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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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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又不见了!”
听到刘福子急匆匆的来报,本在享用早膳的礼部尚书停下碗筷手肘撑着桌子拖拉起脸来,尚书夫人更是满脸煎熬的闭上了眼。
“去,去找,找不到不要回来见我!”
王尚书与夫人老来得子,取了个书生气的名字叫王弗瞻,没成想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病秧子,如今二十有一弱冠之年,心智只有六岁,四肢健全心地善良,除了天天一个人翻墙溜出尚书府,爬树摘果让爹娘不放心其他也没什么。
而且他在外头自个儿找到什么好吃好玩的会带回来给爹娘,可是有孝心了。
王弗瞻今日一大早天都没亮就溜出去了,他这趟跑得比较远,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去了什么地方。
只见云雾缭绕着连绵山峦,他拨开树叶,无意发现了一座山间小院,无牌匾名识,他打量了门户院墙一番,发现很是普通,而且这院子竟然没有门!
里头的树长得都越过墙壁了,他细细一看树上结的是桃子。
“咕噜——”他肚子正当合时的叫了起来。
他定要入这小院,门没有又能耐他何。
于是他挖啊挖啊,终于挖了一通往内院的隧道。
王弗瞻一脸傲笑。
一是觉得自己无敌厉害,二是觉得这小院里头的景色还不错。
他插着腰正准备上树摘桃子,一丝都未觉察到背后的清幽的脚步。
忽如冷风鬼影,迅疾穿梭,不可捕捉。
先是被挽了手臂,后是腿脚被踢。
王弗瞻一时知觉天花乱坠,看不清是哪个不要命敢这么对待他。
最后来了一击翻云留叠。
他的脖子被狠狠擒住,整个身子被一股劲里往后仰倒。
“砰!”
翻起浓厚尘土起扬。
养尊处优的尚书府少爷哪受过这么重的伤!
“嘶——”
王弗瞻好不容易待痛觉过去,刚睁开眼,双眼模糊间,便看见有个人蹲在他的旁边。
“呃啊疼死了,哼!”
余清和看着那隧道又看了看此人,很是惊异他的到来。
“你是谁?”余清和问道。
他见此人眯起双眼,像是看不清,便伸手招了招,却不想被此人,缓缓的抓住了手腕。
“我就进来摘个桃子吃,你打我干什么,我爹娘都没打我这么重过!”王弗瞻嘟囔起了嘴,无理取闹开来,“哎呀我眼睛看东西好糊啊!都怪你!”
余清和垂下眼眸。
想来应该是个误入者,脑子还不太好使。外头进得来里头出不去,此番是有伴了。
不过他的眼睛为何会看不清?莫非是院外有什么沾上了他的眼睛。
他撇了一眼那颗桃树,那桃树在他眼中早已司空见惯,桃树已长出墙了。
“哦原来想吃桃子啊我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呢”余清和笑着安抚道,“多有冒犯,兄台勿怪,我这就扶你进屋休息,想吃多少桃子都没问题。”
“你可不许在和刚刚一样揍我了,很疼的,疼死了!”
“不会了不会了。”
余清和搀扶着王弗瞻进了屋。
“我渴了”王弗瞻一落座,就搬上了那副少爷架子,“给我倒杯水去。”
余清和还真给他倒水去了。
“不知兄台大名,是何来历?”在他递上杯子而王弗瞻刚好接到时,他却收回了些,转而开口问道,“怎么误打误撞进了我这小院呐?”
“我叫王、王……王、弗、瞻?我不会写自己名字……但是呃咳咳!我爹是尚书大人,礼部尚书!嘻嘻怕了吧”王弗瞻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抱着双臂昂起下巴“我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玩的。”
“昂原是如此。”
余清和这才让王弗瞻喝上了那杯水。
“我饿了,我要吃饭”他一口喝完后,又道,“你不知道我从正午挖那道隧道挖到现在,累死了!还被你揍了一顿,哼气死我了。我饿了你快去给我弄些吃的!”
余清和取走了那杯子,看着空无的杯子好一阵才放下。
他又端了盆水来,拧了一冷水帕子,走到面前这个四脚朝天的尚书之子跟前。
“眼睛不糊了?”
