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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庆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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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不仅有病,还病得不轻呢!怎么?你有药啊?”林如意瞪着眼睛说道。
“我没药啊不好意思。”司媛抽了抽嘴角,“没办法拯救你。”
“对了,冯潼。”她朝冯潼笑了笑,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前阵子我陪爸爸参加了他的一个合作伙伴的酒会,才知道是冯氏,原来两家公司一直是有合作的。”
“哦……合作愉快。”
“嗯……不知道能不能加个微信……方便联系。”司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需要联系的吧。”冯潼心中警铃大作,“生意上的事情让公司的人去做就好了。”
司媛听罢,眼眶微微发红,不只是气的还是羞的。
林如意收敛不住,在一旁大笑。
司媛又恼又悔,平时都是别人巴巴地围着她转,现在她有心交好,谁知道这冯潼居然这么轴,活像怕被老婆捉奸的武丁!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默默地瞪了一眼林如意,随后尴尬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等以后什么时候‘需要’联系了,你直接找我就好。”
很快的。
司媛冲他笑了笑,朝不远处的同伴走去,路过季韩时顿了一下,却没有看他,脚步略微有些仓促。
“哎……你刚刚怎么能笑那么大声呢?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多少给她留点面子嘛!”冯潼拍了一下林如意的肩膀笑道。
“哈?她是女孩子我就不是了?”
“我可没说。”
林如意尽可能地睁大眼睛,翻了个白眼。
“刚才防贼似的拒绝她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眼力见儿。”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就以前那点小矛盾不至于这样针锋相对吧。”
“我仇富。”
“虽然是高调了点,但人好像也没那么坏吧。”
“哼哼。”季韩在一旁闷笑了一下。
冯潼看了他一眼,立刻正襟危坐。
“你懂个屁!人心隔肚皮,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看出了她的本质,啧……”
林如意在七八岁时就知道司媛,她是她同届的校友,司媛自小就很受欢迎,身边经常围着许多男孩女孩。
“有一回放学回家,我看见一只小狗围着她转,却被她踢出老远,当时还下着大雨,那小狗就那么大点儿,摔进了一个水坑,差点淹死了,小小年纪,心肠就这么恶毒。”林如意努努嘴说道。
“然后呢?那只狗呢?”
“然后司媛一声不吭就走了,气得我……至于那只狗……我抱我家里去了,但是我妈狗毛过敏,就送到季韩家去了。”
“再后来我去了别处住,没人养了,只能在她家门口搭了个窝,将就着过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又送给大原了,现在活得好好的呢。”季韩道,“回头等你去了他家就能看见了。”
“这狗子还真是命途多舛。”
“可不,前前后后名字都换了好几个,我叫它克洛迪雅,听着多洋气,可季韩他非不同意,就整天‘班班儿班班儿’地叫,到了宁可原家又换成了‘阿香’。”
三个人三个称呼,只是苦了狗子,差一点就精神错乱了。
冯潼乐不可支,笑得好不快活。
*
“你看什么呢?”一旁的同学问司媛。
“没什么。”她回过头来。
“这季韩和冯潼看起来关系不错啊,那天怎么还打起来了?”同伴好奇道,“不过那林如意还真是讨厌,哪都能看见她。”
“行了,别说了。”司媛将手中的水扔给同伴,回身时恰好对上了林如意的目光,顿感胃疼。
林如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幼稚至极。
司媛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隔了百米的距离,林如意却凭着她灵敏的视力和对司媛最大的恶意对她的话语施以揣测。
最终得出结论——
——要死啊。
——你陪我去啊。林如意报以回击。
*
“你……”
“嗯?”由于刚打完球的缘故,冯潼汗如雨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顺着脸颊吧嗒吧嗒掉在衣领上,索性脱下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加绒T恤,在不到零度的气温下却丝毫不觉得冷。“怎么了?”他问道。
季韩在看台下的通道口站定,转过身来,半边脸被栏杆的阴影淹没,“有件事情想要向你求证一下。”
冯潼没由来地感到不安,季韩的眼神讳莫如深,仿佛一切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回去再说。”他打着哈哈道。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季韩竟然反手将他抵在墙上,砖红色的橡胶跑道和绿色的草地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漫衍的光晕在他的眼前缕缕划过,刹那间,周遭的尘土仿佛都已静止。
槽!劳资被壁咚了?!冯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明明两人的身高相去不远,冯潼却偏生在对方的身上嗅到一丝压迫感,他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手指细细地临摹着墙上冰冷而又坚硬的细纹,他不敢向前一分,因为两人的距离不过毫厘之间。
“你……是不是……”
季韩的嘴唇微微翕动,一合一闭之间形成了一条没有温度的直线。
然而冯潼的心思却随着记忆溜进了某个午后、某个办公室的角落,轻轻地,有一个吻,似羽毛般落在了他的心上。
仿若堤坝被触动了闸门,所有的想法如泄洪班纷至沓来,冯潼几乎溃不成军。
“喜欢我。”
“……啊?你刚刚说什么?”冯潼从一片嘈杂的脑电波中挣脱出来,问道。
季韩白皙的脸庞瞬间黑如锅底,气势犹如翻江倒海般倾泻而下,随后消失殆尽。
“没事了。”季韩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退开了。
冯潼暗自松了一口气。
“啧,手!”冯潼眼尖,看到了季韩被搓红的手。
季韩微微皱眉,慢吞吞地抚去了嵌在手心里的墙灰渣,只是留在皮肤上的一个个浅红色的坑洼,却不能立刻消去。
“你看你,好好的一双手。”冯潼颇为心疼道,“这怎么要出血了?不像是被划伤的啊?不会是你自己抠的吧!”
