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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九章 ...

  •   萨然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每每自己被困时,总会出现为她解围的何若风。他身着常服,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显得比以往柔和了许多。

      “我用好酒来赔先生的鸡,可否?”他站在高高的院墙上,态度恭敬地向那老头询问。

      那老头显然相对于养鸡更爱美酒,闻言立时止了哭声,眯眼打量着那身着锦衣华服、气宇轩昂的公子,回道:“先把你的诚意拿来看看再说。”

      何若风回头向自己的院内看了一眼,很快就有人将两坛子美酒递给了他。他抱着酒坛子跳下了院墙,将一坛酒递给老头,另一坛随手放在一旁。

      那老头闭着眼睛嗅了嗅,脸上漾起满意的笑容:“果然是好酒,你这诚意我收下了。”说着,直接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好酒,好酒,畅快,畅快,哈哈哈哈哈!”那老头放下酒坛,甚觉开怀,提笔在画作上龙飞风舞地写了首诗,然后将笔一掷,又抱起酒坛,汩汩地向嘴里灌着。

      何若风低头去看那老头醉酒写下的诗文和画作,脸上不禁笑意更深:“先生胸怀广阔,忧国忧民,今日得以一见,在下深感荣幸。”

      那老头并没因为送了佳酿,而给何若风好脸色,抱着酒坛子打了个酒嗝,眼皮子都没抬,只吹着胡子嫌弃道:“你这人酸唧唧的,没意思!忧国忧民?屁!老夫一个糟老头子,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什么民啊、国啊的!”

      被那老头莫名其妙地甩了脸子,何若风却难得地好脾气,也不计较,只是摩挲着纸上的诗文,陷入沉思,久久不言。

      萨然不合时宜地凑上去,眼巴巴地瞧着何若风:“你,不一样。”

      何若风从字画上抬起头,瞥了一眼萨然:“哪里不一样?话少了?”

      萨然摇头,只觉得此时在这个老头面前的,不是她之前遇见的何若风。这个何若风身上没有夺命的杀气,神情拘谨端肃,说话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刻意文绉绉的,但他眼中却蕴着欣赏和欢喜,似对这老头十分看重。

      那老头喝光了手中的那坛酒,抬手去拿另一坛,却发现那坛酒已被萨然抱在了怀里,于是不耐烦地嚷道:“女娃娃莫要和老夫这个半截身子进了土的人抢酒喝,你日后喝酒的时候多着呢,老夫却是喝了今日,就不一定有明日了,快,把酒给老夫!”

      萨然不为所动,抱起酒坛子喝下一大口,似乎故意馋那老头一般,使劲儿地咂摸着:“这个,更好。”

      那老头吸着鼻子嗅了嗅,不以为然:“明明和刚才那坛酒一样,怎么就更好?你让老夫尝尝,到底怎么个更好法?”

      萨然甜甜一笑,指着桌上的字画道:“换!酒换画。”她见何若风对那副字画爱不释手,却不好意思开口,便自作主张地帮他讨要。

      那老头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毫不客气地上前去抢萨然怀里的酒坛,语气嫌弃地埋怨道:“拿去,拿去!你这女娃娃,就这么一点儿小聪明,还想算计老夫?那字画和这酒比起来,一文不值,你们拿去就是。”

      何若风闻言,立即上前行礼:“谢先生!”然后像是怕那老头反悔一般,赶忙将桌上的字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收好。

      萨然自是不懂欣赏字画,但见何若风甚是开心满足,也跟着欢喜起来。可一欢喜就也想喝酒,于是,很不讲信用地伸手又去抢那老头刚从她怀里抢过去的酒坛子。

      老头佯怒:“你这女娃娃,怎的如此不讲信用?画都收下了,却还要把酒抢回去?”

      萨然乐呵呵地回道:“一起喝,好朋友一起喝。”

      何若风也接口道:“先生莫急,既已知道有幸和先生为邻,自会常来拜会,这酒先生想喝多少有多少,包在在下身上。”

      那老头闻言,甚是满意:“你来不来无所谓,酒来就好。”转身护住怀里的酒坛子,将萨然推开,“谁和你是朋友,老夫只和酒是朋友,你远点儿,别扰了老夫喝酒的兴致。”

      何若风看那老头眼瞅着又来了脾气,赶紧上前拉住萨然,向那老头告辞道:“在下一会儿就差人给先生多送些好酒来,今日多有打扰,改日再来拜会。”

      萨然见那老头属实懒得搭理他们,亦觉无趣,便跟着何若风起身,但见他舍近求远要走大门,指着院墙,不解道:“这里,更快。”

      何若风回头瞄了一眼那老头,才对萨然道:“走正门,才是君子之交的礼仪。”

      萨然不懂,径自灵巧地窜上院墙,回头看何若风还站在原地,不再劝他,转身跃进了墙内。

      何若风见她已没了规矩,不禁羞赧摇头,默了片刻,随即跃上院墙,转头见那老头喝得自得其乐,并不理睬他,微微一笑,跃入自家院内。

      萨然回到院内,噤着鼻子像只猎狗般四处嗅着。何若风不解,却也不问,只是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直到萨然寻到了酒窖,兴高采烈地往里进,他才上前将她拉住:“你可真是个酒鬼,这都能被你寻到,可里面太凉了,你若还想喝酒,咱们在院子里弄些好酒好菜慢慢喝?”

