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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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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擂擂,军旗猎猎作响。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年。
城外血流成河。潮汐蓦然发现,身边将士,只有两个人还是熟悉的面孔。
潮汐也早被将军收为义子,何晋对潮汐和对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为了让潮汐有些“文墨”,何晋很懂地把黄连摆了一桌子,写错一个吃一个。
现在城里边儿仓库里有一地的黄连,由韩束同志友情提供。
今天老将军没在校场,潮汐轻轻走进书房。它看到将军微微佝偻着背,坐在桌前。表情是从未见过的落寞与孤寂。
潮汐想,不会是粮草又变成石头了吧……等等,不会是我的作业又哪里错的离谱了?
它顿时收敛了表情,表情丧丧地站在一边,做出西子捧心的样子。
蹙眉咳了两声。
不是不想写作业,实在是身体遭不住。
所幸没有,何晋只是站起来,来到潮汐面前,他短短一天老态尽现。
“阿朝,我收你为义子,是有私心。”何晋用干枯的手轻轻地放在潮汐脸上,“可这三年,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你性情直率,不懂人心。要是我去了,谁能护你周全?”
“那都是会吃人的地方。”
何晋不再说话,推开房门,光线猛地穿进昏暗的房间,怀里是一封信件,说他活得太长了,威望太高了,陛下留他不得了。
他将要落入死局,何家无可避免。阿朝他不是何家人,本就不该参合,他得想办法把人给摘出去。
阿朝还没阿桑大呢,外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看。
他得想想……
青年变声期沙哑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义夫,我不会堕你威名。”潮汐抬头,露出海蓝色的眼睛,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义父还要看我和心上人走进婚房。”
“那你有人家下落了吗?”何晋没有回头,他的眼泪对着阳光落进花白的胡须里,“我当然是要吃酒的。”
“……”潮汐难得懊恼,嘟囔着,“我说了啊,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
前几年来得很多很多,可都是些假的。
他们一个个脂粉扑得比城墙还厚。风一吹,集一层。
更离谱的是前天还有个脸如风干桔子皮的老人家来了。走路颤颤巍巍的,见着潮汐就直呼郎君。
并且声称自己不过二十芳龄。
潮汐:“……”
其实潮汐在升官为左将军的第一天就和地下人说明了要找的人的特征:
个子高,皮肤很好,卷发,会编草筐子。
最最最重要的是爱人很俊朗,很温柔,也很善解人意。
下属们:……信息糊成这样,怕不是征婚启事。
建议您还是单身吧,大人。
潮汐走出门时心里盘算:何将军有一子三女。它要给何家找退路,就要做到最好。
它也不会把自己的一生都投在里面,更不会认为靠着自己立起来的何家能屹立不倒。
潮汐一下子想到将军独子何桑。他得能立起来,那么首先无论如何,防身武术还得有。
倒不是说女子不可以,只是实在太难了。
门里何晋的感动和愧疚维持到看到潮汐瞎涂的作业……瞬间扭曲了表情。
没事,何晋想:打一顿就好了。
门外潮汐的目光稳稳地投向何晋将军的独子,何桑。看着他瘦弱的身躯,吟诵悲伤春秋的酸诗……也扭曲了表情。
没事,潮汐也想:打一顿就好了。
……
安崖这几年靠自己的画(潮汐的画像)赚够了本钱,哥哥在牢狱里走了一遭,所幸家里人缘还可以,不少人联名上书直言安家无过。
最后草草结案,罚俸三月。
安崖得以恢复以前的生活。
每当哥哥外出办案一回来就背上行囊带着书童李湾去山里采风。他尤其爱画水。爱画浩浩荡荡的河流从远处来,清凌凌的浪花猛地撞上山石。
终于有一日,一只小水珠趴在礁石上看到了穿月白色云纹长衫的安崖。
恰好,近年来茶馆故事又有变动,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献身最好。
潮汐牢牢地记在心里。
安崖刚支起画架,就听到李湾大叫一声:“有人!”
果然,河里起起伏伏,露出鲜红的衣角。血色的水流从河的上游漂过来。
等安崖回神,他已经跳入了河中,虽然内心腹诽我为什么要自己来,但还是努力游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角……
在挣扎间,安崖惊鸿一瞥,水就顺着怀中人的脸颊流到红红的唇上……
老脸一红jpg .
他仰躺在水上,抱住这人的头,就往岸边游,他气喘吁吁地往岸上一扔,把人翻过来,安崖凑近一看,居然是他画了六十张通缉令的人!
他触电般收回手,脑子里全是通缉令里什么内心猥琐、赏银三百两……
不不不,人家现在是木小将军。
安崖努力让自己镇定,可脑子里全是那露出一角的精瘦的腰肢……
安崖的脸“哄”一下点着了,他手忙脚乱地托着他的下巴,居然没什么泥沙,又翻过来,轻轻拍背,终于吐出几口水。
他对着水镜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脸跟番茄似的。
又仔细看看木朝,他五官精致立体,自己的画果然不错……手下的身躯肌肉也很……
等等等等我干什么呢!
