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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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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厄斯想起以前的路西小镇,那个时候路西还不叫路西,它拥有的名字是拉弥尔,俗称死亡之地。
      这里常年与世隔绝,被沙尘所笼罩,灰白黑是这个世界的主色调。人们几乎从不出门,偶尔到来的好日子对这些镇民来说,就是上天巨大的恩赐。
      而对切厄斯来讲,竺兰街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变得更加差劲。这里的天气总是莫名其妙的阴沉,树不会在风的吹拂下晃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连偶尔到来的阳光都不肯透过枝桠洒下一丝光亮。
      竺兰街在黄色的沙尘下凝固,仿佛有什么带毒的粘稠的液体侵占了这里的每一寸,这让切厄斯在这里透不过气来。

      他已经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那个时候的竺兰街总是有许多流浪汉,他们歪倒在街边,身体蜷缩,裹紧自己来抵御沙尘和狂风,并且用沉睡来麻痹咕咕作响的胃。
      切厄斯混迹于其中,作为这个人群中年龄最小的人,那些上了年纪的流浪汉总是喜欢逗弄他。
      在某一次切厄斯尝试学着像他们一样入睡时,旁边的老头开始戳他的头。
      “嘿,小子。”
      “干什么?”这个时候的切厄斯拥有着一点就爆的脾气。
      “把你的脏手拿开。”切厄斯被惹恼了,猛地站起来。
      切厄斯看到面前的人不怒反笑,更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转身到离这群人更远的地方躺下。
      那个老头的白胡子因为长期不打理,变得一绺一绺的,杂乱且僵硬。切厄斯注意到他走近自己,看起来仿佛找到了除对抗饥饿以外的乐趣。
      “小子,你怕死吗?”切厄斯听到他问。
      切厄斯弓起后背,恶狠狠地瞪着他,摆出一副野兽被侵袭了地盘的姿态。
      那个人见他沉默,便开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切厄斯被这类似于嘲讽的行为彻底激怒,他伸出手猛地推开面前的人。
      “滚开!”他喊道。
      老人踉跄一下,然后摆摆手说,“我很羡慕你什么都不懂,或许连死亡也不懂。”
      “不知者无畏,你好快乐。”
      当时的切厄斯并不明白面前这个神神叨叨的人在说什么,他只记得他问了一句话,“那你呢,你怕什么。”

      “孤独,长久的孤独。”

      “孤独是什么?”现在的切厄斯经常这样问自己。
      但是当时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人没有给他解释,以至于过了这么久,切厄斯仍然不清楚,他在那些让人昏睡的酒里面去找,等到他喝醉的时候,孤独只会让他陷入到一片浓稠的黑暗里。
      这只是一种感觉,一种让人难过到想一直躲在黑暗角落里的感觉而已,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给孤独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
      身为小孩子的切厄斯显然不会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因为现在横亘在他面前的饥饿像一座山,他得和加速变坏的食物,愈发恶劣的天气争抢时间,争取将这些东西在彻底腐烂之前吞吃入腹。
      切厄斯明白,饥饿总会让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偷盗。
      从最开始的小偷小摸,逐渐演变成有计划的恶劣行径。
      某一段时间他蹲守了一户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家,等到夜幕降临,只有肆意翻滚的风暴在作响时,他蹑手蹑脚地砸碎了这户人家的窗子。
      冬季将至,他打算这次偷一些足以御寒的棉被。他潜进主人的卧室内,屋外的呼啸声很好的掩盖了他的脚步声,等到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身后响起声音。
      “滴答,滴答——”切厄斯不敢喘气,拼命压抑着恐惧转过身,他看到这个房子的主人站在他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条滴水的毛巾。
      和这个强壮的人比起来,切厄斯显得弱小很多。
      “你是小偷,令人讨厌的小偷!”
      切厄斯看到那个强壮的男人抬起脚,一脚踹在他的腹部,他明明觉得自己即将呕出血,可结果告诉他自己这是错觉,因为到最后,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喘不过起来,身上的每一处都存在要命的疼痛。
      他听到那个男人唾骂自己,“没人要的孤儿!”
      切厄斯想,原来自己真的没有人要的吗?
      他突然无助又难过。
      不是他非要来偷东西,也不是他想要成为孤儿。
      “孤儿”这个词最早由他身边的那些流浪汉告诉他,因为他们认为,每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都有属于他的身份,有人是拾荒者,有人是流浪汉,有人就是孤儿。
      “我不是!”切厄斯瘫倒在地上愤怒的嘶吼,他挥动自己的手,挡开即将落到他脸上的粗壮手掌。
      “我不是!”
      面前的人突然倒在地上,切厄斯感受到一阵快意,而后是惊恐,他看到自己指尖突然出现的盈盈流动的光,最后又笑起来。
      好了,他现在是一个怪物了。