      萨然笑着摆手,指着酒窖道:“自己拿。”

      何若风发现萨然很有主见,总对他的提议听而不闻,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下,他竟然习惯了,没了脾气,似乎每次提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置之不理的心理准备。此时见萨然依旧坚持着进了酒窖,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亦是跟着进去。

      萨然也不挑捡,随手拿起一坛酒,仰头喝下一大口,甚是开怀,径自席地而坐。

      何若风见她倒是不见外,也不多言,挑了一坛酒,坐到萨然对面,亦是举坛豪饮。几口酒吞下去,他顿觉心中畅快了许多,掏出那老头赠的字画,美滋滋地欣赏起来。

      萨然凑过去,见还是那幅画,她看不出其中的奥妙,不懂何若风为何如此喜欢。

      何若风看出了她的不解,将画举到萨然面前,问她:“你看这画里有什么?”

      萨然认真地辨认了半天:“花,草?”

      何若风无语,缓了下,又耐着性子继续道:“是菊和竹。不过也不怪你看不出来,他画风飘逸,甚至张狂,不追求形似,但就是这自如随意的笔触却往往最传神。你看这竹子和其他人的画法都不同,人家的竹子刚直,他的偏偏弯曲,让你看了能感受到他画这幅画时的情绪和想法,就好像你不是在看画,而是在听他说话,听他在诉说满腹愁肠、满心疑虑、满眼荒唐。”

      完了,听完何若风这一大段话,萨然更不懂这画上是什么了,只得赶紧喝下一大口酒,消解下因听不懂而酝酿出的困意。

      何若风却越说越兴奋,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似有顿悟:“他如此不拘一格之人,最厌弃礼教规矩,我今天却故作矜持,岂不是让他厌烦。我怎么如此糊涂,想结交他,就显出我本来的样子,以诚感他就好,现在反倒是徒增笑尔?”

      萨然还没从画作的理解中缓过神来,又被何若风突如其来的懊恼惊得一激灵,眨巴着眼睛暗自思忖:他怎么和那老头似的,喜怒无常,颠三倒四?

      何若风问:“你说我刚在隔壁的院子里,是不是做作得有些好笑?”

      萨然认真地点头:“很好笑。”

      何若风不悦:“你若真是这么想的,也可以不回答。”

      萨然问:“你认识他?”

      何若风脸上显出敬佩的神色:“他是当今世上无出其右的大才子黄蔓,但我欣赏他却不是因为他的书画,而是因为他的兵法。他打东奴的时候,我还没出生,他用兵如神,打得东奴闻风丧胆。”

      萨然闻言,也觉得此人厉害,追问道:“他把东奴都打死了?”

      何若风惊喜:“你竟能说一句完整的中原话了?”

      萨然:“……”

      何若风继续:“当然没有,那东奴即狡猾又不要脸,我们打他就躲回老家,我们走了,又跑回来抢掠,你若一直在那里守着,他就跑到其他地方去抢掠,总之难缠得很。”

      萨然不解:“东奴还在,他为何不去打?”

      何若风怅然道:“他早就被罢了官,下了狱,如今新帝即位被大赦放了出来,也不过是一介布衣,没有一兵一卒,怎么打东奴?”转而又觉得欣喜,“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宁城,还住在我的别院旁边,这真是天赐良机,我要和他切磋切磋兵法,看看谁更厉害!”

      萨然此时觉得酒劲开始上头,控制不住地直想傻笑,她看着面带喜色的何若风,心想原来他心中敬重的是像那怪老头一样的人,那等到他老了,不会也是一个怪老头吧。想到此处,萨然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何若风被萨然毫无来由的大笑搞得莫名其妙,见她满脸通红,神志也有些不大清明,就伸手去探她的额头,竟然有些烫手。

      何若风问:“你可觉得热?”

      他不问,萨然没什么感觉,他一问,萨然不觉得热,反而感到冷,一旦意识到了冷,寒战便不受控制地打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抱紧双臂,眼前突然一黑,向何若风的怀里倒了下去。

      何若风无奈:“你又开始撩拨,真当我是吃素的?”低头却见怀中的萨然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浑身不停地抖着。何若风心下一慌,滞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抱起萨然跑出酒窖,高喊着:“来人,快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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