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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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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
杯酒尚余温,故人不归心中城。
“爸爸抱,爸爸笑.......”卢小轩在信尾写到这句歌词时,笔尖顿了顿。他离座关上灯,把纸揉成一团。纸精准地被丢进桌边的纸篓,透过窗,月光洒在桌上,心事藏在心底,任时光飞逝。
耳边传来防盗门的开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和陌生男人的对话,腔调暧昧。
“去我房间吧,小轩这个点应该睡了。”
“不如去酒店,自在些。”
卢小轩攥紧拳头全力砸了三拳在卧室门板上,门板上凹下三处,是指关节留下的拳印。
“夏涵蓉,带好你的男人给老子滚,下次再敢带回家!老子见一个废一个!”
门外暧昧的话语声戛然而止,气氛在一瞬间死寂到极点。
卢小轩听到保险门的反锁声,夏涵蓉应该是离开了,舒缓过一口气,躺在床上,不想思索她接下来是会去宾馆还是舞厅。
床边整齐摆放着七个洗的发白的玩偶,这是卢念泽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卢小轩头埋进一个玩具熊肚子里,和往常一样没去写学校老师所布置的作业。
他烦躁地捋了捋很久没剪的厚刘海,双眼红肿,坐起身。
今天是卢念泽生日,卢小轩掏出手机浏览着卢念泽的朋友圈,手指停在他最新的一条动态,是一张合照,照片里卢念泽和一个女人笑的很开心,面前摆放着生日蛋糕,蛋糕上竖着“47”的数字,烛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幸福温馨。
“傻x,我真他妈是傻x。”卢小轩本来想发句生日快乐给卢念泽,看到这鼻子发酸,手指不断往下划,泪珠在眼眶打转,他下意识的咬牙,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去。
手机被丢在床上,肚子饿得难受。脚踏在木质地板上,由于长时间没有打扫的缘故,咯吱咯吱传来惹人心烦的粘脚声。
卢小轩摸着黑打开厨房灯,灯光由于接触老化的原因似乎随时都会跳闸。他洗完夏涵蓉堆积剩下的碗筷,擦抹干煮锅、炒锅后,将煮锅盛满到适当水位,将其煮沸。打开橱柜拿出两袋速食方便面拆开,把面饼和调料包放入水中。
左边的炒锅在基础热锅工作后倒上冷油,转至小火,他从老式冰箱里取出一个鸡蛋和一小排已经过期的密封火腿。撕开真空包装,把小火腿肠放入炒锅微炸。用铲尖划开火腿的前半截使其被彻底炸透。卢小轩中指拿捏鸡蛋,沿着锅边轻磕掰开,大拇指指尖处残留下一丝蛋清。
他随手拿了一副筷子,将小火腿肠依次放进碗里,再入锅顺着蛋皮把流黄蛋翻面小焖数秒,浇上酱汁,大功告成。
卢小轩吮吸一口面汤,用筷在荷包蛋中间划过一道口子。蛋黄半凝固半带流黄,浇上醋细品会尝出类似肥蟹膏油的口感。配合火腿粒的肉香,热气腾腾的泡面被卢小轩狼吞虎咽卷入腹中。
对于这个17岁的少年,自给自足已是整个冬天的温暖。
狭窄客厅摆放着老旧电视机,沙发和杂物堆。杂物堆里能找积灰的吉他,老旧电视机后面的一面墙,上面贴着大大小小的奖状。卢小轩嘴干了,从橱中翻出一瓶白酒,这是卢念泽走前除玩具和吉他外唯一留下的东西。
“今天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他把酒倒入碗中,干完半碗,只觉口感辛辣。卢小轩脸颊红晕泛起,浑身燥热的难受,脚步轻飘。他打开机顶盒,摁了开关,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陷进沙发,手随意搭拉在空中,头倚在沙发右侧的靠手上,神情复杂。
电视上播放的综艺采访,对象是新生代歌手杨奕文,宁逸生。内容是他们少年时的创作经历,片尾片段里,两人演唱了将要发布的新专辑,最后唱到歌词末尾有两人的一段合声独白。
“如果你现在身处黑暗,请走一条你所坚信的道路。义无反顾的选择下去。因为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找到了拉你离开黑暗的人,或是你已成为了别人心中的光。”
卢小轩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他揉揉双眼,酒意散去,头胀晕的难受。
他做完简单的洗漱,对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笑脸,身后房空荡荡的。
