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辞》白木染茶

2、鬼斧盗（贰）

　　“他们也太不要脸了！”
　　身着浅蓝布衣的何志一脸的义愤填膺，边走边跺脚，惹得街上的人总往他们两人这边望。陈默拍了拍他的肩，想让他镇定下来，毕竟他实在受够了旁人异样的目光。
　　“陈默你不觉得生气吗？”何志瞪圆了双眼看着陈默，小窄的脸气得鼓鼓的，让人不忍发笑。幸亏陈默不是一般人，否则非要笑出声来不可。
　　“气又如何？我们能做的，也无非是帮他将他藏起的财物赠与那位他记挂的姑娘，其他的我们无能为力。”陈默没有搭理一直如苍蝇般环绕在身旁的何志，兀自向前走着，想要尽快完成这苦差事。
　　“明明穆老哥才是最惨的！一心读书报国却被土匪灭了全家，好不容易学好一身本领端了土匪老窝，功劳还全给官府抢了！他在江湖上一直都是偷的坏人的钱，杀的也都是恶贯满盈之人，凭啥官府要给他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何志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段，却还是没能打动陈默，他只是静静听着，静静往前走着。
　　所以他不想去听犯人们的故事，因为不论听到什么故事，他们都只能听着，而无法因为听了一个故事便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出来，因为他们只是狱卒，能做到的，只是押送犯人、看管犯人，其他的他们无能为力，顶多只是像何志这般捶胸顿足或者像自己现在这般，帮犯人了一些心愿罢了。
　　鬼斧盗告诉他们他的名字——穆离殇，远离悲伤，好名字，可惜事实却不是如此。他七岁失去母亲，十八岁被官府抢走剿匪的功劳，三十岁为了不连累一个姑娘锒铛入狱，而在这二十三年间，他从未放弃过扶危济困的心，正如五岁习字时，他向娘亲发誓要读书报效朝廷那般坚定。
　　若事实真如鬼斧盗所说那样，确实让人唏嘘，可若不是呢？若他真如传言所说，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些故事是他编来哄骗他们的呢？陈默不愿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犯人的嘴。
　　过了好一会儿，何志才停止了连环炮似的语言输出，陈默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何志的眼睛，直直道：“何志，并不是所有人的话都能信得过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骗你的呢？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他是偷窃了对吧？他是杀了人对吧？再坏的人也当由官府来抓，而非以不正当的手段。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也是犯人，不是圣人。”
　　陈默的语气很平淡，何志读不出他的语气，却从他的一字一句中读出了冰冷，在这件事情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要好的兄弟竟如此的冷漠无情，他无法接受！
　　“可若不是官府迟迟没有作为，百姓痛苦不堪，穆老哥也不至于被逼上这样的一条路！他本该踏上仕途，成为为民谋福祉的好官的！陈默，你太冷漠了！”
　　何志说罢，扭头便走，没有留下半点让陈默说话的空隙。
　　陈默被何志这样骂了一通，一头雾水。他觉得自己说的并未有错，想不明白何志哪来那么大怒火。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他所要去的地方——城外一间破败的城隍庙。
　　陈默按照鬼斧盗所说寻到了他藏起来的一个小包袱，有些重，大概是金银之类的物品。他小心翼翼地将包袱藏入衣服中，确认左右无人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他得把这包袱交给鬼斧盗所说的姑娘。
　　鬼斧盗穆离殇讲完故事后告诉他们，他在城外一间城隍庙里藏了一点财物，是自己靠双手挣来的，本来想着应急用，如今他也用不着了，就希望陈默能帮他把这包袱交给住在那附近一木屋里的姑娘。
　　其实陈默并不想淌这趟浑水，可听了人家故事又不帮人做事实在非大丈夫所为，不得已只好接下这苦差事。
　　城外荒凉，一间木屋很快便出现在陈默面前。
　　陈默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位正值花信年华的姑娘。
　　“公子有何事？”眼前的姑娘望着陈默，满脸疑惑。
　　陈默向其作了个揖，温和笑道：“倒也无甚要紧事，不知姑娘可是林向虞姑娘？”
　　见来者知道自己姓名，眼前人显然警惕了三分，陈默却依然以和善的面容将身上的包袱取出，递到眼前人的手上，道了句“有位公子让在下转赠给姑娘”便转身离开了，不留半分让她询问或归还的余地。
　　林向虞低头看着手上的包袱，沉思片刻后将其打开了，里面竟是金银珠串！谁会托人将这样贵重的物品赠给自己？是他吗？不不，他早就恨透自己了，又怎会如此，那又该是谁？
　　陈默走在街上，微风拂过，心中无比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