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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第一百一十八 受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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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好了。”
  国君才转过身,看眼前人着着浅色袍子,实在清秀,才想到更重要的事,道:“谁准你起来的?”
  “我……”
  他还未解释,突然被对方又扔进了浴桶。
  “还真是逆子,怎么你越长越叛逆了?你这性格到底随谁?”
  上官决费了好大力才终于从浴桶中钻出脑袋,呛得直咳嗽。
  “我是你养大的,你说随谁?”
  他努力往外钻,裹着药水的衣服贴在身上,遍身生疼。
  国君:“你要真随我才好,也省得我苦心教导。”
  上官决:“随你有什么好?当个暴君还不如我现在的名声响。”
  国君:“暴君?方才谁说会一直尊敬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上官决还没答,又听国君说:“无妨无妨,那本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说不好,有你好受的。”
  上官决:“说什么?我无话可说。”
  国君:“看你这样子,是觉得这刑罚不够呢。”他将剩余的药量全都倒入浴桶,水中人不自觉抖了起来。
  国君:“习龙宫对你做了什么,还不老实交代?”
  上官决喘息:“没做什么。”
  国君:“没做什么你喘得这么厉害?”
  上官决:“是你不让我喘,那我就偏要喘。”
  “你!”
  国君气急败坏:“好,好得很,别人对你做什么你都默默承受,我对你的好你视而不见,还一脚踩得稀巴烂,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就这样一文不值?”
  上官决脸色发白,喘得也越来越疾,缓缓说着:“我为南樾也做了这么多年,你若真对我好,便放我去吧,你身处高位,想得个继承人想来也不是难事。”他低声喃喃,只觉身子发烫,全身都在发着燥热,难受至极却又没力气动弹。
  “你、你说什么?”
  “上官决,你再说一遍!”
  浴桶中的人喘息声渐弱,身体一阵一阵发出微小的战栗。
  国君:“决儿?”浴桶中人此时的模样实在太可怜。
  “习龙宫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还不说?”
  这药专治伤口,正常的小伤本无痛无痒,可若伤口越大,伤得越重,药效就越明显,被上药的人也就越难熬,他原先只以为上官决身上是些皮外伤,可现在看来,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
  上官决微微一笑:“怎就不会是你伤的。”
  国君:“你有没有良心?”
  上官决:“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太累了,让我缓缓。”
  “总算说了句人话。”
  国君才松了口气,离浴桶近了些,水中人发丝方才在水中浸过,一缕缕地滴着水,此刻已合了眼,脸色唇色都极为苍白,走近细瞧,才瞧出右脸还挂着一道绯红,他才想起自己方才的那记耳光是真的用了太大的力。
  他伸手,触在这脸颊,轻轻地抚摸着。
  “决儿?决儿?”这脸蛋还是太过秀气,睫毛浓密狭长,是这样的苍白也掩盖不住的好看。
  这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幼时容貌出众,足以倾国倾城,而后更是一年比一年好看,生得俏丽动人,若一直是此刻这静静的模样,便是天雷地火压身,他也舍不得伤他一分,可这性格偏就是太不讨喜的类型,生怕开口气不死人,总让人觉得他就是欠揍。
  国君的手一直伸到上官决额头,才发觉此处竟是出奇的烫。
  “决儿?决儿?”
  上官决微微睁眼,虚弱异常,却又挂上笑来:“怎么了,让我再睡会儿,好累啊。”
  国君:“决儿,你发烧了,不能着着衣裳继续泡了,你起来,把衣裳脱了。”
  上官决没吭声,头部侧垂。
  “决儿?”
  水中人力气尽失,终是昏厥了去。
  小厮不敢离得太远,在外头候着,听见门处有了动静,门被打开,才见国君抱着湿漉漉的宁王往外走。
  “国君,殿下他?”
  无人理睬,小厮追去,追到寝宫外候着。
  国君命人退了上官决的衣裳,换上干衣裳,可发丝却还滴着水,他便把人抱在怀里,拿着布巾细细擦拭。
  发丝被完全浸湿,擦拭了半久也仍是潮潮的,怀中人渐渐醒来,喃喃:“好困。”
  国君:“等会儿就好,决儿乖,头发还湿着,擦好了就躺下。”
  上官决:“剪了吧。”
  国君:“胡说,这么好看的头发,我舍不得。”
  上官决才又渐渐阖眼睡去。
  一觉醒来,翻了个身,才见身旁还有人。
  这是国君!
