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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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中带着浅粉的盐粒，像是前些天夜里路过歌舞伎町时一个穿樱花和服舞女的笑容。
在尸体从货车运到船上的狭间，我们悄悄制服了一个黑衣男人，把十一号的尸体背了出去。
她身上全被血块和肉块糊着，就像裹着一层碎草莓的条状小饼干。
勉强算得上完整的手臂上还有几个针眼，致命伤是头部的枪伤，稍稍晃了下她的身子，边上有几颗子弹咚咚锵锵的掉下来，听这声音还真是浪费子弹。
貌似实在是时运不济的过了分：
在她脱离队伍四处跑动的时候，撞见两方黑手党火拼，被其中一队黑手党捉了去，并且被误会成另一方派来的，关在就像地牢那样的地方刑讯，没得到结果便被随性杀了。
八号一面分析，一面用力捏着捡来的瓶子，把脑袋压得很低很低。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以她那种天真的过了分的孩童性格，又遇这种事，想必她心中不会舒坦…
许是她的血闻起来太甜，让人的意志难以保持清醒
我看见天上有朵青金色的云，云和云交汇着，碰撞着，发出了脚踩在结了草籽的洁白鹅卵石上的声音，白日打雷，电死了一只无名的鸟。
今天的目的地是原野，目的是埋葬十一号的尸体
我正查着人数，忽不见九号，四处张望了几下，只见一只大鸟站在高高的树上。
不，仔细看，是九号鸟似的攀附在树顶，除了挺直的腰，这种姿态，比起鸟更像是爬山虎。
她大声呼喊着什么，挥着一只手，像在耀武扬威
“喂－－我－看见！有一辆车－是通往原野方向的－”
她一下子跳下来，我真担心她摔坏胳膊，毕竟每一次的死亡都让人很不舒服。
总有些奇怪的感受，就像城市黄昏的烟霭又涨潮似地漫了上来，潮水总是那么急，但海风比以往更和缓，冲淡了过浓的甜腥味。
我看到九号说的那辆车，似乎是辆运送海产品的货车，车主是个看着眼神不太好的老爷爷
（眼睛上似乎结了一层薄薄的翳）但看起来身子似乎很康健，人也很不错
听了我们的遭遇后他便同意我们搭顺风车，嘴里叨咕着“日行一善嘛，为儿孙积点阴德”之类的话。
而司机的反应很奇怪，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那浮水的鱼。
脖颈连带着胸膛，却又是黑棕色的，显得肮脏，下半身却又莫名的白－－
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有如死人脸般的白，所有的生机沉郁着却又松浮的胀上去，停滞在一旁，便力竭了。
整个人恰似一只装满酱肉的茶碗，动作战战兢兢，实在显得太奇怪了。
但没有不论如何都任何影响，因为车开起来了。
车上一片奇异的静，让人感到一种难耐的乏味，连树的形状也乏味的统一起来。
仔细看一下，有些分明的不同，再看树，却是连丫枝都向着一个方向延伸
阳光奔跑着从一个窗户跑到左下方的另一个窗户，就这样，持续不断地奔跑，直到结束。
看向下一栋楼，它又回到原位，徒劳着庸庸碌碌的行径，景色仍旧移动着
白日寸步不离地循着人行的方向，初看起来有些像相对静止，但我们知道不可能是。
旅行没有停下，但我们停下了，因为不遵守规则的载人工具，我们没有苦恼，我们活着。
我不明白遵守那种莫名其妙规则的它有什么意义，然后行进，找到了熟悉的路，不远处就是那片黄色原野，金色花的笑容布满了那片原野。
我们向车主道谢，然后一起搬着十一号的尸体，放在原野的草地上。
用带着海盐的粗树枝挖出一个勉强能盛下她的坑，然后动作很轻柔的把她放进去。
又找了些地下温暖的红土，盖在她的身体上
七号停了下来
“把呼吸的地方盖住的话，如果她醒来了，该怎么办呢？”
六号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她
“她没有睡着，也不会醒来了。”
二号忽然开口说话：
“以后要怎么办呢？如果全都只剩自己的话，就算和一群人呆在一起，也冷清又孤单”
九号讥笑道
“真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话，这不是很好吗？对于各种方面。”
十号面色严肃的说
“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呆头呆脑的傻瓜都在想些什么，你们整天做的事，我完全无法理解。”
八号一边背着手笑，一边走近埋葬十一号尸体的地方
“大概是你没有足够鲜明的逻辑感吧，真正有智慧的人能够理解任何人。”
她忽然把一瓶海水泼到了埋十一号尸体的地方，那瓶子是她从海边捡到的吧，瓶身有点变形。
那个地方忽然长出了藤蔓和荆棘，我分不大清这两者的区别，但几乎可以确定是这个品种。
长势却未免太快，过了不到一分钟就已经长到了至少半米高，上面开出了星星点点的黄花，九号甚至还想摘一朵，在她的手刚碰到花瓣的时候－
