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传——岁与千陌》流云菲嫣

146、归来

　　尉迟凌霄寻到流觞之时，流觞正猫着腰躲在半人高山石后面与狐玥霖交代后事。

　　尉迟凌霄站在山石上看了半天，流觞似乎并没有打算理会旁人，无奈尉迟凌霄踢了一块石头到流觞的脚面，流觞这才提着狐玥霖的脖子跳开一大步，愤恨地看向尉迟凌霄。

　　“流觞，刚才若是撑不住了，你大可离开，为何非要硬撑？”尉迟凌霄说着蹲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山石下的流觞。流觞全力护住封印，大概也如同他一般，被封印反噬，如今看着还算生龙活虎，应该伤得不重。

　　流觞一把丢开狐玥霖，顺势翻身，一跃而上，坐到与尉迟凌霄相对的山石上，说道：“小爷这么做自是有原因的！”

　　“哦，狐三殿下也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尉迟凌霄虽打趣地说道，却是要忍住剧烈咳嗽的冲动，被封印连续数次反噬的滋味，如今想来并不好过。

　　流觞突然表情很是认真地说道：“倘若小爷为阻止熠彤军出世，死在太阴山，你说天界会不会念及于此，将母后放出青玄洞？”

　　尉迟凌霄看着流觞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或许吧。”从遇到流觞起，流觞的执念便是拿到聚灵珠解救困于青玄洞的狐后。而他一直以来的执念似乎在元清境时，就彻底没了，守着百里墨云，也许便是今后的执念。

　　尉迟凌霄从山石上跳了下来，朝着安置百里墨云的山头走去，远远才补充道：“既已立功，天界兴许会如你所愿吧。”自那次将断尾给了流觞，便不敢向他提及狐尾的事，流觞的命轴究竟在哪里断开？又该从哪里绕开命轴上的断点？许久以来，他并不希望流觞在这个时代就将结局写下，拿着聚灵珠的流觞该是所向披靡的，可那个时候谁又能伤得了流觞？

　　见尉迟凌霄走远，流觞这才追着其脚步而行。一面走着，一面急急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接回百里墨云，然后与蔚凌轩会和。”尉迟凌霄想着余毒未清的百里墨云，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流觞回首招呼着后面猛追过来的狐玥霖，快步并肩与尉迟凌霄齐行，想了好一阵说道：“如今的局势带着百里墨云恐怕就是一个拖累，而且尸蛊毒未清的他，可算是一无是处！”

　　尉迟凌霄停了下来脚步侧过头对着流觞，不满地说道：“就是你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百里墨云，不畏他人眼光，冲进火海里将我抱了出来，不然我亦不可活到现在。”世人皆能容忍十恶不赦之人为祸四方，却唯独不能容忍异类的存在，这便是现实，敢于反抗现实的，便要做好被人唾弃的准备。“流觞你可知百里墨云额间火焰图腾下用朱砂掩盖的是什么？是一道疤。那是为了救我被火焰灼伤的，你说百里墨云冲进火海那一刻都未觉得救了一个拖累，如今我又怎可视他为拖累！”

　　流觞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说道：“那么这么久以来，可有怨恨过某人？”目光小心翼翼地瞥向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想了一阵，才不急不缓地说道：“有过。不过，现在连他们的模样都忘了，谈何怨恨。”

　　流觞似乎松了一口气，拉过尉迟凌霄的衣袖，令其缓下步子，才悠悠说道：“既然既往不咎，那么……”只是话还未说完，便吐出一口血，身子突然一软，直直砸到了地上。

　　尉迟凌霄只觉得袖口一沉，脚边便多出一只狐狸。

　　流觞趴在地上，有些动弹不得，眼睛半眯着，不停地咳血。尉迟凌霄略微皱眉，缓缓蹲了下来，将脚边的流觞狐狸抱到怀里。

　　原本高耸入云的太阴山而今坍塌成一堆乱石，扬起的沙土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曾散去。

　　纳塔族一脉可谓是真正在洪荒的史册上落下帷幕，但纳塔族始终未提及时间轮之事。

　　时间轮能更改的东西太多，纳塔族却始终不屑用这些来逆转纳塔族整个运势，即便造出损阴德的熠彤军，饱受惩罚。

　　可赫连陌为何会懂上古神的符文咒语？还是作为纳塔族族人都应当知晓这些符文咒语？亦或是纳塔族是上古神的后裔？倘若真是如此，隐居于太阴山地底的纳塔族族人为何不将时间轮转移至此由族人看管，却偏偏让这等神器流落在外？

　　赫连陌本就是一个外族人，由于种种原因，成了纳塔族一员，或许在太阴山地底的纳塔族族人应该不知晓赫连陌的存在。即便知晓，纳塔族的所有秘密也应该不会让赫连陌知晓太多。会是赫连陌顺走了时间轮，让他们误以为是时间轮才让最后一支族人灭族？可洪荒上下也不曾听闻有不速之客前往原东临皇城盗宝，似乎‘时间轮’这一词是在去过阑岭后，尉迟凌霄才从楚鸣的口中得知，如若如风他们不向任何人提及，恐怕也无人知晓这些。