“夏涵蓉又和哪个狗男人出去睡了吧。”
卢小轩关掉开亮整晚的电视,漫不经心的扫视一周,目光停留在杂物堆里那把积了灰的吉他上。
“老杨又要唠叨了。”卢小轩轻声嘀咕一句,吉他琴弦被他拿布擦净塞入一个不知从哪找出来的琴包,连同背包一同耷拉在肩上。
市井的小巷,竞争吆喝的早餐摊,对于卢小轩来说都是熟悉生机的景象。
“凌姨,煎饼的钱放学给你。”
“好勒,小轩老规矩,长身体给你多加个蛋。”凌姨是卢小轩常去的煎饼摊主。她每天在都会这个点做好一个煎饼放进一旁的保温笼里,确保小轩能吃到热乎的煎饼。
排队人很多,凌姨眼神示意卢小轩匆匆拿过蒸笼里的煎饼,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卢小轩咀嚼着冒着热气的煎饼,加快脚步正好赶上六中的车。他从兜里掏两块硬币投进公交车的零钱箱里。
拥挤在人与人的间隙中。南京迎来了早高峰,车堵在路上,司机不耐烦的摁着喇叭,骂着宗桑,
卢小轩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跳出的是三条微信未接消息,来自于备注人“老杨”
“早自习怎么翘了?【怒火】”
“早饭吃了吗?”
“什么时候到校,我办公室等你”
备注旁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起晚碰到早高峰,早饭在吃呢,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早操结束前应该能到。老杨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可能是由于卢小轩最后已经把天聊死的缘故,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标识大概停留过足足一分半钟才终于消失不见。
手机屏幕那面的短发男子皱了皱眉,深叹口气,眼睛微眯,手搭在靠椅上把玩着佛珠,等待泡茶水烧开。
中年男子面容整洁,胡渣略短,看得出来应该是不久前刚刮过。短发推得很整齐,鬓角修饰得给人三四十岁年纪特有的精神气。他戴着方框眼镜,桌上的东西井井有条的摆放在他们固定的位置。
男人的名字叫杨峰,是卢小轩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手机屏幕另一面的卢小轩高中生模样,气质清冷,精神略显颓丧。他望着车后门窗里自己和门窗的反射影,望得有些出神。
他哈了口气,车慢慢移动起来,拉晃着公交车拉手,感受这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方式。
肩膀上背的是书包吉他,心城里住着的是理想与迷茫,杂乱的头发遮过眉梢,眸子里没有半丝温柔只剩凌厉。他个子一米八出头,不穿校服的话单从长相来看,像是个面容姣好的不良少年。
成天包裹他的是早已习惯的孤独。公交车里车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卢小轩咳嗽几声,发觉自己鼻子堵塞住了,头更晕涨难受。
他闭上眼睛,公交车颠簸的摇晃,后排几个上年纪的老头老太用南京腔骂骂咧咧的宣泄自己刚刚受惊的不满。
卢小轩六中前一站下了车,公交车的拥挤实在使他感到十分不适,走完这么一段路,时间正好可以卡在课间操做完。书包里没放多少书,卢小轩走时觉得不舒服就干脆把书包卸下提在右手里,吉他包里装着的是A型吉他,适合弹民谣。卢念泽退役后貌似就是靠着这把吉他夜里到酒吧驻唱来获得部分生活来源。
卢小轩想起卢念泽,闷声向前,内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灼烧着。
“我给,我给,别再打了,潘哥,我真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就这么多?给我扒,扒光为止。”前面被打扒衣的男孩小轩认识,是他的同班,名叫张驰。卢小轩瞥扫一眼本没有打算插手。
“卢小轩?稀客,昨天还在凯琳酒店看见你妈来着,阿姨风韵犹存啊,啥时候......”被叫潘哥的胖子语气戏谑。。
“闭嘴.”卢小轩声音压得很低,地上的张驰趴喘粗气。
"呦,咋还生气?我记得轩哥您之前是六中的校霸啊,看你们班张弛多听话,现在换了个班主任怎么连你都当起狗来了?”胖子笑得更大声了,声音嚣张跋扈。他脱掉六中的校服,露出纹着鬼神的花臂。
“潘松,我叫你闭嘴。”卢小轩放下右手拎着的书包,把装吉他的包放在脚边,掰了下自己的手指,冲过去用膝盖骨全力顶在胖子的腹部,没给他机会又一巴掌全力拍在胖子的左脸上,打的闷响实靠。潘松软瘫在地上,瞪着卢小轩傲气杀意肆放的面孔。
“我没有老杨那么好说话,这巴掌替他打的,懂?”
