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莫听穿林打叶声 ...
-
第九章
*
回府的马车上,若玟注意到云惜宁手中一直握着油纸伞,微微皱眉,想要伸手上前接过。
“你怎么还拿着伞,方才就想问你了,这伞是哪来的?怎的有伞还淋得这样湿?”
云惜宁本下意识将伞攥得更紧,忽意识到此举莫名,又放松力度任若玟将伞接过放下。
“庙中……遇到一个好心人给的,他看我淋湿才把伞给我。”云惜宁垂眸望着裙摆处沾染的点点泥渍,含糊答道。
若玟听到“淋湿”二字,刚被安抚下的歉意自责又卷土重来。她懊恼说道:“都怪我,早知道当时就别让你在树下等了,应该跟着我一起去取包袱的。”
“没事。”云惜宁牵过若玟纤细的手掌,摸了摸她的手背,眨眨眼回答,“你没被淋湿就好。”
若玟的身体一向孱弱,便是沾染上普通风寒也久难自愈,这是幼时落下的病根,云惜宁一直十分在意。
若玟叹了口气,抬眸望向云惜宁,眼神湿漉漉的。
“回府后得赶紧沐浴,换身衣裳。”
“没事,我身体强健,不会生病的。”
“那也得小心。”若玟幽幽开口。云惜宁赶忙保证了几句,便岔开话题聊起其他事情。
二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王府,周权迎上前,开口便询问:“郡主此行可顺利?在庙中没淋到雨吧?”
眼见着若玟要回答,云惜宁连忙接过话:“无事,兄长回府了吗?”
一路上,云惜宁的衣裳已然全干,发髻也重新梳过,若没注意到衣裙上的几处泥渍,看上去基本无甚异样。
周权本不是非常细心的人,没多思虑,便相信了云惜宁的话,回答道:“世子也才到府。郡主要即刻用膳吗?
“我就不和阿兄一起吃了,等会若饿了,我自己叫房中布膳。”
“是,那郡主先回房休息,我再去看看世子。”周权话毕,便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
回到房中,沐浴完后,云惜宁才终觉神清气爽。她拿着一本怪谈志异,与一旁专注练字的若玟一齐坐在窗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忽听得婢女挑帘来报:
“郡主,堂小姐身边的婢女盈雨在屋外,说是有事求见。”
云佑族生性风流,妻妾子女众多,能被称为堂小姐的却只有其唯一的嫡女云楚林。其比云惜宁大上两岁,与她的关系并不算十分亲密,从未遣过侍女来她房中,今日突让贴身侍女前来,不禁让云惜宁有些疑惑。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就走了进来,她向云惜宁屈膝行了一礼,言道云楚林新做了一幅画,不知技艺如何,想邀她前去品评一番。
“品评画作?只是我的水平也十分有限,堂姊何不请府上的书画先生看看?”
云惜宁略感疑惑:分明从未听得府上这位堂小姐有作画的爱好,再则,王府中明明有画技出众的画师,怎么也不该向她请教。
侍女听了云惜宁的话,好似突然有些焦急,带上恳求的意味道:
“郡主有所不知,小姐……小姐她心中羞涩,不想将画作交予旁人点评,还请郡主先斧正一番。”
从小到大,云楚林基本从未求过云惜宁什么事情,对她虽不亲热,却也一向温和有礼。云惜宁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同意这突如其来的请求,问道:
“堂姊可有说要我什么时候去?”
“明日上午!”侍女连忙答道,似是怕云惜宁突然反悔,“或者郡主何时便利,皆可以!”
“那就明日上午吧,我会去的。”
侍女闻言十分欣喜,屈膝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
“多谢郡主!”
