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聤晟藏「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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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烟。
千年前，二郎神君劈桃山救母，天地崩裂，玄鸟倚乱世而出。
此间，天地间各处兵荒马乱、战火连绵。各路神仙率军平息战乱，由此以来，封神榜开。
为躲避天兵追捕，岑青就在此时凭借着乱世烽火的掩蔽，一路逃到了豫州西亳*。然而滔天战火之下，何处不是生灵涂炭。
——
人间西亳。
被纷飞大雪所掩盖的城镇郊原亦是白骨露野、赤地千里。
城门内，两侧的房屋破败空洞，血洗后的街巷被冻上一层腥黑的冰棱。活着的人逃走了，死去的人只留下狞狰的面孔和腥臭的骸骨，这里一片死寂、了无生气，这是一座死城。
乱世求安，也是痴人说梦。
岑青嗤笑一声。
她此时能拖着自己行动不便的身体连夜赶到这里已算不上迅捷，一路上维持幻术遮掩身形，使精力所剩无几，阵痛的丹田与逐渐发黑的视线，让她怀疑袖子里揣了将近半个月的辟谷丹是否失了功效。
岑青蹒跚着摸进一间坍塌得只剩下两面墙壁的屋子，隐约能看出是个商铺，她环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旋即腿脚一软，昏倒在一片砖瓦残骸中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岑青隐约透过残破的墙体听见一阵嘶哑的喘息声，如野兽一般，又像极了饱受寒风与尘沙侵扰的破旧风箱。
她心头一惊，困意顿无，迅速掐诀加固了身上的术法。
岑青缓缓支起胀痛的身体，悄声绕过墙垣。
只见一只年纪在总角上下，似人似妖的“狼孩”俯卧在地。
狼孩光着满是冻疮青紫、瘦骨嶙峋的脊背，露出俨然还是狼形的四肢，他身后赘着的狼尾已经快掉秃了绒毛，灰黑色的头发蓬乱地遮住面孔。
他向断墙处极力探出脖颈，露出一张长满绒毛的人脸。
许是幻术的缘故，岑青都走到了跟前也没被发现，她见狼孩张大干裂的嘴唇，湿漉漉的涎水沿着锋利的獠牙淌下，黏糊糊地沾了满脸。
她探头看去，见墙根处歪倒着一个死去的女人。
狼孩正伏在她身前，呵呵地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时明时暗，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非常。
她挑挑眉觉得有些离奇，原来妖饿极了还会挑食吗？
正想着，她见这狼孩眼珠一转，泛着红光，像是能看见她一般四肢撑地乍起，极快的向她俯身扑来。
岑青一惊，侧身躲过。
狼孩没立住，重重摔在地上。但他极快地弓起腰背，耸着鼻头调转了方向又朝她扑来。
原来是闻到味了。
岑青此时实在没精力和他折腾，便径直掐住他的后脖颈，倒出一颗辟谷丹塞进他的嘴里。
狼孩挣扎间，尖锐的利爪深深划破了她的肩膀，粘腻的血液顷刻浸透纤薄的衣衫。岑青隐忍着皱起眉头，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不多时，狼孩挣扎的力度减弱，双眼恢复了神智，甚至打了个饱嗝。
果然辟谷丹对弱小的妖兽效果更佳。
岑青放松了力道。
狼孩立刻挣开她的手，伏在地上呈攻击姿势，机警的金色眸子闪着寒光，他扯着沙哑的嗓子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是人是鬼？！”
岑青简直快被气笑了，她随手点了几个止血的穴位，小幅度晃了晃肩膀，呛了他一句：“我是恶鬼，来索你的命。”
狼孩惊惧地瞪大眼睛，扭头就要跑。
岑青伸长胳膊一把将他捞回来：“怎么说什么都信，小没良心的。”
岑青甩下肩上的斗篷，将他裹了个严实，双手拉紧两侧把锋利的爪子束在里面。
狼孩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脸蛋，一动不能动。
岑青问他：“你都饿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吃啊？”
他睁大眼睛，岑青以为他没理解什么意思，腾出一只手把他的脸掰向断墙处。
谁知狼孩突然用力扬起下巴挣开这只手，把脸扭过来，死活不愿再往那处看。
他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摆出一幅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岑青听他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她附过耳去。
“她是我娘......”
岑青怔在原地。
耳边只余狼孩的抽噎声。
怪不得他将近十岁还不能完全化形。
这是一只半妖。
她的心里漫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灰蒙蒙的天边还在慢慢飘落着雪花，寒英皑皑，深邃冷寂。
狼孩猛得挣开岑青松动的双手和那件他看不见的斗篷，撒腿就跑。
岑青反应过来，飞快地将他逮回来重新裹进斗篷里。
岑青趁他呲牙前开口道：“看在你身为妖但不食人的份上，我就不把你带去阴曹地府了。但你还得跟我去个地方，不然没法交差。”
狼孩挣动了半天，见自己根本逃不脱，便没好气地哼了声：“去哪？”
岑青清了清嗓子，让她说出这句话还真有些羞耻：“跟我去过神仙日子吧。”
岑青抬手一挥，解开了他眼前的幻象。
狼孩眨眨眼，目瞪口呆地来回打量了她一圈，愣愣地吐出一句：“你是神仙？”
岑青心虚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此时的情况不能再糟糕了，更别说又多带一只小不点，但真要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不多时就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岑青见他不信，便掏出装了辟谷丹的瓷瓶往他鼻孔下一掠，就见他挂在獠牙上的口水隐隐有往下滴的趋势。
“这是神仙才能有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可要想好了。”
她见狼孩紧盯着瓷瓶咽了下口水。
行吧，就当他答应了。
岑青问道：“小孩儿，你叫什名字？”
“他们都叫我妖狼。”
岑青闻此，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母亲也这样叫你？”
狼孩点点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岑青突然想起他身上斑驳的大片青紫，似乎是棍棒所致，莫非伤他的人不只是街邻巷里。
她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他毛茸茸的狼耳，不由自主的柔下声音：“既然要跟神仙走，就应舍弃前尘往事，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如何？”
狼孩呆愣愣地张开嘴似是要说些什么，但还是阖上嘴巴点了点头。
岑青细想了想，道：“聤晟合璧，藏以待鸣。就叫藏晟。”
小狼妖只是会说人话，听不懂诗句的含义，他扬起脑袋，向她问道：“什么意思？”
岑青为他披好斗篷，系紧带子并施了隐去身形的术法，牵住他收起利爪的前肢：“是个很好的寓意。你且跟过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藏晟最后望了眼那处断墙，攥紧身上暖融融的斗篷，转头跟上。
漫漫大雪中，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向城门走去，只为这座空寂的死城留下两道浅浅的脚印。
注：「豫州西亳」商朝旧称。现今河南洛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聤晟藏「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