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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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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小狐狸和邵煜的讲述,在经历了愤怒恐惧无助之后,她们这一鬼一妖终于明白,其实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小狐狸嘴里的姐姐就出现在此刻,据邵煜说,那位姐姐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梳着古人的发饰,面上覆着白纱,就像是古装剧里那些来自神秘之地的武功高强的神仙姐姐。
神秘人姐姐的声音又温柔又亲切,然后给她俩上了一堂防老男人诈骗指南。
正在喝水的时宋听到这里险些被呛到。
因为,这么诡异的一幕,她居然有了画面感。
黄泉路上,一个一身白衣的蒙着面的妙龄女子,给一个一头奶奶灰带着乱七八糟耳钉的少女和另一个装成少女却掩不住一身稚嫩妖气的小狐狸,科普什么是PUA。
这画面…实在是过于玄幻。即便是时宋,也稍微有点震撼。
时宋努力将这诡异的一幕从脑海里面删掉,问:“她说你们便信了?就没想想她专门跑来告诉你们这些,是什么目的吗?”
雪压很郑重的点头,回答说:“问了,姐姐说她叫孟婆,自然知道天下事。”
时宋:“…”
孟婆那个老太婆,第一烦为了所谓的爱情丧命的人,第二烦孩子,邵煜这个为爱自杀的半大孩子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她不往本就口感不佳的孟婆汤里多加点黄连就算是大发慈悲了,还又告诉她们真相又为她们出主意?
还真的是骗鬼呢!
再说了,说巫咸北的主人是个二百斤的彪形大汉都比说孟婆是个一身白衣的妙龄少女靠谱。
邵煜看着时宋,有些迟疑的继续接着小狐狸的话说:“那个姐姐说,巫咸北是可以了鬼心愿的地方,是最后可以帮助我报仇瞑目的去处,所以我们就来了。只是,没想到…”
邵煜看着时宋,咬了咬嘴唇,没了声音。
只是没想到,时宋根本不接她的茬,甚至刚刚差点杀了雪压。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说实话?”时宋问。
邵煜解释说:“那位姐姐说,我的魂魄不完整,如果不编一套性命攸关的说辞,怕巫咸北主不肯答应我。而且,而且外面设了结界,雪压根本就靠近不了,所以我当初才会那样说。”
时宋这才想起来,因为要兼顾生意又烦不相关的人打扰,自己当初确实是在巫咸北四周设了结界的。
只是,两个小姑娘口中的白衣女子到底是谁呢?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假借孟婆的名义。既然对方知道巫咸北,又知道时宋,必然明白,孟婆的这个假身份绝对骗不过时宋。
她给两个小姑娘指明了巫咸北,却又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想破脑袋最后编了那么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来应付时宋。那么在时宋的追问下,必然会知道她的存在。
半遮半掩的,到底所欲何为?
不过既然麻烦自己找上门来,时宋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时宋想了想,问邵煜:“所以你千辛万苦来巫咸北,到底是为了了什么遗愿呢?”
邵煜刚要开口,雪压就抢先开口说:“我们希望坏人得到报应!”
时宋看了看邵煜,见她也点了点头,对雪压的说法表示认同,忍不住想,果然是两个半大孩子。
坏人自然是指胡登阳。
时宋打量了一下从一进来两个人就一直紧握的手,说:“按照你们的说法,胡登阳身为老师,即便真的私德有亏,但邵煜死于自杀却是不争的事实,按照人间的法律严格来说,胡登阳并不是杀人凶手,这代价,也就不可能是一命偿一命的代价。”
邵煜的指尖泛白,低着头不说话了。
时宋知道自己说的话又冷酷又残忍,可还是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也不必这么灰心丧气的,你因他而死的这个因果是存在的,等到他死了清算今生得亏的时候,自然要为自己此生做的坏事、错事付出代价。这个公道,最后天道总会为你讨回来的。”
利弊都分析清楚了,时宋问眼前这个染着奶奶灰的小姑娘:“邵煜,你已经为了这个男人死了一次了,你还要为了他再死一次吗? “
只是为了让一个坏人付出身败名裂的代价,值得你死两次吗?
巫咸北一时间安静下来。
半晌,时宋听到小姑娘微弱却坚定的声音。
“是,哪怕他早付出代价一刻,或许,就可以少一个我这样被骗的人。“
时宋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一下。
“好,那这单生意,巫咸北接了。“
时宋话音刚落,手腕上一根红绳串起的珠子上边窜起一股烟,像一根细线一样,绕在了邵煜的小拇指上,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是巫咸北的“合同”,魂魄总是无法久留于世的,签了契约,约定达成前,巫咸北便可以保证让邵煜的魂魄不被削弱,而在时宋完成她的承诺时,这根看不到的细线,便会搅碎她的魂魄。
一鬼一妖就这样暂时在巫咸北住了下来。
雪压道行清浅,如今既然这屋里都不是人,便也没必要浪费精力维持人形,于是化出原型窝在邵煜身边掉眼泪。
她没办法救好朋友,也没办法帮她,只能看着她,甚至帮助她选择灰飞烟灭。
隔壁家两个月前新生了一个小孩,每逢半夜总是要哭上两嗓子,今夜声音更是嘹亮。
一墙之隔的时宋半夜被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想要去接杯水喝,后知后觉的闻到了一点很久没闻到的味道。
小狐狸雪压正窝在沙发的一角,脸上还带着泪,已经哭累睡着了。
时宋轻手轻脚的穿过客厅,打开阳台门,看到了独自在阳台不知道想什么的邵煜。
时宋将阳台门关好,见发出的一点微末动静并没有吵醒雪压。这才在邵煜身边的另一把椅子坐下,说:“鬼也会失眠吗?”