　　也许时间轮压根就不是纳塔族之物，偌大的姜国这点宝贝应该还是有的。

　　尉迟凌霄的眼睛扫过乱石成堆的太阴山，不知半妖所制的尸蛊苍黎失了纳塔族的指引，是兀自离开了，还是被压在了巨石之下？幻主焚尽了所有怨气，想要为祸四方，苍黎恐怕还做不到。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狐玥霖，围着尉迟凌霄走了两圈，蹲坐着看向太阴山的方向，一脸深思。

　　被尉迟凌霄安置起来的百里墨云只觉得外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之后整个世界便出其的安静，也不知尉迟凌霄及流觞到底封印了什么。临走时，尉迟凌霄却是很是着急，似乎被封印的东西极其厉害，一旦有所失误，那便是生灵涂炭，想要出去看个究竟，又恐给尉迟凌霄添麻烦。流觞在封印时表现得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如今会不会应付不过来，尉迟凌霄去取的东西拿到没？

　　百里墨云还在为琐事头疼之时，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一想到尉迟凌霄的叮嘱，便立马藏到了石块后，满是戒备地听着外间的声响。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撒着欢小跑着窜进了洞里，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后调转身子朝着洞外跑去，一面跑一面尖叫着，兴许跟在后面的人被慌乱跑出的狐狸惊到，脚下迈出的步子又急了三分，还未至山洞口，便急急地唤道：“师兄！”

　　百里墨云听出了尉迟凌霄喊话的急切，这才从石块后走了出来，回应道：“你可算回来了。”

　　尉迟凌霄听罢松了一口气，缓步走了进来。

　　百里墨云见尉迟凌霄毫发无伤地回来了，流觞狐狸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尉迟凌霄怀里，当即问道：“你们究竟在封印什么？”回想伊始，只觉得自醒来便在暗黑无比的山洞间奔走，唯一见到的也仅是火光亮起时，洞外的尸蛊，但尸蛊似乎并无恶意只一味是将他与流觞引到外间，起初并不友好，但后来表现的也算是比较有亲和力，只是不知怎地，流觞再次进入时，情况却变得十分危急，不容任何人有所闪失，然后整座山便被封印起来了，封印的东西却让尉迟凌霄及流觞二人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看来封印的东西应该不是尸蛊，不然山体也不会出现那般震动。

　　尉迟凌霄似乎并不打算告知，埋首沉默了片刻，便脱下外衫，将流觞狐狸紧紧包裹住，放到了一旁，然后盘膝而坐，自行调息起来。

　　百里墨云见尉迟凌霄如此也不便继续追问下去，盘腿坐了下来，看着站在洞口张望的雪狐。

　　百里墨云托腮沉思了许久，又将目光定格在一言不发地坐地调息的尉迟凌霄身上。初见之时，尉迟凌霄脸色满是疲惫之色，衣袍上还有好些来不及清理的尘土，虽然并未提及身上的伤，可与流觞对比之下，尉迟凌霄身上的伤该是比流觞轻一些。二人合力设下的封印居然不能抵挡山中的东西，想来实力也是不可小窥。那只将他掳走的尸蛊目的何为？为何中途又将他放了？尉迟凌霄究竟被什么拽入了山壁内？又是如何全身而退的？这些对于他似乎又是一个个谜团，而答案也唯有最后离开山洞的尉迟凌霄才知晓。看了一眼闭目调息的尉迟凌霄，便将心中的疑惑也只能暂时压下去，看这情形恐怕也要呆上些时日了。

　　百里墨云的脑海里闪现出了许多在无名山中生活的点点滴滴。漫长的三十载里，在洪荒颇负名气的师尊那学到的东西并不多，一心得道成仙的师尊基本对于二人之事不管不问，逢及出关之时才会对于武学技艺上指点一二，不过仅是这些应付起为祸洪荒妖力尚浅的妖魔精怪还是绰绰有余。偶尔与师尊一同闭关，却也极少见碰面，都是各自修炼各自的。师尊似乎并不乐意向他人透漏其名讳，也不想坐下弟子唤他作‘师父’，故而自打记事起，他也就随洪荒之人唤其师尊。只是漫漫修仙路，真正成功的也只是极少数，而师尊却不在极少数人之中。

　　而他在闭关的两年日子里，尉迟凌霄的寝食饮居似乎都由师尊打理，大致因为如此，幼年的尉迟凌霄才对师尊如此亲近，以至于见到出关时的他才会嚎啕大哭。师尊驾鹤西去，洪荒也算太平。自古王位之争兄弟相残屡见不鲜，而尉迟凌霄乃大梁帝亲册继位人，作为师兄的他为其铲除异己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那时的尉迟凌霄并不明白。终归变化来的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百里墨云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就见调息完毕的尉迟凌霄已然起身，伸手欲将其扶起。

　　“师兄，时辰也差不多了，而今蛊毒要解，流觞的伤要治，而且与蔚凌轩会和的时日也近了。”说完尉迟凌霄望向洞外，所有的时间都显得无比紧凑，若是耽搁一二，恐怕又要费神了。

　　百里墨云一想到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半晌，微微启唇，话还未脱口，尉迟凌霄便如同看穿了他一般，脱口而出的便是他想要的答案。

　　“那是纳塔族封印起来的熠彤军，一旦出世便是后患无穷。”尉迟凌霄说完便不再言他，而是大步流星地带着流觞离开了，留下一脸疑惑的百里墨云。

　　百里墨云正纳闷尉迟凌霄为何如此一说，不过片刻思考后便也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