“看什么!打回来!”潘松痛的咧嘴,手底下平时养的混混冲上来。其中一个扯住卢小轩头发,他没躲掉,拽的头皮生疼。混战中卢小轩身上几块敏感处也被几个混子踹的生疼。
混战中,他趁空隙抓住其中刚刚抓他头发的那个混子往潘松的位置抛去。
“小轩,跟我回去上课。”卢小晓转过身看到杨峰的一刻,狠狠地瞪了手里握着手机的张弛。这目光明显起显著的威慑作用。张弛在对视过一眼后,始终低头。
“张驰把地上的两个包送到我教室座位,刚才事情我当没发生过。”
“我们走。”杨峰走在最前头,卢小轩垫在末尾双手插兜。他回头看见潘松对地吐了口血沫,眼神得意带有挑衅。
“卢小轩,你妈,这个......”潘松连续竖了三次中指。
“老杨,我解决点私事。”
随之传入杨峰耳朵里的的是潘松撕心裂肺的惨叫。
“潘松,这根手指是跟夏涵容道歉的,别去找我身边人麻烦。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惜命。”卢小轩把嘴凑到潘松耳边,句句吐字分明。
听完卢小轩的话,潘松单膝跪地,甚至没起反抗欲望,神情溃散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
“潘哥,追吗?”
“别去找卢小轩以及他身边的人麻烦。”
“为什么?”
“你打过群架吗?”
“小打小闹还行。群架,还真没”
“群架里下手最狠,冲得最前,树立威信的人往往不是我们这种人。”潘松颤巍巍站起,拍拍沾在校裤上的灰土继而说到:
“是像卢小轩这样没有牵挂的人。”
“通哥,牛奶。”卢小轩从背包的夹层里掏出一盒特仑苏放在同桌桌上。
“好意心领,不过早餐点过了。而且身高摆在那呢,再喝不得一米九。”小个子足足矮卢小轩半个头,回话慢条斯理。代课数学老师在讲台前讲的口干舌燥,小个子在讲台底下手速狂飙。卢小轩瞅了一眼,战况激烈。
“哎,你说坐最后一排多好。‘三不管’。老杨偏偏把我调成你同桌。劳您费心。”
“害,老杨人就这样,代课的抽到我的学号,我上去解个题。喏,手机给你,动动别死就行。”
黑板上的是道函数几何。代课老师抱着怀疑态度盯着他,小个子翻翻书,推推眼镜,写了差不多半黑板。
“答案倒是标答,难题需要分步解析。下次项通同学把字写好点就更好了,还有不要跳步骤!”代课老师转过身去分析题。
项通把粉板轻放在笔沿,回到自己座位。
“通哥,果真浓缩的都是精华。”卢小轩笑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精华的同桌,你刚刚从正门进来时被代课的给嫌弃了,下次少打打架。代课老头讲课步骤喜欢反复绕,心烦。”
“通哥说得对,老杨带我们班之前,我最后排自由惯了,下次早点来,省得你打输。”
“输不至于。”
“就剩你一个了,我真没玩死。”
“挺好的。”
“今天家长会,通哥咱把英语试卷换下。”卢小轩把头朝向项通,项通的手没有停,手机右屏四指操作摆弄,专注度很明显提上去了。随着“victory”标志出现,项通切出游戏界面,扫视了眼时间,离下课还有八分钟,他捂嘴小幅度打了个哈欠。
“不用,分数换后我妈会感觉不正常的,再说我们字体不一样。”
“草书和狂草”卢小轩想到这强忍笑意,心想还是有区别的。
“还是和去年一样?”