云惜宁颇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云楚林这番究竟是有何事寻她,看样竟如此要紧,苦思无用,便只得先送退来人。却不知,盈雨从她这处回房后,即刻就被早已坐立不安的主子握住了双手。
*
“郡主怎么说?”云楚林快步向前,着急发问。
“小姐别急!郡主说她明日会来的。”
云楚林顿时如释重负,骤然泄力般跌坐回贵妃榻上,口中喃喃说道:“还好,还好,我就想她是个好说话的。
盈雨连忙点头附和:“小姐千万放心,郡主最是心善不过了,定会同意相帮的!”
云楚林蓦地攥紧手中之物,迫不及待追问,似是在向身旁婢女寻求肯定,又似是在鼓励自己,“真的吗?”
却不待侍女回答,又黯然低下头,流下两行清泪,哀戚道:“但是除了郡主,我又还能去寻谁帮忙呢?”
说罢再也忍耐不住似的,以手掩面,压抑着痛哭起来。只留盈雨在旁焦急不已,连忙开口安慰,说的也是这几日不知已重复过多少遍的话语:
“小姐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也定然不是那位愿意见到的情形。”
却不知,云楚林听了她的安慰,身子竟猛地一颤。
“那位……只怕我此生……还能有什么机会再见到那位呢?便是哭坏了身子,他也再不能知道了!”
盈雨不忍见主子越发伤心,心下懊悔,却也无可奈何,手足无措立于一旁,只得暗自祈祷:
只求郡主愿意帮忙!若是郡主能帮上忙,一切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
云惜宁六岁时,便得当今圣上亲封郡主,封号为平乐,取的是平安喜乐之意。当朝皇室宗亲并不多,云惜宁作为唯一的异性郡主,身份很是尊贵。再加上瑜王府兄妹关系亲密无间,云亦遥对其妹几乎称得上是百依百顺,云惜宁若是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情,几乎无有不成的。云楚林请云惜宁帮忙,虽是万般无耐之举,但细算下,却也是最易成功之举。
*
巳正时分,云惜宁便随着盈雨来到了府上堂小姐的房中。
绕过屋外的太湖石假山,进入闺房中,一个穿着篾黄齐腰广袖的少女正正襟危坐于紫檀贵妃榻上,目不转睛盯着门口,眼神期待而焦急。
云惜宁刚踏进房中,云楚林便迫不及待地迎至了门前。东厢房与正房来往并不热络,云惜宁也有段时日未与这位堂姐见面了,今日一看,才发觉她似乎消瘦了许多:宽大的广袖空空荡荡,只由一截不盈一握的皓白手腕支撑着。对襟交领上露出的鹅蛋小脸面色苍白,不见少女常有的红润,反是眼下的乌青分外明显。
“参见郡主。”云楚林快步走上前,扶起惜宁正欲回礼的身子,殷切道,“辛苦郡主这样早便前来,郡主可用过早膳?”
“来前已在房中用过了。”
云惜宁随着她走过绘着春谷杜鹃图的绨素围屏,在房内的贵妃榻上坐下。瑜王府库内殷实,吃穿用度上从未克扣过云佑族一家丝毫,云楚林身为嫡女,房内摆设很是精致,处处透露着素雅不俗的风致。
“堂姊可用过?”云惜宁始终注意着云楚林的神情,瞧见她自坐下起,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面色也似有为难之意,一时琢磨不透,便主动开口引起话题。
“我也已经用过了。”云楚林很快答道,双手不住绞缠着掌心的锦帕,话落后就又没有了下文。她似是十分挣扎犹豫,踌躇半晌,见云惜宁始终耐心坐着,面色温和,并无催促之意,才艰涩开口,“郡……郡主,现在可以品画了吗?”