邵煜偏过头来看时宋,指了指指尖燃着的烟,问:“介意我抽完这一支吗?”
她烟瘾很大,死后却再没能抽过,没想到在巫咸北如愿,刚才她有一瞬间的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时宋没说什么,拿起桌子上的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如果邵煜是个人,她或许会劝一劝,年纪轻轻的别沾染这些坏习惯,可她已经是个鬼了,便再没有必要。
“其实,我并不很恨胡老师。做小太妹这段时间,是我这一生,活得最自由的时候。”邵煜望着窗外,轻轻地说。
时宋没搭话,她想,邵煜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既然请时宋帮自己报仇,邵煜自然要告诉她自己和胡登阳的事情,时宋没问,不知道是因为顾念她的情绪或是什么,邵煜都领这份情。
只是,她既然已经活过了一世,便没有什么不敢或者不甘回忆的事情。因为,是真的都过去了。
“胡老师是教物理的,无论多难的题目,到了他手里,总是能拨茧抽丝,条理分明的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而且,他和我遇到的别的班主任都不太一样。他对我们班里的同学,是放养且维护的。”
邵煜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是个很严厉很有掌控欲望的一个人,会定期让班级里面的同学写举报信,虽然她那时候还是一个乖乖女,即便班里举报盛行也并不影响到她一个每日里埋头学习的好学生什么,可她还是压抑的。
心事无人诉说,刚刚迈入中学的年纪正是独立人格生根发芽的时候,邵煜将心里的感受思绪各种各样的小秘密都写到了日记本里。
她有一本厚厚的日记,里面详细的记录着她每天做了什么,想了什么。
直到,她发现她的日记被妈妈每日查看。
邵煜自认为没什么秘密是羞于见人的,可还是心里生出了难以形容的震惊与愤怒。
那便不写了,邵煜更加沉默了下去。
日子便继续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下去。只是偶尔母亲会试探性的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每当这个时候,邵煜的心里就会涌出一股介于羞耻委屈和气愤的情绪来,但她只会将头埋得更低,轻声细语的否认。
中考结束,时宋并没有什么感觉。班里同学经过三年的互相检举,彼此间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感情。
然后她在高中遇到了胡登阳。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班主任是可以这样的。
胡登阳经常和班里的男孩子一起打篮球,在他们课间跑操的时候跟着他们一起跑,发现班里的同学谈恋爱了,只要不过分不影响学习偶尔还会跟着大家调侃两句。
他偶尔也会严厉,之前班里的两个男孩子发生了口角,其中一个在教室说脏话正好被他听到,他黑着脸直接将人从班里踢了出去。
他聪明,睿智,温柔又强大。
至少在当时的邵煜眼里,胡登阳为她带来了一个带有缤纷颜色的世界。
后来呢,后来事情是怎么变了方向的呢?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学会了抽烟。“邵煜带着些自嘲的口吻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乖乖女,我只是…只是善于伪装。“
所以,事情最后变成这样,或许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她喜欢胡登阳,或许因为这件事情太过离谱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又或许,她本就年幼无知,迷茫的追求所谓的波西米亚式的流浪,百无禁忌。
事情的急转直下发生在隔壁班的一个男同学身上。
平心而论,邵煜说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乖乖女的说法并不假。她长得文文静静的,又白又瘦,扎着辫子,带着眼镜,论谁来看,都是一个内敛文静的女孩子。
隔壁班的男同学看中了这个又文静又冷淡的女孩子。
已经死过一次的邵煜用力吸了一口烟,才略微恢复了一点当小太妹时候的样子,骂了一句:“那个垃圾。“
半大孩子总是不知道什么是边界。做事情也是随心所欲。而课本上也从来不肯教孩子们,对待喜欢的人,不,对待每一个人,都应该以尊重为前提。
换句成年人的话,大家出来混,都应该遵循的底线应该是,别伤害对方。
围追堵截,隔壁的男同学可谓是做了个遍。每天放学总是绕过老师,堵在邵煜的班级门口,每次邵煜出现,那个男同学和他身边的所谓朋友们总是起着哄吹口哨。就好像,邵煜已经答应了一样。
而邵煜每一次因为气愤而红了脸时,总会被误以为是害羞。
“害羞他妈!“邵煜本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可是回忆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