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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培培现身,争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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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咏现在很想回头,可林培的劲很大,他完全被人压的死死的,手背在身后,一点挣不开。
饶是贺云咏先前反应再迟钝,这会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也该明白了,他的鱼崽生气了。
因为自己折腾的那些书啊谱啊的。
贺云咏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应该从何哄起,往日河豚生气时,他只要轻轻揉揉脑袋和肚皮,肿的跟球一样的河豚很快就会消气。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真真切切的人,摸脑袋摸肚皮那套已经不管用了。
林培也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贺云咏,努力平复着因为生气而起伏不定的心跳。
两人维持着这副姿态过了很久,久到贺云咏手腕发麻,实在忍不下去了,这才轻轻扯了扯嘴角,艰涩开口,“……鱼崽?”
那声音中带着些许委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在林培耳边响起。
林培回过神,目光复杂地落在贺云咏的侧脸上,似乎不知道贺云咏的委屈从何而来,明明他才是那个该生气该委屈的。
那桌上的食谱,红烧清蒸油炸,各种吃法,应有尽有,样样不落。
贺云咏凭什么委屈?他还没委屈呢。
林培越想越气,抬手抵住贺云咏的后颈,压着他,只轻哼了声,冷笑道,“贺先生,您近来食欲挺不错的啊?还想吃河豚?”
林培在气头上,也压根没注意到贺云咏的称呼。
贺云咏垂眼动了动手腕,没说话。
林培却以为人是心虚,力度又重了些,笑意又冷几度,“贺先生当真是好胃口,说好的养一辈子,竟是要养到肚里去?”
贺云咏:“……”
两人的身体贴的极为靠近,贺云咏能清楚的感受到腕间的温热,那抵着他的人,只微微低头,呼吸就全数喷洒进了他的耳中。
贺云咏很想去拯救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垂,可眼下这个姿势,不仅没法,甚至后知后觉,因为这过于亲密贴近的姿势而感到那么一些的羞耻。
“鱼……鱼崽,你先放开我,我能解释的。”贺云咏喉结滚了滚,艰难开口道。
这回,“鱼崽”二字足够清晰地传入了林培的耳中,林培猝不及防听见这声称呼,怔愣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原先一连串质问的话突然就哑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手腕,疼。”贺云咏见人一直没反应,只得再次开口道。
林培闻言立马松开了贺云咏,退后两步,直勾勾地盯着贺云咏。
而脱了束缚的贺云咏立马就揉起了手腕,等疼痛缓解了才转过身,可一转头,最先看见的就是林培那突出的喉结,贺云咏一愣,差点撞上去,反倒叫林培轻轻扶了下才勉强稳住身子。
先前脱口而出的“鱼”字,在同林培面对面时,直接在贺云咏的嘴里卡了壳。
贺云咏看着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人,艰难咽了咽口水,把未出口的话补完全了,“崽。”
林培:“……”
林培低头,视线从贺云咏泛红的手腕边移过,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懊恼。
林培垂眼开口道,“……抱歉。”
“没事,”贺云咏把手背到身后,冲林培浅浅一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揉了揉手腕,打趣道,“不过你的劲也是真大。”
林培看着贺云咏没说话。
“你那河豚模样真的太有欺骗性了,在真正意义上见过你之前,我都没想过我家鱼崽——”
“我家鱼崽”出口的实在是太过自然,等贺云咏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培已经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四目相对间,对着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些许的人叫崽……
隐约也是有那么一些些尴尬的。
林培率先移开视线,道,“林培。”
贺云咏垂下眼眸,眼里看不出神情,“不能叫你鱼崽了吗?”
林培一噎,神色复杂,“……最好不要。”
他其实一开始就挺不喜欢这个称呼的,毕竟那不到巴掌大的河豚身里,住着一个接近二十的大高个。
说崽也太羞耻了吧。
林培轻咳两声,故意无视了贺云咏的低落,摸着鼻子道,“既然贺先生早已知道我是谁,那么,应该也不难猜出家里做饭洗衣的人是谁了。”
贺云咏嗯了声,垂下头去。
林培见此不免冷哼道,“既然贺先生都知道了,还这么对我,未免有些太薄情了吧。”
说完这话还没等贺云咏反应,林培就提起桌上食谱的一角,他把整张纸都摊在了贺云咏的眼前。
“贺先生不如跟我来说说您打算如何解释?”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他倒是好奇,贺云咏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林培捏着纸,想到这里不禁手头上都带了些力度,被捏住的纸张部分瞬间皱成一片。
他垂在身后的发丝也因愤怒而轻微张乱,贺云咏张了张嘴,视线在林培身上绕了一圈,看了半天才憋出句,“你怎么没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林培:“?”
“衣柜里的两件衣服,是我请人新做的,应该会比我的——比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些合身些。”
林培闻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好像确实有那么些许的短,他迟疑道,“……给我做的?”