云惜宁望着自己的堂姊,见她眉尖若蹙,腮凝红晕,双目含露,似泣非泣地说着话,语气神情仿若街头中无依的孤女,骤然遇见慷慨解囊的恩人般热忱而小心翼翼。
云惜宁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联想到如此比喻,回过神来后,一时竟被感染地也有些紧张,分明只是品画,却好似将要承担上重大而艰巨的使命般,让她生出一种不可推脱的责任义气。
“可以,拿来吧。”
“还有,堂姊无需如此生分,唤我惜宁便可以了。”
云楚林立即点头,接着便亲自起身,走到塌旁的赤水朱漆木橱前,取下了一副精心包裹着的独梭绢画来,回到云惜宁面前缓缓展开。
云惜宁始终看着她这一番动作,画布展开,逐渐露出了一副工笔白描绘的山间竹石图,图中画面单调,笔墨均匀平淡,轻重难分。云惜宁粗略一眼便看出,这技艺勉强只能称得上是普通。
“郡……惜宁请看。”
持画人的眼神期盼而专注,云惜宁不由聚起精神,用心品评起眼前的画卷来。
“山间竹石图……形态构造确让人有实物之感。”云惜宁轻抚着轻薄细密的独梭绢,指尖处的乌金拓黑漆浓厚,本早应干透的墨迹在近来连日雨水的氤氲下,多添了一丝潮湿之感。
“只是……”云惜宁细细端详着画作,嘴角笑意停顿,将手指收回,斟酌了片刻,抬眸真挚开口补充道:“用墨过于一致,浓淡不分,不由失了些意境。”
云楚林攥着绢布的手顿时更紧了几分,她始终低着头,似是在心无旁骛地听着身旁人所言,又似是有所旁思,在惶惶不安些什么。
“如……如此吗?”只是,云惜宁话音刚落下,她便即刻收起了画卷搁置于一旁,而重新抬头望向眼前人,语气比先前还要恳切上几分,“我知道了。”
仅一句话,便已全然了解了吗?分明还未曾仔细指出画中问题。
云惜宁看着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迫不及待的收画动作,心中疑虑渐生,隐隐有些思量猜测。
“听闻郡主也做过类似的竹石图,可以取来给我看看吗?”云楚林轻咬唇瓣,眸中湿意点点,说话时好有泫然欲泣之态,仿若只要听到所求之人拒绝的话语,便将即刻声泪俱下,“我……我只是……都怪我过于愚钝,单听着郡主的话,仍然难以明白。”
云惜宁生出无奈之感,暗叹一声,问道:“要现在去取吗?”
“要!”楚楚可怜的少女毫不犹豫地答道,只似又立马意识到自己的焦急太过反常,面前人的身份又实是尊贵,不该如此冲撞,于是又只得吞吞吐吐地推翻了先前的话语,只是语气显然有些艰难晦涩。
“我……我全听郡主安排。”
要去取画,便只得支开身边人。云惜宁心下有所了然,暗想今日受邀,恐不仅是品评作画这样简单。
云楚林在府中行事一向进退有度,今日如此反常,难道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她对这位堂姊的品行还是有所了解,是以并不十分担心,只思考片刻,便选择顺了云楚林的意,叫若玟回屋取画。
若玟或许也已猜出了些什么,但面上不显,也无意添乱,便听着云惜宁的话离开了。一时之间,屋内便只剩下了云惜宁、云楚林及盈雨三人。
“盈雨,我房中未备作画用的纸墨,恐郡主等会要用,你去取些来。”未及片刻,云楚林又开口。盈雨于是也转身离开,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不知为何,竟有了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氛围。云惜宁沉默坐着,等着身旁人率先开口。
果然,几乎只是一息的时间,云楚林便再也忍耐不住。她重重在云惜宁身前跪下,积攒的泪水刹那间夺眶而出,神情哀戚,哭腔难止,只是短短地一句话,就好似花费了她所有的气力与勇气。
“求!求郡主……惜宁救救我!”
云惜宁大吃一惊,她料想此番堂姊或是有事与她说,却不想会如此大的阵仗。云楚林其人举止行事一向文静得体,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她这样失态的模样。
“堂……堂姊快先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她一头雾水,只得先尝试着问清情况。
云楚林泣声断续,泪盈眼眶,凄婉哽咽:“若有其他法子,我也……我也断不愿以此事来惊扰郡主。只是此刻……我已穷途末路,唯有……唯有郡主能救救我!”