  他怎么与国君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一时精神紧绷,向外边翻去,哪知外边空荡荡的床沿,一翻身便滚到了地上。
  虽说儿时他与这人几乎夜夜同床,可不知为何,或许是太久没这样过,他心里反而慌张了起来。
  公公听见动静进屋来,瞧见地上之人,立即上前搀扶。
  “我的小祖宗,怎么跑地上了?”
  国君也正醒来,便下了床,还没让公公碰上地上人,就将其揽腰横抱,上了床,伸手摸他额头,还未退烧,但已好了大半。
  公公:“国君,可还要传御医来。”
  “暂时先不必了”,国君说:“都下去吧。”
  公公走后,门关上,“怎么不说话?”国君抱着他,轻柔地问,不过他倒宁愿这人不用开口,一直这小鸟依人的模样,他也会一直待他好、宠着他。
  上官诀感到疲累,便未回,抱着他的人又道:“靠近些,让我亲亲。”
  上官诀抬眸,睁大了好看的凤眸,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让你亲我?”
  国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把你养这么大,连亲亲都不给?”
  上官诀:“可是……”似乎没什么可是的?似乎他说的还挺有理?
  “哦。”他便贴近了些,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软软地唇贴在他脸颊,轻轻琢了一下。
  他睁开眼,国君挂着温暖的笑,好似明媚的春光。
  国君:“那作为回报,你是不是也要亲我一下?”
  “啊?”上官诀不解:“我为什么又要亲你?”
  “因为……因为我是君,你是臣啊。”国君:“我命令你亲我。”
  上官诀:“那我若是不同意呢?”
  国君:“那就是抗旨不遵,你要抗旨吗?”
  上官诀摇摇头,便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国君像盛开的花,开心异常,在怀中人的额头轻柔地吻着,问:“我的诀儿今天这么乖,要什么奖励呢?”
  上官诀:“你要答应,以后不准亲我了。”
  国君变了脸色,“为什么?”
  上官诀嘟嚷:“我不想让你亲。”
  国君:“你说什么?”
  上官诀:“给你亲一点儿也不舒服。”
  国君青着脸:“你最好现在闭嘴,若又要惹我生气,后果自负。”
  上官诀起了身,道:“我想回府,这床不舒服。”
  “不准回。”
  上官诀:“那我去外头睡。”他下床来,就要开门。
  床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见他要开门,喊道:“哪儿也不准去!”
  上官诀停步,才知这人又生气了,可他却是铁了心地不肯上床,回过身走了几步再也不肯移步。
  国君:“你不过来?”
  上官诀摇摇头。
  国君:“我命令你过来!”
  上官决只得近了几步,被床上人一把拉了上去。
  上官决:“国君夜里也是这样子就寝吗?”
  国君:“是啊,现在都傍晚了,也差不多了,怎么,你不困了?”
  上官决:“你不是说等我伤好了就告诉我阿鹰是怎么死的吗?”
  国君:“那也不是现在,你伤还没好一半。”
  上官决:“我信你,你为什么要糊弄我?”
  国君突然哽住。
  上官决:“阿鹰到底怎么死的?你一再瞒我,难道真的与你有关?”他哽咽,眼眶微红,若说他除了皮肉伤剩余的那份内心的伤痛,便是习龙宫宫主和晏鹰。
  他不知,为何悲惨的事总是一起到来,把他对生的希望一寸寸磨灭,让人间与地府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而今他只想要一个真相,这人又在瞒他些什么?
  国君:“我劝他辞官,他不肯离开,便在朝堂上自戕了。”他说得极轻又平静异常,像天边的风,一吹就没了。
  上官决:“他为谁而死?因为我?”
  国君:“不是。”
  上官决:“你为什么要他辞官?”
  国君:“你先回答我,习龙宫对你做了什么?”
  上官决:“做了什么也是我欠他们的,可阿鹰欠你什么,你为什么要逼他?”
  “够了!”