贺云咏点头,“嗯。”
林培抬眼盯着贺云咏,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贺云咏也丝毫不闪躲,眨着眼同人对视,“为什么不穿?是不合身吗?不合身的话我再叫人去改改。”
林培哼了声,退后两步,把人从角落里放出来,道,“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了,白纸黑字写的这茬,可不是两件衣服就能相抵的。”
“我没想吃你,”贺云咏打断了林培,目光诚恳,“你自己瞧瞧,那几张食谱是不是照着你以前留的抄着,我只把鱼改成了河豚。”
林培一怔,重又看了遍,果不其然,还真是照着他以前的食谱抄的。
“河豚有毒我自然知晓,起初还是我同村里人说的,”贺云咏道,“而我对吃的有没有执念,你应该知道。”
林培:“……”
“那你抄这个做什么?”林培蹙眉,低头看向手里皱巴巴的纸条,表情一言难尽。
他既懊恼自己在气头上,连这么熟悉的配方都看不出来,又觉得贺云咏这个人真的太莫名其妙了,好端端的,抄这个做什么?
贺云咏眨了眨眼,盯着林培,脸上少见的浮了些红,他小声道,“就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谁叫你天天翻我的书。”
“……那是谁先一个劲在我耳边念叨‘酒醉豚香’的?”林培没好气回道,对峙起来他也毫不理亏,“是你先念叨这些的,我才一时气不过——”
林培说到一半突然眯起眼,仿佛想起什么,话音一转,狭长的眼眸盯着贺云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是,他就说贺云咏怎么可能突然转性想吃什么河豚,这根本就是他早在很久前就发现了自己的人身,想着法儿逼自己现身呢。
如果这样解释起来念诗改食谱就完全能理解了。
贺云咏见被说中心事,立马就闭了嘴,看样子显然就不想提别的。
但林培也不需要他解答,只仔细想了想,自己在贺云咏面前露过脸的也就那么一次。
“是上回你生病的时候?”
贺云咏抿唇不想说话,但被林培追着问,只得点点头,复又摇摇头。
是也不全是的意思。
那回是贺云咏第一次见到林培,但不是他第一次知道林培,早在把人带回来的那天,贺云咏就听过了这人的呓语。
但这话他不会说。
林培见贺云咏这模样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点头就点头,摇头就摇头,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贺云咏也不说话,就这么垂眼揉着自己的手腕,被林培圈住的红痕已然在贺云咏的揉搓下淡了许多。
林培顺着贺云咏的视线也同样看见了,他抿唇,上前拉过贺云咏,扶着人的肩把人摁坐了椅子上。
“……嗯?怎么?”贺云咏茫然看他。
“我来,”林培蹙着眉,接替过贺云咏,一点点摁压起来,“我刚刚太生气了,没控制住。”
他蹲在椅子边上,目光专注且认真,温热的手指在贺云咏的手腕上匀速揉搓着。
贺云咏垂眼看着林培的脸,藏在胸腔里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他生怕面前的林培听见,下意识抽回来手。
舒服的力度在手腕上消失的时候,贺云咏突然有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但他还是面色如常的放下袖口。
林培抬眼看他,目光中明明白白写着疑惑。
贺云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明明一团乱麻,但他故作淡然地移开视线,冷静道,“饿了。”
林培挑眉,撑着腿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道,“得亏你的说辞暂时说服了我,不然,以后都别想吃我做的东西了。”
贺云咏失笑,摇摇头道,“我没有骗你,是真的没想过吃你,你就那么点肉,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贺云咏话音刚落,林培突然返身欺了上来,把贺云咏圈在自己和椅凳之间。
面对着突然放大的一张俊脸,贺云咏呼吸一窒,本能的往后倾了些身子,“你、你做什么?”
贺云咏越倾,林培就越逼近,直到人身子倾了一大半还不放过,嘴角扯起丝危险的笑容,“所以说,如果我胖起来了,没准你还是会动歪心思?”
林培放大的脸在贺云咏咫尺距离,他看着人一张一闭的嘴,气息全数喷洒在他脸上,耳边都是林培断断续续的声音,但贺云咏完全拼凑不成一句话。
他已经完全被林培弄的丧失思考能力了,只会被动的“嗯”。
可这时候的“嗯”哪能得了,林培才刚刚顺下去的毛立马就又炸了起来,他伸手挑起贺云咏的下巴,在人呆滞无神的时候,凑到人的耳边,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贺云咏倒吸了一口冷气,完全意识不到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鬼使神差的,林培伸出牙齿,又轻轻磨了磨贺云咏的耳垂,闻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皂角味,深吸一口气才放过他的耳朵。
林培人却没退开,就着这个姿势,低笑道,“贺先生,既然都这样了,那我也不瞒您了,我们妖呢,压根不是什么鱼虾就能打发了的,”
他伸手碰了碰贺云咏的耳朵,轻轻弹了下,笑道,“说到底,谁吃谁,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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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咬了贺云咏一口,但归根到底,大概也只有他太可气了一个理由能够解释。
两个人默默无语,面对面坐着吃完了一顿安静的饭。
贺云咏日常就是收拾完碗筷再洗漱,结束后就会捧着书看,直到睡着,但今日他刚起身准备拿碗,林培就已经先他一步收了起来。
“我去洗吧,最近看你回来都挺晚的,看书时间应该少了不少。”林培神态自然,做起这事来利索的很。
贺云咏动作一顿,也跟上了林培,“一起洗。”
“没必要吧。”林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个碗一个碟子,完全想不通贺云咏在想什么。
“一起。”贺云咏坚持道。
林培并不在意这个,他非要洗全给他都行,只是,林培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果不其然,水刚倒进盆里,林培就听贺云咏道,“上回教你的,有什么不懂的吗?”
