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见多识广,鱼语十级 ...
-
贺云咏端着木盆往家走。
龚欣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满脸担忧,“贺先生,你真要养这个吗?”
贺云咏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倍感无奈的道,“欣竹,你不用太怕他,只要你不吃进嘴里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可那也改变不了他一身毒的事实啊。”龚欣竹语气弱了下去,“真不知道大老远的运些这个回来干什么。”
贺云咏没说话,垂眼看了眼惬意的甩着尾鳍的河豚。
河豚有毒是真的,能吃也是真的,不过得有专门的人去清理内脏和别的有毒的地方,贺云咏也不知道是看这小家伙可怜,还是单纯觉得这个地方没什么人能处理彻底才把这一茬给忽略了过去。
林培正因刚刚逃脱了虎口而开心,现下也不在意龚欣竹的挑拨了,肆意的在水盆里游泳。
游了会,他似有所感的透过水面抬头同贺云咏对上了视线。
林培拍了拍鱼鳍,心情更好了,养他的人秀色可餐,妙呀。
贺云咏看着这似是回应般的动作,眸光微动,一丝笑意浮上脸颊。
龚欣竹见此也就不再提让贺云咏放弃养河豚的事了,先生见多识广,对这些稀罕东西有兴趣也是应当的。
龚欣竹不再多说,跟在贺云咏身边,一边走一边同他讨论起了今日课上教的内容。
贺云咏是尧村唯一的教书先生,像龚欣竹这么大的几乎都跟在他后面学习,准备考取童生,这些年,贺云咏也同样送走了好些秀才甚至是举人,长此以往,名声起来了,即便是不去学堂听学的,见到他也会尊称一声“贺先生”,就像魏霏一样。
两人边走边聊,大多数时候都是龚欣竹在说,贺云咏偶尔会点上两句,然后换来一声豁然开朗的长叹。
林培见着好奇,便也竖起耳朵听了会,结果发现全是什么文邹邹的史论之类的,性质不由得消退大半。
……他是理工生,最怕的就是这些了。
林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只记得他游累了就软着身子浮上了水面,随贺云咏行走的步伐轻微的晃动着,一直到睡着为止。
不知过了多久林培的耳边才彻底清净了下来,那点儿晃荡也没有了,不过睡足后,林培的肚子倒是先他一步醒了——饿。
林培惆怅的看了眼自己短小的鱼鳍,脑子里想的却都是什么水煮鱼香辣虾椒麻鸡,他不无失望的想道,若是他变不回人,那岂不是他这辈子都要跟这些美食说再见了?
林培觉得不行,他从木盆里探出头来,就看见贺云咏坐在他边上看书。
夜已经深了,油灯泛出的黄晕倾洒在贺云咏的侧脸上,更显温润。他那双如玉的眸子微微下敛,淡若一泓清水,叫林培差点没移开视线。
聊了一路还不够,回来就扎进书堆,这些古人还真是对求学份外热枕啊。
林培吐了吐泡泡,视线从贺云咏身上移开,移到那光秃秃的墙壁、桌子上,方寸之地,肉眼可见的贫瘠。
……好一个家徒四壁。
他又看回贺云咏,内心暗道,秀色可餐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他真的好饿啊。
林培一身厨艺,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河豚……完全就是有力没处使。
贺云咏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半天才翻一页,林培认命的缩回脑袋,试着胀大了肚子回忆一下自己吃撑的感觉,可这么一通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里面空空如也。
他林培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越想越气,一甩尾鳍,从木盆里跳了出来。
贺云咏一怔,偏头看着落在他桌上的肚子胀的圆鼓鼓的河豚,眼里露出些迷茫,“……你,你怎么又生气了?”
林培在桌上滚了圈,鱼鳍拼命的拍着肚子,试图给贺云咏传达他饿了的信息。
贺云咏看了两秒,才放下书,试探道,“你饿了?”
!!!
鱼语十级!
林培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全然不顾他现在身为一个河豚,有着这么多肢体语言是多么的不合适。
贺云咏把书收好,走去灶台拿了些吃的过来,然后一边给林培喂食一边想,这河豚看着呆呆的,但像是真能听懂人话一样,饿了还会主动求投食。
贺云咏看着这河豚鼓着腮帮进食的模样,一时间心底泛起些柔软。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家里更是除了他就没旁的活物了,现下,养个能“交流”的河豚感觉也很不错的样子。
贺云咏出神期间,林培已经飞快的填饱了肚子,他用鱼鳍拍了拍肚子,嗯,这回是撑的了。
林培满意的甩着尾巴沉底了。
“吃饱就睡?”收拾完东西的贺云咏一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得轻叩了两下木盆,震的林培立马就又浮了上来。
林培看他,不然呢?难不成他一个小小的河豚还要出去散步消食吗?
林培只是心中想想,也没指望贺云咏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贺云咏这个时候鱼语就像无师自通了一般,他用手指在水里划圈,“你可以绕着木盆多游几圈。”
林培:……
要是河豚的表情能够再丰富一点,大抵贺云咏就能看见一只翻白眼的河豚了。
他才不要。
林培没理会贺云咏,再次沉底了。
不过好在贺云咏并没有打算在这事上死磕,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拿过一旁还未看完的书册接着看了起来。
林培睡的不太舒服,从席梦思抱枕变成硬木板冷水,怎么想都不会舒服吧。
他趴在水底,无意识的呢喃了两声,没说什么,但是哼唧的声音却十分明显。
贺云咏翻书的动作一顿,那些沉博绝丽的文章突然在脑子里毫无章法的乱成了一团。
他迟疑的看了看窗外,又偏头看了看木盆里沉睡的河豚……
那一声呢喃他极为陌生,但却又像是在耳边响起的。
贺云咏甩了甩头,靠在椅子上,用手背掩住额头,低低笑了声,“真是,魔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