“ 嗯,他们没必要知道。
“放学一起吃个饭吧,看你这么可怜,顺便等下我妈。”
“作业顺便借我抄抄,英语可以给我做。”
“难得。”项通推推眼镜,没有多言什么。卢小轩想继续聊下去,但项通很有分寸的没展开下去。他情商很高,做事不爱刨根问底。
下课铃响后,项通慢慢随着人流走出门口。他身边围绕着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无声的落寞感涌上心头。卢小轩说不出这是不是羡慕,羡慕这种归属感。
“进来,还没吃饭呢吧?”
“嗯。”
“食堂饭我问阿姨多打了份来吃。”
“我是来拿我吉他包的,张驰放错地方了。饭的话不...”
“小轩,长身体,多吃点。今天家长会你们家谁参加?”杨峰把饭盒装进小布袋递给卢小轩。卢小轩迟疑地看了眼布袋,拿过放在书架上的吉他,顺手接过。
“和去年一样,饭盒吃完明天洗好给你。下次别这样”杨峰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卢小轩快步走到门口,“谢谢。”杨峰稍愣后微微扬起嘴角。
“真是个倔强的好孩子。”他打心底是这么想的。
其他老师在讲台上举例了几个平时不交作业的孩子名字里面,卢小轩意料之中成为了众箭之矢。
“杨老师,面包。”说话的是他的课代表。
“谁给的?”杨峰看见面包包装上贴着一张黄色纸条,字迹潦草。
——肚子饿,吃,不欠你。
杨峰撕开包装袋咀嚼面包。卢小轩家长座位空空如也。他握着的是准备的文案和拖欠作业的名单,卢小轩整整一个月没交。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卢小轩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署名人是卢念泽。默读完。
卢小轩冷笑了笑,眼泪止不住地滴落在手机屏幕。
卢念泽离开的那晚他没有哭,卢念泽和夏涵容吵的不可开交的那晚他没哭。大年三十看别人吃团圆饭的那晚他没哭,可这次卢小轩压抑在心中的悲伤像洪水一样冲垮了他心中最坚固的那堵城墙。
项通递给卢小轩三张餐巾纸。
“擦擦,刚买的鸡腿饭趁热吃。”
“通哥,我想好好学习了,浑浑噩噩的日子看不见未来 。”
“吃饱再说。”两人对坐无言,项通没有问卢小轩有关于他的生活,他不想因为无意间的一句话随意揭人伤疤。
“小轩,陪我打游戏吧,今天不想单排,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我相信你。作为你的通哥。”
那是唯一一次项通主动邀请卢小轩打游戏的一次,两人打的很顺,项通控场和节奏把握的很好。小轩几波团战也并没有拖后腿。
“数学和几门理科刷完了,你带回去,自己先做然后再对下我的。”
“英语也是,看不懂打电话问我。”
项通离开了便利店,淋在雨里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卢小轩跟在他身后。那时,他甚至觉得项通和自己是一样的,如果项通妈妈不出现他会一直这么觉得下去。
“小项,你又淋雨了。”
“妈,刚才便利店顺带买了饭团,垫下饥。”
“谢谢小项。”
“英语我会努力。”
“我知道我儿子很优秀。”
卢小轩看着项通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怅有若无的失去了什么。雨沿着他的脖颈滑落,留有湿热温度。
“面包我吃了,味道很不错。”杨峰披穿雨衣,单脚撑地,另一只脚撑在电动车的踏板上。由于下雨的缘故,雨水沿着雨衣布一点一点的往斜面流去。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老杨......今天,能在你家住一晚吗?我不想回去,我可以付你钱。”
“回去把作业写了,上车。”
杨峰开着电动车往东门方向驶去,外面是喧闹的喇叭声,纷杂的雨滴滴落雨衣。靠在杨峰的背脊,驶过那条通往回家的必经隧道。卢小轩心生困意,意识也逐渐模糊。电动车驶过隧道,隧道上的火车与铁轨磨合的声响。火车穿过城中央,呼哨驰闯破卢小轩的归梦...