“是出什么事了?堂姊你先与我说清楚。”云惜宁此刻只觉已火烧眉睫,面前人哭得梨花带雨,话语间竟还透露出绝望无依的意思。府上最近是出了什么大事?她竟分毫不知!
“我已被禁足近十日,父亲此番雷霆大怒,恐此生再也无法原谅我了。”面前人抽泣难言,眸中苦涩自伤之情明显,“我自知罪不可恕,只不想因自身之过,再让他人也如我这般永远痛苦下去!”
云楚林抬头望向榻上人,仍旧跪着,却拖着身子向前几步,几乎匍匐在云惜宁跟前,“求郡主看在这几分血缘薄情的份上,救我一次!”
云惜宁额上冷汗溢出,堂姊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她只能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我该怎么帮你?”
云楚林看着眼前人似有松动之意,才勉强平静分毫。她双手颤抖着,从衣袖中缓缓掏出一纸淡黄信笺来,递到云惜宁手中。云惜宁小心接过,细细查看,见信纸边口略有磨损,似是已被人抚摩过千百遍,但信封正反却未着字迹,不知是送予何人。
“这是我亲笔所写之信,求郡主将它送到一人手上。”
亲笔所写,又如此珍重……
云惜宁问道:“谁?”
“城南七弯巷,西边王家府宅的公子,王骆林。”
“这是何意?”瑜王府从未与什么七弯巷王家相识,云惜宁疑惑不解。
“一切皆是我的错……是我错了……”眼前人只不住摇头,递出信后便筋疲力尽般跌倒在地,口中泣不成声,“是我耽误了他。”
言语间缱绻柔情难掩,云惜宁若有所悟,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堂姊!”
“早知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云楚林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清泪划过脸颊,“是我太贪心,一直拉着他,却将两个人都拖进泥泞里去了……”
竟……竟会如此!
云惜宁百感交集。
“他是七弯巷中一家首饰铺的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他饱读诗书,虽家中世代经商,却一直想着科举入仕。特别是……特别是……认识了我以后,他便一直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的。”
云楚林自顾自说道,似是陷入了回忆,眸中不禁泛起点点暖意。
“我相信他,我一直是相信他的!可是……可是……”云楚林望向惜宁,她眼中情绪太过复杂,一时竟让云惜宁有些不敢正视,“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我已经无法再等他了……父亲发现我们互通书信,顿时大发雷霆,他将我房中信件全部烧尽,还勒令我禁足房中,此后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再踏出房门半步!”
“父亲说我不知廉耻,竟做出这种有辱王府门楣的事情。我自知罪不可恕……可是,可是九郎该怎么办?他骤然失了我的联系,心中定然焦虑不已。我只怕,我只怕他一时情急之下,寻到王府中来,届时若碰上父亲,父亲……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云楚林紧紧攥住惜宁脚下裙摆,模样卑微惨败,“一个商人之子,若是父亲想做些什么,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郡主,郡主,是我做错事情,失了王府颜面,我愿意此后便自请入庙剃发为尼!可是九郎……九郎他不能出事啊!他今年二月才中了秀才,他不能因我便没了未来!郡主,郡主求求您帮帮我!”