要不是他提醒,王弗瞻都未察觉眼睛是还有一点点的糊,但好在王弗瞻不嘴硬。
“嗯是有点。”
那冷水帕子贴到了王弗瞻的眼睛上。
“不可闭眼,也不可摘下来,我说能摘才能摘。”
“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想吃饭了吗?”
“哼,好吧。”
……
须臾片刻,余清和将最后一碟菜上桌后,取下了那块帕子。
“吃饭去吧。”
王弗瞻立马去桌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不饿。”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姑娘?”他嘴里塞着饭菜,说起话来吞唔着。
余清和刚好坐下,听到这话淡淡的倪了他一眼后才落座。
“我看着像姑娘吗?”
“不是吗?”
王弗瞻痴痴的看了他很几次,觉得他实在生的漂亮。
他不信余清和不是个姑娘。
“快吃吧”余清和无言以答,暗自撇了下嘴,“还有桃子呢。”
其实王弗瞻这话也没什么错,他确实看起来像十五六岁的姑娘。
白皙般宛如玉雕过的脸上长着一双斜长明媚的凤目,挂着纤长细密的羽睫,含情脉脉教人看了无法自拔。
他今年十七了,但身型比一般的男子清瘦。
单薄青衫处的系带将他的细腰勾勒无疑,木簪简易半束余下墨发一泻,露出那一抹白的后颈接连着他的薄背,整个人看着缺衣少食弱不禁风的。
“我姓余”余清和微微顿了顿,“余音绕梁的余。”
他说出这话后,走神了一瞬,但又很快回了神。
“和水里游的鱼是一个字吗?”
“不是。”
“那我就叫你小鱼吧,水中游鱼的鱼。”
“随你。”
王弗瞻吃完饭后又吃了个桃子。
余清和偏头望那树上看了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十年前,他与师父分离,被人掳走凌虐,之后又被带到这山间小院日日经受磨练拷打,练就了一身功法。他也猜到,这并不是如带他来此地那二人口中所言,受主人所托让其传授防身之术,这分明就是要将他练就成了一个刺客。
山间小院无门,四周都是墙。无论他功法灵修如何飞快进阶,越不过墙碎不了墙也挖不了地,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无法毁坏,水喝完了会自己添上,桃子摘了也会自己长出来,就像,是个不按天地规则而创的地方。
但今天,桃子不再长出来,水杯里的水也不再满上。是这个傻不拉几的尚书之子,王弗瞻打破了这里。
他这才明白,这山间小院就是个阵。
今日不走,更待何时?
“小鱼,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等你吃完我们就走,你爹娘该担心了吧。”
……
当夜,二人双目绑着冷巾帕子,从隧道出去了。
王弗瞻拉着余清和的衣袖,一尺八的大高个就这样站在他身后畏畏缩缩的,身上还还挂了个包袱装着六个桃子。
“你真的不记得来时的路吗?”
“不记得。”
余清和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和这个傻大个一前一后的走着。
“小鱼,我好害怕,呜呜。”
“闭嘴。”
自从结识了这个尚书之子,余清和就已经被他聒噪他一路了。
但好在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树林。
忽然,一阵温热贴近了余清和的掌心。
那是王弗瞻的手。
“我困了,我要睡觉。”
“你……”
王弗瞻拉着余清和坐下,说睡就睡的靠在余清和的身上。
下巴抵在余清和的肩膀处,呼吸声粗长。
“小鱼,你身上好香啊,你长得也很好看,你怎么会不是个姑娘?”
“你肯定是在撒谎,小骗子。”
余清和只当王弗瞻在睡梦中说傻话,也不计较。
天快亮了。
王弗瞻醒来揉了揉眼睛,问道余清和身上那淡淡的清香,用脸蹭了蹭他。察觉到他并未有什么反应,支起身子瞧他,发现他一脸的平静。
“走了,送你回家。”
“嗯嗯嗯!小鱼跟我一起回家!”
其实他本是想要跑路的,但这傻子重得要死他推不开,略施小法却于心不忍。毕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恩情还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