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的异世界事件簿》尧芽

4、狐狸青年

　　“她看起来好像好很多了。”柯顿抱着刚烘好的毛毯，乐呵呵地对身旁的穆英悟说。

　　穆英悟点了点头。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柯顿的身形逐渐变矮，身上的鳞片也慢慢消失，最终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

　　就在一周之前，柯顿全盘接手了照管小雨汀的工作。只是每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他都要用变形术改变自己的外表，力图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

　　穆英悟对这件事不置可否，只是有些好奇柯顿对“人畜无害”这个词的理解究竟出现了什么偏差。

　　他们并肩在走廊中行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走廊里还是那么的阴冷，只是身边的毛毯一直在向外散发着丝丝的暖意。

　　“就到这里吧。”他停下了脚步，转头对柯顿说：“我去帮你看一下店里的情况。”

　　“你啊......”柯顿叹息着摇摇头，“哪怕小雨汀只是个孩子，你这孤僻的毛病也还是改不过来。”

　　“......”穆英悟没有言语，径直转向了通往大厅的方向。

　　他其实并不抵触与小雨汀交流，但一想到要与她见面，就总会想起那天她充满恐惧的眼神。

　　那是不加掩饰的极度恐惧，强烈到让当时的他产生了片刻动摇。只是苦涩的药液就可以让她害怕到这种程度吗？

　　直到他在空旷的酒馆里坐下，也还在思虑着这件事。

　　此时尚是清晨，酒馆尚未营业。只有几名侍者在忙碌地往来，准备住店的旅客所需要的早餐。

　　他选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从袖中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开始一句句斟酌自己说书的文稿。

　　台上舌灿莲花，台下一言不发。怎么会有这样怪的说书先生呢。

　　穆英悟也深知自己的特性，只是一遍遍改着自己的稿子，艰难地适应着自己的工作。

　　说来讽刺，对于沉默寡言的他而言，这竟是唯一适合他的职业。

　　他想象着观众可能会作出的反应，一遍遍推敲删改，涂涂改改半天，浑然没有理会周围的变化。

　　随着变回原样的柯顿走入大堂，酒馆也开始了新一天的营业。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将这片空间重新填满烟火气。

　　来这里的多是粗放豪爽之辈，白日里虽不至酒醉，但也时常发生摩擦和冲突。尽管碍于柯顿的威势，鲜少有人直接动手，但高声叫嚷、从气势上一较高低却是必不可少的。

　　酒馆为长途跋涉的旅客提供食宿，咸肉和炖菜的气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与酒客身上的脏污和汗臭味一并发酵，最终形成了一种奇异的世俗气息。

　　穆英悟早已习惯了酒客放纵饮酒时的的吵闹，也常在得闲时留意他们的动向。

　　删改完毕后，抬头已是下午。

　　他收起纸笔，开始静静观察酒馆的情况。

　　这里本就是流动性极高的地方，每一天都会有许多陌生的面孔出现。他们的构成极为复杂，也会带来大量驳杂的情报。而能否收集并利用好这些情报，也是在这边生存的一大考验。

　　明明并没有什么格外异常的情况，但他还是感到有一根神经在隐隐紧张起来。他已经将酒馆中的物品检查过一遍，排除了那些散发着不正常魔力的物品，但心中的不安感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散。穆英悟修长的手指在酒桌上不自觉地轻叩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哐。”酒馆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冲撞开，从门外闪进来一个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

　　来人戴着兜帽，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一边连声喊着抱歉，一边挤开人群，尽力走向吧台方向。在人群的拥挤中，他的兜帽也掉了下来，露出两只尖尖的毛绒耳朵，一头蓬乱的棕色头发，和一张熟悉的面孔。

　　“呦，这不是阿正吗。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跑到哪里逍遥啦？”有许多常来的酒客认出这个年轻的小酒保，冲他高声打着招呼。

　　“还什么逍遥啊，半条命都快丢在路上了。”那名叫阿正的青年头也不回地应道，急急忙忙直奔吧台。

　　“老板，我回来了！”

　　柯顿面不改色地看着阿正将那个巨大的包裹放在自己的面前，用一种邀功般的表情看着自己。

　　“别放在这，放到储藏室去。”柯顿扫了他一眼。

　　“哦。”阿正看起来有些泄气，他垂头丧气地拎起包裹，走向酒馆后侧的偏门。

　　“比预定日期早了两天，干得不错。”柯顿又补了一句。

　　阿正走得很慢，好像就在等着柯顿的这句话一般。他揉了揉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笑着向柯顿说：“我可都说过了，要成为老板你未来接班人的。”

　　“那你得等到猴年马月了。”柯顿又变得格外冷漠。他转向喧腾的酒馆，用自己独特的粗犷嗓音向酒客们道：“店里新到北区丹松果，三年前酿的那批丹松酒明日起供应。”

　　“吼——” 酒馆里顿时沸腾起来。即使是初次来到纳什比酒馆的人，也一定都曾听说过这里赫赫有名的丹松酒。有曾到北区游历的人回来说过，老板柯顿酿的丹松酒即使放在北区也属上乘。只是丹松果数量太过稀少，即使是最不知节制的酒鬼，每年也只在深秋时节才敢畅饮几杯。

　　阿正从后门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制服。他站在吧台后面，手脚麻利地为柯顿打下手，不时和酒客谈笑几句。

　　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年轻的酒保。不仅因为这位狐族青年是柯顿的徒弟，更因为他身上的活力和朝气在不知不觉中就能感染身边的所有人。

　　酒馆里的生意，一般在宵禁前的半个钟头就差不多结束了。每到这个时间，穆英悟就会和柯顿还有阿正一起整理酒馆的账目和货物。有时会有住店的客人贪杯不走，偶尔会同他们一起小酌两杯。

　　这晚，大厅显得空荡荡的，显然是白天的狂欢让他们尽了兴。

　　阿正四处张望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到柯顿身边说：

　　“老板，我不在的时候，咱们店是不是遭了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