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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爬树的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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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五年,上崩,东宫太子元承烨遵遗诏即位,改年号为,天和
奉其母秦嘉皇后为太后,居寿康宫;太子妃荣氏为皇后,居凤栖殿;侧妃林佳氏为贵妃,居春华宫;侧妃王氏为淑贵妃,居听雪宫;余下各妾皆有封赏......
天和三年,秋。
这一年的秋似乎较之往年萧索了些,月瑶裹紧身上的披风,看着院中的梨树,稀稀拉拉的往下飘落几片枯叶,倒也无趣的很。
这时,一身湖绿,一身桃粉两名丫头小跑进院来,微一俯身行礼,便争着将怀里物事献出来,湖绿的丫鬟开口道:“娘娘快尝尝,这是咱们秋园里的橘子,看着新鲜的紧!”
月瑶拈起一个,只见这橘子半青半黄,确是看着可口,月瑶眉间一挑,看着自家两个丫鬟:“竹苓,桃夭,秋园里的橘子可大都熟了?”
“正是呢!娘娘,那园子里的一片橘子树青黄相间,煞是好看,娘娘可要去看看?”
“如此甚好”月瑶轻轻点头,她这皇后娘娘也当得太无趣了些,今日总算能找些乐事。
每日一干妃嫔,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来她这处请安,不过是谈论皇上赏赐了上好云织锦缎给听雪宫,又或是皇上新近新纳了哪些美人。明里互相恭维客气,姐姐妹妹的;暗里则拈酸吃醋,极尽恶毒,甚是无趣。
她这个皇后还要维持着这表面的平衡,可不能让那一时兴起就随心所欲的陛下,坏了她这后宫的安宁。
今日这橘子甚好,近来宫内无事,她倒也清闲,就去这秋园转转,给各宫送点薄礼也好。
正是十月出头,这午间的阳光暖暖的,偶尔刮过一阵微微的清风,很是舒适。月瑶刚一跨进秋园,就看见西边那一处的橘子林,阳光之下,青青黄黄,仿佛满树碎金,枝叶间偶有漏过一丝光线,当真是美不胜收的景致。
她挽挽袖子,寻了棵不高不矮的树,几下爬了上去。
“娘娘不可啊!”竹苓,桃夭吓了一大跳,自家娘娘胆子越发大了,她们都是月瑶闺中便伺候着的,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玩闹的脾性,可自从当上这皇后以后,倒也许久没这么闹腾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要让太后娘娘知道,定要责备娘娘的。”竹苓一面招呼随着的宫女围在树下,一面苦口劝着那在树上不亦乐乎的主子,桃夭则早早守在园门处,生怕被其他宫的撞见。
月瑶脚踩在枝丫间,一只手轻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慢慢向上,去够最上面那枚黄透了的橘子,
那似乎是枚有气节的橘子,她还未碰到它,这枚黄澄澄沉甸甸的橘子便自尽似的于枝桠间坠落,溅起一地狼藉
原来早腐烂了啊,不过是硬撑着维持着自己在高处的体面,只稍稍一晃动,便跌落尘埃,粉身碎骨……
月瑶有些怔愣,忽而一阵风吹过,裙摆随风散开,颇有些乘风归去的意境,她发现这里还是处绝佳的观景台
俯身下望,绵延的宫墙之外,是往来如织的长安街呀
月瑶忍不住笑了,只是看着这些人群,也感受到自由的愉悦
“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快下来吧!”竹苓还在树下焦急的喊着,拉回了她的思绪。
一晃这许多年,谁曾想到,当年的咋咋呼呼娇气的很的女娃娃真的为爱,弃了自由,一路成为太子妃,又成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她,却终归一无所有,无爱,亦无自由,仅剩的不过是披着皇后尊荣的腐朽躯体罢了……
“这就下去了,”月瑶看着树下焦急的绿萼,收起这伤春悲秋的感怀,无奈感叹,这丫头胆子越发小了,她不过爬个树,顺便追忆会往昔罢了。
又另摘了几个大大的橘子,这才轻轻一跃从树上下来。
“竹苓,你将本宫亲自摘的这几个橘子,送到寿康宫,再找些人过来多摘些,分配一下送到其他各宫去。”
“是,娘娘。”绿萼找来十数个太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摘了数筐,又从中挑拣,按照阶品不同,橘子品质自也不同,差了数个宫女,将分好的橘子送往各宫。
一切差不多妥当,竹苓看看自家主子,斟酌着开口:
“娘娘,今年这橘子味道甚好,不如娘娘去给皇上送去些,您看看春华宫和听雪宫那两位,可往养心殿跑的勤呢!偏生娘娘您又是不怎么肯上心的,这样皇上哪还会记挂娘娘的好啊!”