“小轩,到家了。”杨峰将电动车停在家楼底下的车棚里。卢小轩揉了揉眼,下车后只感觉刚才那短觉睡得安稳踏实。
随同杨峰进家后,卢小轩给凌姨微信转了早餐钱并留言不要预留高粱饼。
老杨家与卢小轩家相比敞亮好多。师娘留的饭在暖色调灯光下格外诱人。
“过来吃,小轩。”
“爸,这道英语题我不会解。”
“你是老杨儿子吧,你爸在吃饭呢,题给我,我教你。”卢小轩夺过男孩本子瞅了瞅。
“选C。”
“为什么选C,哥哥?”
“宾语前置。”
“小轩等我吃完饭,给你理个头。看看我儿子的头,不错吧。”杨峰眯着眼就让人感觉像是在笑,而且很有幸福感,或者说那是一种身为父亲的成就感吧。
“寸头,打架不容易被扯头发。”
“哥哥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
“你还小,哥哥啊有他要想要保护的人。”
卢小轩听完老杨说的那句话从包里取出吉他,他坐在杨峰对座,音色沙哑,轻轻开始弹唱:
街灯下 风吹落梧桐树叶
是谁的回忆在沙沙作响
单车铃回荡着
南城梦里的旧巷
孩童摇晃铃铛追逐晚霞
揉碎了南城的梦呐
珍珠塔吴侬腔 说书人评弹唱
我拿起吉他
静静弹轻轻唱
唱一首旧时光
唱一首旧时光
揣测诉说南城的过往
负重前行的人回首嫣然的故乡
暖光微醺的城酒梦流泪的姑娘
我撑着油纸伞背上行囊
不知走完了谁的惆怅
我想在南城开一间酒馆
储放所有的遗憾与秋凉
我想在酒馆养一只橘猫
扑留所有的美好与时光
门前弯曲小河绸缎般流淌柔畅
梨花带雨老巷散发着淡淡幽香
我撑着油纸伞背上行囊
不知走完了谁的惆怅
街灯下 风吹落梧桐树叶
是谁的回忆在沙沙作响
单车铃回荡着
南城梦里的旧巷
孩童摇晃铃铛追逐晚霞
揉碎了南城的梦呐
珍珠塔吴侬腔 说书人评弹唱
我拿起吉他
静静弹轻轻唱
唱一首旧时光
唱一首旧时光
放下碗筷,小杨帮老杨利索的收拾好碗筷,很自觉的开始洗刷。
“小朋友挺乖的。”
“吉他弹唱得挺好。吉他放好喽,理发了。”杨峰打开旁边抽屉,掏出推子,围布。他沿脖子绕了一圈用夹子夹住,围布覆盖住卢小轩身子,剃头开始。
“老杨,明天我想请一天假。作业我会写好,帮我带下。项通数学作业也在我这,麻烦你批完后帮我还给他。”
“什么原因?”
