎发丝丝缕缕扫在展越的耳朵上，凉凉的，痒痒的。
　　如果高洋此举纯属无意，那展越从头到尾都是有心的，憋到现在已是极限，他根本没听清高洋说的是什么，只感觉从脖子到耳朵都跟火烧一样，又烫又痒，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许多。
　　“怎么了？”高洋看展越神情不太自在。
　　害！展越转过脸。叹，尴尬！
　　为了不让高洋注意到自己神情的异样，展越走到高洋前面，往楼上指了指，示意跃过这群小孩，去上层安静的地方。其实，也是想平息一下自己躁动的情绪，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大庭广众之下冲动起来就不好了。
　　四周的小学生们队形不齐，七七八八地横在路中间。展越勉强挤过去，高洋却还在后面。
　　此时，又一波旅行团类似的组织涌了过来，看起来比小学生团更凶猛，眼见就要将二人冲散。
　　“啧，烦。”见人潮气势汹汹，展越当机立断，他伸出手一把拉住高洋的袖子，直接把他从人堆里拽了过来。
　　“哇！”一个小学生拍着手，看着展越：“男朋友拉男朋友诶！”
　　“嘘！你懂啥！”展越一听，急忙对着小学生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然后假装不经意地继续拉着高洋往前走。
　　反正都是老爷们，害羞他妈什么？展越在心里给自己壮胆。
　　高洋离展越还有一小截距离，所以没有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拉扯，当即就是一个趔趄，还好他腿长，迈一大步就跟上了，见展越后脑勺对着自己，急吼吼地穿越人海，也没有挣脱，任由他拽。
　　嘿嘿。殊不知展越却在心中窃喜连连，心想,还好高老师看不见我的脸，不然他就会明白一切，那老子就只能亲他了，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此念一出，展越被自己惊到。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生出亲另一个男人的冲动，以往也对别的男生有过好感，但转瞬即逝，平时喜欢看帅哥，但纯属欣赏，真正喜欢到想追，在遇到高洋之前，可以说没有。
　　终于逃离了汹涌的人群，展越也见好就收，松开了高洋的袖子。此时他已平复了心情，正回了神色，脖子耳朵也不烫了。
　　两人来到了展馆二楼，也就是本次展览最核心的位置，摆放的是一些真迹。
　　显然这里比一楼安静很多，因为没有小学生，而且光线也比较暗，从心理上就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此外安保也很多，因为有真迹在这里，保护措施必须得到位。
　　“呼，”展越输了口气，小声道：“吵死了，我要聋了。”说话间，他瞄了一眼高洋的袖子，被自己扯的皱巴巴的。
　　高洋似乎没有注意，他也低下头悄声说，“我也烦小孩儿。”
　　“我也是，”展越点头如捣蒜，仿佛知音难求，“好想给他们爸妈送点奥数题。”
　　高洋说，“我要是他们老师，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用来做我布置的作业。”
　　“哇你更狠。”
　　两人交头接耳吐槽小孩大约两分钟之久，好在四周的游客也是一样的态度，大家都很低声地在交流，小团体各成一派，互不打扰。
　　到了这一层就全都是绘画，没有文字介绍，没有讲解的时候，外行欣赏毕加索是很困难的。
　　展越一进来就注意到墙上的一幅人像，看着是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仔细一看，其实是一个女人在看镜子里的自己。不过她的五官也是支离破碎的，作者用几何体与线条隐喻女人原本的身体结构。
　　“这个，”展越戳了戳高洋的胳膊，指着这幅画上前，“跟你画的好像。”
　　显然高洋也在看这幅画，他随展越近前。
　　“镜前的少女，”展越自言自语，“名字取的真是简单粗暴，跟我一样。”他想起自己给高洋那副画取名垂死的男人。
　　这也是毕加索很有名的一幅作品，展越看了看介绍，大致明白那些几何图形各自代表了女子的什么部位，但他不明白这样画的意义是什么，于是看了看高洋，“高老师。”
　　现成的解说，还长得好看，不用白不用。展越心想。
　　高洋走上前，再次俯身，等展越发问。
　　不愧是当老师的，展越心想，这个低头俯耳的动作应该是长期给学生解答问题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
　　“你们为什么要把人画成这样啊？”展越问，“有点吓人啊。”
　　高洋闻言，照例是垂下眼睛想了想，然后伸出一只手，遮挡住女人的左半边脸，然后示意展越从自己遮挡的角度去看。
　　展越就乖乖的站近前，顺着高洋的角度。
　　“你这么看，她是一个正对着你的人。”高洋说。
　　展越嗯了一声，老实点头。
　　高洋又将手换了个角度，挡住了女人的右边，“你这么看，她是侧面对着你。”
　　“昂！你别说，是的。”展越侧过身，看懂了连连点头。
　　“这个叫透视画法，”高洋放下手，对展越说：“如果你是一个透明的人，那我看你的时候，你就是画里这个结构。”
　　展越想了想，似懂非懂，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这种表情，高洋作为一个美术教育工作者简直不能更熟悉，他继续解释：“我们平时看人是三维视觉，也就是点线面长宽高；这幅画里的人超出了三维，除了点线面，还有体，或者说空间。换句话说，就是把三维空间穿透了给你看内部的构造。”
　　展越在网上查的资料，很多都是用非常专业的术语在解读这些名画，外行听来非常难懂。而高洋的解读是站在外行能理解的角度进行解说的，全程没有一个专业词汇，深入浅出，捎带比划，明显就好懂多了。
　　“多维视角。我在科幻小说里看过，”展越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们的眼睛，只能看见三维，但是可以借助一些外在的工具，或者有天赋异禀的人，可以直接抵达四维。”
　　高洋点头，“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两个隔行如隔山的对话就莫名地对上了频率。
　　“妈呀，”展越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毕加索该不会是个四维视觉物种吧？这需要多牛x的脑子才能画出来。”他想到高洋也能画出这样类似的画，不由得崇拜地问他，“那你也跟他有一样的能力？”
　　“没有，”高洋失笑：“我是半吊子。”
　　“有趣，”展越的眼神飘向展馆四周，通过高洋的寥寥数语，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明白了可以从什么角度去欣赏这些怪异扭曲的画作，也忽然发现色彩与几何拼凑间展现的世界是多么有趣和奇妙，如果高洋愿意说，自己能听一辈子。
　　高洋看着展越，看见他眼里再次涌现出比之前更热忱，更好奇的光芒，那是一种不染任何杂质，对美报以纯粹的敬畏和渴望的光芒。这让他莫名从心底生出一种感动，因为他很久没见过这种光了。
　　“再跟我讲讲这个，”展越指着走廊上的第二幅画，再次拉住了高洋的衣袖，几乎是微微触到了高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