安崖火烧眉毛似地站起来,对李湾很快嘱咐道:“这位是木将军,你仔细点,我我……我先去换个衣服。”
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在丛林里跑得要飞起。
李湾蹲在一旁正想把潮汐的湿衣服脱下来,转念一想:
不对呀,衣服在箱子里呢,少爷跑哪里去?于是也急吼吼地拎起箱子,也往林子里跑。
……
潮汐是真晕了,它自己怕有什么端倪。
没想到悠悠转醒时,眼前是一个背着药箱的女人,脸上虽有泥土,却仍旧很好看,一眼盈盈秋水,娇羞地望过来。
正打算打发人走,潮汐突然感觉到什么,眼睛咕噜一转。
“是你救我?”潮汐微微一动,衣服就散开露出胸膛。它皱皱眉,伸手往中间拢拢。
那女人脸色更红:“回大人的话,确实是奴救了大人。”
“叫什么名字?”
“奴名安冉。”
潮汐撩起自己的短发,朝林子方向露出侧脸:“安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隔山打牛的功夫。衣服都没湿,怎么救的人?”
眼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就要开口说话,潮汐及时打断了,道:“我是个正经人。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它绞尽脑汁阐述自己的优点:“而且很老实、只会有爱一个人、只会对他好。”
安冉表面嘤嘤哭着低头,实则绝望又扭曲:我一个系统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他是傻缺吗!!扮大汉,又扮女人……结果。呵。
你就自己找世界漏洞吧!呆瓢!
她气得站不住,头也不回,踉踉跄跄地走了。
偷偷站在树旁边的安崖嘴角翘得老高。
一看到他,心里就满是欢喜和不安。像是等了很久,再也等不下去的爱意汹涌而来。
这让安崖措不及防。
他只好努力压下心中的悸动。
潮汐嘴角也翘得老高,刚才即表现自己明察秋毫,还很绅士,对恋人很好。
还有比这更好的伴侣吗?没有吧没有吧。
靓仔得意jpg.
安崖理理衣服,轻轻走出来,故作疑惑:“是木将军吗?方才觉得有些眼熟。”他一身月白色劲装,站在合欢树下斑驳的光影里,轻轻偏头笑起来。
潮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觉得满身的勇气像是漏了个洞。
他居然知道我。
它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露出两颗虎牙,结结巴巴半天:“是的,我我,感谢公子救我,日后必有重谢。只是现下边疆情况不明,还需借纸笔一用。”
安崖也被笑得心口漏一拍,禁不住上前一步。
胸腔咚来咚去——这难道是职业素养被颜值粉碎的声音吗?
两人相视而笑,潮汐轻轻拉住安崖的衣角,只觉得自己过去所有的等待都消散了。
李湾一个人背着书箱走在林子里,觉得这个世界就自己最多余。
也同样怀疑人生:他家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风度翩翩。
潮汐嘴上说着纸笔,实则早就用当初留在营里的小水珠化成书信告诉将军自己无事。现在就要等着奸细露出马脚。
而这边潮汐就要理直气壮地进了安府的大门。
还未叩门,安崖想到大哥,顿时深吸一口气,对潮汐说:“我大哥大概是在家的,可就是最近案子不好办,有些烦躁。见谅。”
既然特地介绍,那么就是很重要的人了。
潮汐像被手戳了一下的乌龟,缩进壳里,也深吸一口气,坚强地点点头:“没事。”
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前院有一座山,四周环水,鱼在里面晃悠。
只是坐在椅子里的安峙手里拿着公文,眉目舒展,看着也没不高兴啊。
潮汐心想,笑容刚露出一点点,安峙就抬头望见了潮汐。
怎么说呢?
安崖以后回忆此刻,
认为大哥的脸有种作业写到最后一个字没墨了,很想吃的糕点只咬了一口就掉了,把刚烧好的热水打翻了又得重新烧的绝望感。
天崩地裂。
安崖快速解释:“哥是这样的哥,这位是木将军落到河里了,然后我之前没见过他,嗯。”
“……”安峙,“手放开。”
两人一个激灵,终于从咕咚咕咚冒粉红色气泡的氛围中醒来。
安崖灰溜溜地带着潮汐走到自己的书房。
由于安峙的热情好客,一路跟随,三个人之间安静如鸡,什么话都没说。
等大哥把手放在门上,安崖好像想起什么,惊声大喊:“别动!!等。”
半掩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书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牌子:
曾画过木大人画像……相当专业,绝对相似……
潮汐:“……”啪唧,有什么东西碎了。
安峙:啊这,突然放心。
安崖:“……我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