“明天卢念泽要结婚了。害,他是我爸嘛。”
杨峰没有问下去,卢小轩的头发一片一片剃落在地,窗外的枯叶也一片片飘落在地。不知什么时候,他逐渐开始相信命运。
【小时候,卢念泽单位里工作调动。那也是卢念泽生意最先开始发展的阶段。卢念泽带着卢小轩在无锡居住过一段时间。住不大的房子,但每天卢念泽都会尽可能给小轩准备好的饭菜。那段日子每个人每天对未来都是有盼头的。后来公司让卢念泽担任主管。卢小轩回到南京,卢念泽生意混得风声水起应酬越来越多。夏涵蓉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们最终如卢小轩所预料的那样在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他选择跟夏涵蓉是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了而卢念泽经济基础相对稳定,事业也开始起步。】
虚无缥缈的美好客死南城,支离破碎的孤勇厮守故乡。
卢小轩帮小杨盖好被子想到书包侧面放有啤酒,去客厅拿包时发现桌上只放着一听啤酒罐子。旁边留有条子——晚上口干,啤酒喝了,还你一盒早餐奶和蔓越莓面包。不够的话冰箱里你随便拿点吃的,长身体。
卢小轩打开冰箱没找到啤酒,关上冰箱门,把两样都放入背包。
“不回学校?”
“嗯。昨天晚上没有失眠。”
“自己生活也得照顾好自己。”
“得咧。”
杨峰那句长身体让卢小轩至今记忆犹新。卢小轩知道杨峰在努力让他努力做好一个简单孩子的角色。他在杨峰楼下找到几块板砖用手颠颠寻思着放入背包送给卢念泽作新婚礼物却想到包里还有早餐奶和蔓越莓面包,拍拍手把砖丢掉一边,戴好黑色口罩冲着手机上的地址赶去。
酒店电子牌子上赫然打印着“恭喜卢念泽先生和江敏女士大婚。”零碎片段闪过卢小轩的脑海。
【小轩,这块排骨给你,多吃点。
不愧是我儿子,英语竞赛又拿奖了,好小子!
大人的事情你懂什么?死远点(巴掌声)
给老子把门打开,听到没?我叫你锁门!我叫你锁门!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卢小轩看着门口送彩礼的人,假意真心藏在人心底。
他从正门走出去,卢念泽和他擦肩而过。
“小轩?”
“你的东西离家时忘拿了。”卢小轩表情冷漠,尽可能装的在感情上没有流露出神情波动。
吉他包缓缓递到卢念泽手里,西装笔挺的卢念泽脸上没有笑意。
“对不起,小轩。我欠你的。”
“没有谁欠谁。父子一场,若有来生,不做父子。祝你幸福。”
手机响了,卢小轩与卢念泽相持而行,他们人生的交界线也就此渐行渐远。电话另一头的夏涵蓉泣不成声。
“妈,等我回家做饭。”
“今天,我们刑侦组迎来一个新人。”项通摆弄着手机睫毛低垂,眼镜缓缓往下滑,手机上的消消乐还剩两步,他无暇顾及组长的介绍对象。
“通哥,你还是老样子。”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手指指尖把眼镜扶回原位,指了指屏幕中下角的一块位置。
“不行,你傻子吧。这块消下去后面一步会形成一个方块堆的,精华的同桌脑子依旧不好使啊。。”
“大家好,我叫卢小轩。往后工作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窗外传来鸟鸣声,六中校园窗明几净,教室传来朗朗读书声。一缕阳光洒进教师办公室,52岁的杨峰泡上一壶热茶,听到很久以前一位叛逆少年踏上他命运之路之前所弹唱的一首歌。
他眯起眼感受岁月安详,时光静默流淌,好像重新回到了那段过往时光。救赎般难以诉说的复杂情感无以言谈,杨峰知道他只是做好了一个老师该做的事情,并且对卢小轩的光明未来坚信不疑。
歌的末尾,是歌手的一段原声留言:
“如果你现在身处黑暗,那么请走一条你所坚信的道路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因为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找到了拉你离开黑暗的人,或是你已成为别人心中的光。
杯酒尚余温,故人不归心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