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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零〇 花海 ...

  •   睁开眼的时候,触目所及尽是混沌的一片。灰垩色的天空,不是完全的黑暗也非完全的光明,只是迷蒙蒙的一片。

      没有边际。亦不带一丝温度。

      这里,从来没有太阳,自然也没有星辰,却终日高挂着两轮硕大的圆月。就像是一双幽幽的眼睛,不分日夜地注视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我抬起手臂覆在眼睑上,一时之间意识一片空白。

      我这是……已经回来了吧?不知道那位大人有没有生气……对于我这样私自逃去人间界还长期不归的行为。

      移开手臂,我缓缓坐起身,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凉凉地扫过脸颊,引来一股微微的刺痒。发丝垂落在手臂上,映入眼中,黑白分明。

      原来现在是人类的姿态吗?

      我看着自己有些过于纤细的手臂,苍白得近乎透明,映照着头顶幽亮的圆月,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肌肤下微微跳动着的青色脉络。

      手掌撑在地面上,掌面触及一片湿润微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面沾着熟悉的黑褐色泥土,又是那样对比鲜明的色彩。而身上的纯白长裙却丝毫没有沾染上一点污渍。

      我虚了虚眼眸,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那一刹那,浩瀚的花海直直撞入眼帘。凄艳的鲜红在视线中恣意绽放,没有尽头,只能看到与天空交融处的那一线、仿佛泛着莹白的火焰。

      蔓珠沙华。花开千年,叶落千年。
      这次盛放得如斯热烈,又是第几个千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却又让人觉得无处不在,浓烈异常。据说蔓珠沙华的这种花香能够消除死者生前的记忆,而那些记忆,或珍重或不堪,都将化作花蕊中的蜜汁,然后做为下一次花开的养料。

      我站起身,高高的花海漫及胸口,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清风中沙沙摇曳,抚过手臂,一股沁凉。

      一瞬间,心头猛然涌上一种—— “这片旷寂的大地上只有我这个存在”——这样的错觉。而思绪却依然平静得毫无波澜。

      我想,我果然是睡得太久了。

      刚微微地吸了口气,便见远远的有一团黑色悠然地朝这边飞来。那是一只黑色的凤尾蝶,扑扇着硕大的紫黑色蝶翼,越过大片大片的花丛,轻轻落在了我的肩头。

      我抬起食指,她扑扇了几下,盈盈落在我的指尖。长长的触角动了动,下一刻,一个细细的女声便传了过来:“沙罗,大人让你醒了之后去见他哦。”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嘻嘻,大人说沙罗一定知道的,果然没错呢~”她欢快地笑起来,随即再次扑扇着翅膀飞到我面前,同时不忘回过头来上下舞动了一番,“我来给你带路。”

      “好。”黑色的凤尾蝶悠然自得地在眼前翻飞,我跟在后面,转身依旧是无垠的广袤花海,“小紫,这里是大人的后花园吧?”

      “嗯,是啊~”小紫扑扇着双翼回头看了看我,又转回身去继续向前飞,“除了大人的后花园,还有哪里能让你睡上这么久不受打扰呀?”

      我笑笑,看着不远处潺潺流过的清澈河水,轻轻“嗯”了一声。

      忘川,三途河。

      这条长河,流经冥界一切土地,却大概也只有这段河畔能够如此宁静。

      “说起来,大人真的很疼沙罗呢~若不是为了传话和带路,小紫都没有机会过来呢~这里真的好漂亮啊~不愧是大人的后花园~”

      “啊,是吗?”原来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吗?我以前倒是常常在这里玩的。

      “嗯。不过沙罗也真是的,当年不仅偷偷越过三界之门跑去人间界,还跟其他尾兽打架。要不是大人及时将你的灵魂救了回来,你可能已经被九尾杀掉了耶!”

      我眨眨眼。已经模糊的记忆中陡然掠过一片滔天火光。听她这么说,那么那个时候是大人救了我?

      “还有啊,六年前……啊!到了!”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停了下来。我抬头,巨大的石门后,长长的甬道直通殿内,那个最为浓重的黑暗深处。

      “那么,我就不进去了。”小紫绕着我飞了一圈,动了动触角道,转身便向着外面飞去,“下次见了,沙罗。要记得好好向大人赔罪哦~”

      我点点头,抬步向里面走去。光线在身后一点一点变浅、变淡、变小、变细,墨黑色的青石甬道中,渐渐燃起晕黄的烛光。

      ###

      刚在殿前站定,一个颀长的身影便优雅地自前方的阴影中缓缓步出。细细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的殿堂内轻轻荡开,移到面前,又停了下来。男子嘴角含笑,伸手抚上我的发顶,声音轻柔诡魅:“阿又,这一觉……睡得可好?”

      身体没来由一阵轻颤。

      我俯身单膝跪下,裸露在裙摆外的肌肤触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又是一阵微弱的颤抖:“对不起,冥大人。阿又私自离开大人身边,还闯了这么大的祸,给大人造成了困扰,实在对不起!”

      “没有关系,阿又。”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长发,划过脸庞,最后在颈边停了下来。冰凉的指腹擦着肌肤,尖锐的指甲触上跳动的血管。刺骨的寒意顿时从接触的毛孔蔓延至全身。

      我低着头,微垂眼睑,依旧一动不动。

      身处混沌的黑暗之中,只有微弱的晕黄光芒,挣扎着照亮了眼前这一片光洁的地面,反射出毫无温度的冷光。

      顿了顿,他伸手抱起我,语气中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笑意,“如果是阿又的话,这点小错还是可以原谅的呢~”

      我在他的怀中抬头望他,那双湛蓝的眼眸温柔似水,深邃如海,却怎样都看不真切。

      那么,如果是再严重一些的错误、是否就无法得到宽恕了呢?

      “不过,有件事比较麻烦~”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我的长发,语气慵懒,“阿又的身体还被封印在死之森的神社中呢~把那里面残留的能量取回来吧,留给人类未免太浪费了些。”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于是我也就没有接话。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他低下头来轻笑道,“那么,这样吧。阿又去人间界为我找样好玩的东西,我就去为阿又把那些残留的能力取回来,如何?”

      我并没有否决的权力不是吗?所以——

      我点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就如同以前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露出乖巧的笑容:“一切依冥大人的意思就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零〇 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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