      没有人再敢说他是一个孤儿。

      切厄斯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夜,他在垃圾桶旁蜷缩了一整晚,直到整个人变得僵硬的时候,一点点求生的意志才促使他摸索着使用了魔法,他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第二日清晨,他偷偷的回到昨晚逃离的地方,看到那个男人依旧健康的站在屋子里四处唾骂,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月,切厄斯经常一个人跑到附近的山上练习魔法,他逐渐能控制死物移动,变出活生生的动物。他不再担心饥饿,不再惧怕寒冷。
      然后他开始想其他的事情,于是他埋头在山顶建了一座房子,驱散周围的沙尘,让这座山成为拉弥尔唯一的绿色。
      这样,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日子过得很快,切厄斯从小孩抽条成为青年,拉弥尔依旧沙尘弥漫,他也无意去管。
      他依旧很愤怒,愤怒那些他从小遭受到的莫名的恶意。
      他认为拉弥尔如今这个样子完全是自作自受。
      但山下的人们注意到了这座山的变化,并为它的变化感到震惊,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探索,他们看到开满花的山道,看到茂密的绿色的树丛。
      看到在森林间散步的切厄斯。
      渐渐的拉弥尔拥有了一个神话。
      传说拉弥尔降临了一位神,名叫路西。他勇敢的进入诡谲的森林,找到消灭贫苦和寒冷的方法,拉弥尔最终会迎来它的春天,迎来它的自由。

      #
      池州仍然拥抱着怀里的人。
      切厄斯感受到池州的紧绷,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个故事里面添油加醋,反而省略了许多细节,比如曾经的饥饿与窘迫。
      切厄斯慢慢的拍池州的后背,“池州,不用为我感到难过。”

      “最开始,我一直以为魔法的来源是欲望。”切厄斯继续讲。
      当时求生和愤怒都是人心滋生的欲望,切厄斯一直这样想,直到他看到在森林里奔跑的鹿。
      那是富有生命力的,不是由他所创造出来的景象。
      “池州,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就像沙漠里突然出现一片绿洲一样,那个破旧的,肮脏不堪的拉弥尔在我的记忆里模糊,我逐渐忘记过去,沉浸在如今的美梦里。”

      “池州,我意识到——魔法来源于美好。”

      切厄斯为拉弥尔驱散了笼罩多年的沙尘,天空开始拥有丰富的颜色,落日与晚霞出现,房屋变成彩色的。
      人们开始欢呼。

      “我本来不想被他们看到的。”
      “说实话,我强大而自由,大概算是做了一些好事的,可我仍然害怕他们觉得我是怪物,我依然——觉得当初的自己很可恶。”切厄斯苦笑。
      然后他继续说:“我跟他们撒了一个谎,我告诉他们我看到了那位为拉弥尔带来自由的神,他将造福众生的魔法教给了我,警告人们不得贪婪,不得放纵私欲,然后他离开这里回到了天堂。”

      拉弥尔开始对外交流,在众人的一致赞成下,拉弥尔换掉了这个不吉祥的名字,更名为路西,意味着自由幸福。切厄斯被尊称为切厄斯先生,成为人们眼里善良又神秘的存在。
      人们为感恩神的馈赠,交换节诞生了,切厄斯略感到无奈,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成为一位死去的,孤独的神。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拥有了池州,也就治愈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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