  国君盛怒,吼道:“上官决,你病才好又发疯?你在澡堂说你后悔的话你都忘了?是不是就仗着我宠你爱你,你就肆意妄为?他是臣,我是君,于情于理,就算是我要他立即死他也得立即死!你现在不分轻重地质问我?别忘了你也是臣,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上官决哽咽:“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自古明君善用其众,你这样不明是非,以权谋利,怎会不寒了臣子们的心?”
  国君:“你这么懂为君之道,你难道还想犯上作乱、弑君谋逆不成?”
  上官决:“是啊,怎样,国君要送我去牢狱吗?”
  国君:“你以为我不敢?来人!”
  门口的公公急急跑来,“国君有何吩咐?”
  上官决下床来。
  “你去哪儿?”
  上官决:“不是要送我去牢狱吗,我自己去便是。”
  “你!”国君大发雷霆,气红了眼:“你同我较真无非是觉得我会心疼你、不舍得你,你才会……”
  上官决打断了他的话,“那你可想错了,我活着不过是想清楚一些事实,如今什么牵挂也没了,吾生所求,惟愿一死!”
  “惟愿一死?你……”国君揉着胸脯:“你当真要气死我?”这逆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上官决:“我无心气你。”
  “回来!”
  直向门口走去的人止步。
  国君红着眼,想起金鞭已被自己折断,想拿板子教训又浮现这人满身的红愣子,到底不能再打了,可也不能不罚,思索片刻,道:“来人,拿拶子来。”
  公公没去拿,直等人第二次催促才去拿来。
  国君:“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上官决:“要罚便罚,也不差这一回。”
  国君:“好、好得很,心如刀割的滋味看来你是不懂,都说十指连心,我便也要让你尝一尝!”
  他平静地说:“来人,上刑。”
  被召来的两个侍卫以为听错了,怎么也没想到这拶子是给吐血昏迷才醒来的宁王备的,双双跪地,“国、国君,殿下有伤,不可动刑啊!”
  公公也跪下求着情:“殿下刚醒,身子虚弱,是如何也受不了此等重刑的,要不这顿罚先搁下,等养几日再……”
  这二人方才还如胶似漆,现在怎么突然大变?
  “上刑!”国君厉声吼道。
  两侍卫吓得一哆嗦,连忙遵命,上官决已跪直了身子,侍卫至他两侧,将他十指插进夹棍间,却久久也不肯收缩绳索。
  上官决:“无事,动手吧,不必求情。”他向来孤傲,不肯让别人瞧见他虚弱的样子,但这几日来不该瞧见的几乎都瞧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倒不如让这些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的人少些为难。
  拶子两端的绳索收缩,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渐渐遍布全身。
  原来十指连心是真的,他想。
  还未痊愈的身体才过须臾他就冷汗直冒,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吓人,汗珠一颗颗流下,打湿了额角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
  可确是一句叫喊声也没有。
  国君从不是什么暴虐之君,像这等刑罚连犯了错的下人们他也没下令动过,但不知为何,唯独对上官诀是这般狠心。
  上官决在国君的视线中垂下头去。
  屋内的仆人又跪下求情:“国君,停下吧”,他们磕起了头,哭喊着:“刑不上大夫,他是南樾殿下,屡屡征战沙场,为南樾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国君不可啊!”
  竹质的拶子持续用力收缩,绳索在竹间摩擦,发出咯吱声响,竹间纤细白嫩的玉指已渗出鲜红的血渍。
  “求国君饶过殿下!”
  殿内众人皆道:“求国君饶过殿下!”
  国君眼中噙满泪,转过身,半声未吭。
  凉水铺面袭来,一桶水见了底,洁白的里衣被完全淋湿,那深度昏迷的人才终于醒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微睁开眼,环抱双臂,瑟瑟发抖。
  冷,太冷了,除了痛便是冷,刺骨锥心,冻僵了瘦削单薄满是伤痕的身子。
  他被扶起,爬满红印子的十指又被插入木棍间,伴随咯吱声,木棍被渐渐收缩。
  不消片刻,他剧烈地颤抖起来,又发出那沉闷的痛哼声。
  “行了”,负手而立的人再也狠不下心,道:“停吧。”
  拶子一经停,上官决立即昏厥,倒在地上又不自觉地蜷缩成一团,实在可怜。
  国君:“把他送回宁王府,好生照顾,没有我的吩咐,哪儿也不准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