季韩默不作声地抽回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少年的心绪飘忽不定,因缄默而变得深沉难言,只随着被撕掉的日历洋洋洒洒地消磨时间。
冯潼漫无目的地沿着步道方砖前进,无头苍蝇一样在周围的各大商场里乱逛。
就在刚刚,他才从一家店里慌不择路地退出来,因为进去以后才发现那是一家女士内衣店。
明天是宁可原的妹妹——宁可因的生日,他去给小孩庆生,总不好两手空空,于是在今天考完期末的最后一门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出来了。
可出来之后才算犯了难,从未给女孩子买过生日礼物的他不出意料地傻了眼。
倘若是个男孩子到还好办,玩具、球鞋、手办……随便一样就可以唬住,可……
等等……
手办?
冯潼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橱窗上。
机灵的售货员小姐姐连忙上前,“这款是我们今天才上新的手办,是最近超火的游戏主播阿珂的同人手办,市面上只有我们家的连锁才会有,送同学,送小孩,送女朋友都可以哦!”
冯潼的拇指在食指尖画着圈,略微思索,便在玻璃上轻轻敲了一下,“就它了,麻烦包一下。”
*
天边的昏暗已被远处耸立的写字楼遮了个大半,冯潼打开手机地图,搜索了季韩最近打工的KTV,离这里不远,他在十字路口权衡了一下,决定抄近路去找他。
路边一片灯红酒绿,给干冷的空气带来一丝暖意。
酒吧门口的台阶分布着三三两两的人,酡红的脸上满是放纵与惺忪。
冯潼很少会到这种地方来,只是偶尔会被朋友拉来充场面。
他不留痕迹地绕过树根旁边的那摊不明物体,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仿佛将空气中腐败的气味冰封住了,这给他留下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酒吧走出两道摇摇欲坠的身影,男生揽住女人的肩膀,整个身子几乎压在了她的身上,嘴里含含糊糊地不知说着什么,还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这人好像在哪见过……
叫什么来着?
单……单陵?对,好像就是他。
冯潼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多亏了他从小跟在老冯屁股后面谈生意,养成了过目不忘的好记性。
单陵的电话响了,他扫兴地冲那陪酒女摆了摆手,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清醒得仿佛刚刚烂醉的那个人不是他。
“什么事?”他冷淡地说。
“阿陵!那件事你做了?!”
“知道还问。”单陵冷哼一声,猛灌了一口啤酒,扫视了一下四周,视线中只有不远处的长椅上模模糊糊的背影,身边堆着喝完的酒瓶,好似睡着了。
又是个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醉鬼。他嗤笑一声。
“最近有人在偷偷打听这件事,你要知道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你的前途会受到很大影响!”
“行了我的好叔叔,你放心——就算他们真的查出了什么,你头上的乌纱帽依旧稳稳当当,你不过是按照流程办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电话另一边的单良喝了口水顺了顺,压下火气道:“我知道你因为你爸爸一直对我心存芥蒂,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来养,对你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我在教育部干了这么多年,无时无刻不在如履薄冰……”
“单良!”单陵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这他妈都是你欠我的!我爸爸从小到大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从我记事起就没见他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他这么拼都他妈是为了谁啊!他傻他倔他掏心掏肺,让你踩着他的肩膀、吸着他的血爬到现在的位置,结果你却因为陪领导吃饭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见……”
“阿陵,这件事告诉我也很后悔,但你先别激动,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把你和那个学生的成绩掉包的人是谁?”他轻哄道:“你说了,我才能帮你把留下的尾巴抹去,要不然……迟早是个隐患。”
单陵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过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无所谓,反正啊,我就是来向你讨债的,巴不得哪一天看到你阴沟里翻船如丧家之犬呢……哈哈哈哈哈……”
还未息屏的手机滑落,单良焦急的质问声被阻隔在占线的另一边。
街边的路灯由于电压波动时明时暗,映得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冯潼打了个哈欠,撑在长椅上的手肘已经酸疼了。
一不小心听了一场叔慈侄孝的年度大戏,不付点出场费着实说不过去。
不过此时酒吧里又出来了几个人,看样子应该是成天跟在他后面的高宿等人。
这时候在他们面前露面很有可能会吃到个满堂彩,于是冯潼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随手将衣帽戴上,准备溜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亦或是冯潼天生长了个欠揍的背影,没走几步便被人叫住了。
“喂!那小子,你站住!”
“说你呢!你他妈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