在云楚林攥住裙摆的那一刹,惜宁便即刻起身。她蹲下与云楚林平视,耐心等着她说完,竭力平稳语气,尝试着安抚道:“堂姊,堂姊先别着急。”片刻,又说:“堂姊言重了,入寺为尼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
云楚林似有千般话语难说出口,她死死盯着云惜宁,如同茫茫沙漠中无助行进的行人,绝不能放弃仅剩的水源。
“这封信,我会送的。”几乎没有停顿,云惜宁又补充道:“但是有关于堂姊与这位……这位王公子的事情,必须得说得再清楚些。”
王府的小姐,竟与一位商人之子私交甚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禁让云惜宁心生疑虑警惕。
云楚林听见惜宁答应送信,刹那间便燃起了希望,她带着泪光,目光灼灼地望着惜宁,毫不犹豫应答到:“好,好,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她竭力平复思绪,安静须臾,缓缓开口道:
“七弯巷中,有一家名叫‘金玉堂’的首饰铺,那原是我外祖家的产业,后来给了我母亲做嫁妆铺子。”
“九郎……骆林一家是天启三年进京的。他家原一直是在冀州一带经商,入京后,正赶上那家铺子原来掌事的过了身,便主动应标,接管下铺子来,这么多年,一直悉心经营着。”
“因着是母亲的嫁妆铺子,从小到大,我跟着母亲去过许多回,是以与九郎幼时起便熟识。后来……后来长大了,母亲允许我独自出府。七弯巷那边热闹,时兴的胭脂水粉、首饰衣裙总是最先置办的,因着如此,我只要出府,便难免绕到那边去,到‘金玉堂’中瞧上一瞧。”
云楚林眼中面上炙热非常,她渐渐止住泪意,只眼尾处仍然挂着明显的红晕,久久难以褪去。
“九郎……九郎他总是在铺子中。他自小便懂得帮着父母照顾店里的生意,每每我去时,他不是在擦拭首饰,便是在清点银钱……只无论在做什么,无论店里是冷清还是忙碌,见到我时,他便总是会即刻停下手中动作,耐心领着我去挑拣店中的新品……”
话已至此,无需再说,云惜宁便已大概猜出事情的全貌。一个是王府的千金小姐,一个是商铺的掌柜之子,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竟就这般渐渐生出了不为人知的情愫。
近年来,云惜宁听过许多两情相悦,跌宕起伏的唱曲戏文。才子佳人们不顾门户,宁违父命也誓要执手与共,也曾让她好好唏嘘感慨一番。云惜宁向来欣赏敬佩有情人奋不顾身的勇气,但今日话本上的故事忽而真的降临身旁,她却煞风景地想起,现实中,在这种事情上,很多时候,又岂止是勇气这么简单?
云惜宁心中百味杂陈,一时竟也不知该对堂姊说些什么。无论是鼓励还是劝阻的话,现下都未免显得太过冲动鲁莽了一些。于是,她只得暂时压下心中情绪,先尽力帮云楚林做好托付给她的事情。
“堂姊,我明白了。这封信,我会交到他手上的。”
“谢郡主!”云楚林闻言,眼中惊喜感激难掩,只激动退却后,还是继续恳求道,“只是,只是……郡主能否为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将此事告诉他人?”
她眸中泪意又重新泛起,云惜宁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我知道,此事未免过于为难郡主了。”云楚林不敢去看惜宁的神情,“只是……只是除了郡主,我真的无法再相信其他人了!”
当今大魏虽民风开放,婚姻嫁娶并不强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王府小姐与一个商户之子私相授受的事情流传了出去,不免还是易引起纷纷议论,彻底断绝了云楚林此后再与他人结亲的可能。云惜宁不想见她此后便失了名节,永远受人指摘。于是,尽管她本就不可能将此事告知什么闲杂人,却还是同意了为云楚林保守秘密,只由自己知晓便好,连若玟也不透露分毫。
云楚林听见惜宁的保证,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又听到她说定会亲自送信,看着王骆林收下,顿时更加感动不已。她慌忙用手帕将眼泪擦干,望向云惜宁,眼底眸光如灿,全然是信任依赖。
“多谢郡主!届时,郡主只需将信放至‘金玉堂’铺内的朱漆杉木橱上即可。此橱的第二格内无置物,左右侧皆摆放着步摇,盈雨为我送信时都是放于此处,他会明白的。”
看样这两人私下竟已通信多回……
云惜宁无奈点头,暗想自己此番恐只得独自前往“金玉堂“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