记挂?若是不在心尖上的人,跑的再勤又有何用呢?家破那日,她已如浮萍无根无依,如今的她,只愿在这深宫里,安然度过余下的岁月便罢。
月瑶看着竹苓期待的脸,赏她一个爆栗:“你主子我不需要别人记挂,再说,身为皇后,当恪尽职守,维护后宫和平安宁才是本分,跟一群妃子争风吃醋是怎么回事,岂非被人耻笑?”
竹苓委屈挠头,还未来得及再说,月瑶已转过身,她打着哈欠,呈大字型扑向内室的床榻,
蹬掉鞋袜,卷着软和的蚕丝锦被,闭上眼,静静等待意识迷离
这么好的天,睡觉是再惬意不过的的事了。
竹苓看着自家娘娘平缓的呼吸,也只能无奈苦笑,轻声放下鎏金纱帐,退出殿内。
……
月瑶这一觉无梦,直到晚间,她睁开眼时,屋内已是漆黑一片,只在床尾,有一盏烛火如豆
月瑶向着光亮望去
纱帐模糊重重,榻边一抹淡青,是熟悉的身影,他似是在看书,神色专注,隔着眼前层叠,也感受到他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那边感受到视线,放下下书册望过来
月瑶移开视线,低头坐起身来,是恭谨得体的姿态:
“皇上何时来的,为何不叫醒臣妾”
“无妨,朕看皇后睡得香,便没打搅”
竹苓早听见声响,进来低头行礼后,俯身伺候月瑶起身
掀起的纱帐,让那人眉目清晰起来,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修长的过分的手指正缓缓掀过书卷的一页
他今日戴的是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冠,嵌入一头乌青的秀发,梳的极为齐整,竹青的常服,细看之下,有银线勾勒出的九爪真龙,丝丝缕缕的烛火反射下,矜贵又淡雅,颇有些谪仙气质
怪不得这后宫的女人跟蜜蜂见了花蜜似的,都想黏上去舔个几口
男色误人哪,男色误人
月瑶还在发愣,冷不防被那人捏住脸颊,被迫仰头,她几乎要忍不住瞪过去
那人倒似看不见般,目光直直望向她,手指轻轻下滑抬起她的下巴,才漫不经心开口:
“皇后近来圆润了些,这手感愈发好了,想是近来心情不错”
月瑶努力克制打掉那爪子的冲动,尽量平静自己的语气:
“臣妾惶恐,许是秋日气爽,臣妾胃口好了些”
说罢轻拿开那人的的手,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皇上可否移步前厅,容臣妾稍事梳洗一下”
元承烨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小脸,若不是她眸中稍纵即逝的厌恶,他几乎便要信了
午间月影来汇报,说皇后在秋园散心,
他过去时,看到的便是她衣袂飘飘,望向远处的神情艳羡神往,像是一只随时便要飞离枝头的鸟
不知怎得,像是流沙于指尖流逝,他几乎握不住
“皇上,疼!”
他恍然回神,抽回手,月瑶的下巴被捏的通红,
那人却猛站起身,出了内室,只丢下一句:
“朕在外间等皇后”
似乎,还生气了?
月瑶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疼的摸摸自己泛红的下巴,
她还没气呢!这男人指定脑子有病!
好气,,,她还不能说
……
月瑶出去时,外间已摆上晚膳,那人招招手,她只得过去伺候,
小太监试过菜,月瑶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象牙箸,尽职的布起膳来,
只是那人似是怒气未消,面无表情的脸,除了碗筷碰撞的声响,月瑶觉得空气都要凝滞了,她实在不知这人为何忽然变起脸来
夹起一块竹笋,月瑶悄悄看了一眼那人神色,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皇上可是遇上烦心事了?不妨说与臣妾听听,说不定臣妾能为您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