林培:“……”
贺云咏把双手埋进水里,抬眼看了看林培,笑,“你这个年纪,就应该跟着欣竹他们一起在学堂学习的。”
林培:“……”大可不必。
贺云咏一边洗一边自顾自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排斥学堂,兴许早该在我捡你回来的时候,就日日带去学堂,耳濡目染,浑身也该沾些书香气。”
林培白了贺云咏一眼,“得,先前是河豚你就不曾放过我,怎么,现在成人了,巴不得我再去考轮科举回来吗?”
贺云咏动作一顿,神情认真,好像真的就开始思考起林培话里的可行性了,可还没等人想明白,林培就在贺云咏耳边敲了个响指,叫停了他。
“不跟你扯了,我去睡觉了,今晚怎么都得睡床。”
“……那我呢?”贺云咏忙开口道。
可林培已经大大咧咧进了屋子,端起盆擦洗身子,贺云咏一抬眼就看见了林培光着的背,喉结滚了滚,移开视线,他大着声音道,“柜子里的衣服,你试试看。”
“好。”
贺云咏洗完碗还在屋外呆了会,拿着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去还是干什么,但屋里声音已经渐渐小了起来。
贺云咏背对着门,侧耳听了会,只听见了细微的翻页声,于是他抱着碗进了室内。
一进门就见林培斜靠在床头,手托着脑袋,时不时翻页书。
贺云咏看了会,见人翻书实在迅速,不由得好奇上前,凑过去一看,发现是那本贺云咏特地压在箱底的,没收的学生的话本。
贺云咏瞪眼看着林培,林培却笑道,“先生,好看的,您来看看?”
话说完,林培就往里让了让,腾出来半个位置来。
这个床虽大,但容下两个大高个,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林培穿来这么久,已经很久都没好好睡过床了,既然挤挤就能凑合,林培自然不想回到那个小小的水盆里去。
贺云咏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忍无可忍,上前抽走了林培手里的话本,将文典塞进林培手里。
“多读这些。”
贺云咏红着脸抽走书,直接放下床帘,躲着林培藏书了。
可林培却又从帘子底下露个头出来,笑嘻嘻道,“先生怎么这么纯情,不过是本情爱话本罢了,藏这么严实做什么?”
贺云咏:“……”
贺云咏回头瞪他,“不一样,话本整天都是些虚幻飘渺不现实的东西。”
林培笑,“怎么,先生有自己的见解?说起来,先生都快三十了吧,怎的还单着,村里您这个年纪的,都娶妻生子了吧。”
贺云咏蹙眉看他,“睡觉还是看书,都不做的话就回你的水盆里。”
“问问嘛,这么小气,”林培耸耸肩,收回了脑袋,“你藏吧,我不看。”
贺云咏垂眼看了看话本,也知道自己兴许是对这些有点偏颇之见,可他也不是全然不曾看过的,这之中,郝然写的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爱故事。
贺云咏以前就没对话本里支持的感情观念表示不支持,现在亦是更没底气。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林培的是依赖还是旁的什么,总而言之,这种话本现下出现在了贺云咏的面前,实实在在的干扰着贺云咏的思绪。
贺云咏蹙眉看了会话本封面,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抱着不做贼心虚的想法,放在了桌案的最上面。
放完书后贺云咏转身,看向床幔。林培侧着的身子依稀还能在帘中看出些轮廓,贺云咏有些犹豫,半天没有上前,只站在床边。
林培翻了好几页,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本就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典籍,又没了贺云咏念,几乎就是一看就犯困。
他能翻这么多页已属难得。
自大学后,林培几乎就是丢了所有的文科,仅剩的那些要求也不算高,期末前复习复习就行。
林培放下书,一抬眼就看见了床外站着的人,他一怔,略微思索了下大概就知道了这人在纠结什么。
也、也或许是因为他那会的一个咬耳朵?但他真的就是脑子一热,不受控制就那么做了。
这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干杵着把。
林培微微无语,却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他掀起床帘一角,巴巴看着贺云咏道,“先生。”
贺云咏被唤回了神,看向林培,“什么?”
“你给我念吧,好些字都不认识。”
“啊?”贺云咏微微怔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书就已经递到了手边,贺云咏接过书,正想去看林培说不认识的字是哪些,手上就突然一重,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拉到了床上。
两个大男人属实是有些睡不下,贺云咏脚都有些无处安放,不过林培打了个哈欠,放下帘子,然后往床里靠了靠,贴着墙道,“先生,念吧。”
贺云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