我看见十一号无法形容的文字
我开放在黄色的原野
这片原野才刚刚出生，呈现出一片晴朗的，稚嫩的黄。阳光，像刚煮熟的流金，轻飘飘的飞到天上，看起来又像某种气体。
我的大脑明白，气体是不能被看见的，但我的心不这样想，我是说虽然我看不到它，一朵花，有大脑和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的旁边有个流浪的年轻旅人念着洛赫维斯卡娅的诗，然后我被摘下了。
啊，诗人生前会不会想自己写的哪一句诗会是自己的墓志铭呢？
他苦思冥想，为摘下我找理由，不论是不是真的，或许自欺欺人会带来些许快乐罢，但是这非常无聊。
唉，理由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呢…
还没等我想到，我就被他的手指碾碎了
八号面部表情冷凝但仍在笑着，她把那朵刚开的黄色花揉碎，然后团成一团，粗暴地扔在地上。
本来似乎还能看见隐隐的残存着一些絮语，但现在只剩下生长的一个十一号，她看起来实在很疲惫，闭着眼睛在原野上滩着不动，眼袋乌得像闷在罐子里被烟熏了好几个钟头。
大家一言不发，我头一次发觉气氛似乎有些古怪，就像有虫子在脚上爬来爬去还无法驱逐一样难受，我头一次想在纸上写点什么。
等到我拿起笔的时候，我却发现头脑一片空白，明明是学过写字的人，为什么写不出一个字？
八号露出一个软软的笑
“别太在意，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恍然，确实应该是正常的呢，大概是刚刚大脑出错了，才会对这种常识性问题有疑问吧…
我试着以思考消除这些杂乱的头绪
为什么人类总是试着去确定一个东西？
为什么无法确定人类就排斥一个东西？
为什么人类会有排斥感？
人类也是无法确定的吗？
思想从何而来，是自然发生的吗？
理由存在的价值是为了群体生活吗？
还是为了个人思想和认知的存活？
世上真的有不会被局限的东西吗？
会不会是我们看不到局限？
真的有局限吗？
是不是我们达不到标准？
思考并没有任何帮助，我只是越来越理不清头绪…
Ps.作者有话说放不下
十一号死前与八号的对话
八号一边仰头一边微笑“你现在很迷茫吧，因为你觉得人是由人的经历、所处社会中的关系、社会地位和记忆构成的。”
十一号只是低头沉默着
“因此，自己完全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并为之苦恼吧。”她笑着摸摸鼻子
“当然，你也明白一号对这一点很麻木，她故意忽视了这种事，和其他仍处迷茫自己呆在一起是永远找不到这种东西的，正所谓失去了活着的价值和意义”
“那么试着一个人去找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就应付不过来了。”八号对着十一号身后的一棵树说，树没有点头，但十一号点了点头，她离开了，结果很鲜明的生长出来。嗯…她结束了思考。
十一号死前的感受：“头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和脆脆的沙沙声，他们用刀片划破我的手指，差点切下来一块牵连血管的肉。
我刹时反应不过来？有些发愣，血的味道倒不错，只是头又开始昏昏沉沉的疼”
“为什么这么倒霉啊？我以前的一生难道是充满垃圾和废品的吗？”
“接下来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注入我的血管，针扎错了好几次。
我的思想肿胀起来，近乎蒸发，脑浆像在锅里煮一样的翻腾着，我近乎变成了一滩烂稀稀的糊糊”
“数不胜数被扭曲的花枝和光束环绕着，就像古欧洲的鼻烟盒。
我嗅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气，嗅到篝火嗅到天上云彩的影”
“伤口疼痛麻胀渗着苦涩，肮脏的甜味蔓延在上颚与口腔的狭间。
在某一个瞬间，我看见许多与众不同的绚丽，是走马灯，还是记忆？是走马灯，也是记忆”
“这一切太漫长，就像瓶子被打翻之后的碎片，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一切为时已晚”
“天…黑了”
有一些人注意到海子（主角）的奇怪之处，这是从前都没有发生过的未知的事物，所以他们很恐惧，想试着去确定它。
她发现了，她无法理解，她的世界由一片片模糊而扭曲的色调构成，因此，她思考着，但无法理解。
她的认知偏差到了什么程度呢？她知道人是有两只眼睛的，能够繁殖
但你在她面前放一个基本保持人形，但眼睛是竖状排列的人（又或者眼睛长在耳朵位置的人），她会认为这是个很普通的人类，并有可能会开心地和TA打招呼。
或者说，繁殖的方式，有性生殖和无性生殖，准确来说都可以，但人类一般来说不能分裂繁殖，但她认为，人类分裂繁殖也很正常（这就是世界观的偏差？）
当一个人真正见惯了深邃的东西，Ta便更察觉到自己的鄙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