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捉弄（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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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高像往常一样迎来了一片宁静，高二七班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落笔和翻书的声音毫不间歇，两排灯管发出的光填满了整个教室，轻轻地落在正在涂涂写写的手上，在纸上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了，从屋内向外看只能看见几束窗户上反射回来的白光。
南高向来将成绩放在第一位，因此不管是几年级，一律安排晚自习，春夏秋冬，反复如是。
还每年要求学生签署同意额外加补晚自习的自愿协议，学生们早已见怪不怪，这种东西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动动手指写个名字的事儿。
但既然要上晚自习，前两节要有老师授课，后一节得有老师看着保证纪律，因此协议书上还得加上个附加条件——
自愿承担教师的加班费用。
这会儿早已过了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间，绝大多数的走读生已经在付海津的唠叨声中遁走，只留下住宿生和一两个还在学习的走读生。
赵忻婷在隔壁班上完了两节课，回到这里继续备她明天的课。
冯潼盯着面前的一沓卷子已经发呆很久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的学业压力比在库西时还要大上许多，单单是这‘得天独厚’的作业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虽然他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没正眼看过它们。
他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偏头看向季韩。
季韩坐得端正，黑身白袖的校服略显宽大，但没有一丝褶皱，在冯潼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突出的喉结，性感又撩人。
咳咳咳，想什么呢？你个颜狗！就算人家长得好看，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
冯潼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搞得莫名其妙。
季韩的笔触在卷子与演草纸之间来回切换，毫不停歇。
不愧是学霸，单单是人家这努力的程度都让人望尘莫及。
冯潼对某季姓学霸的崇拜之情更上一层楼。
季韩从刚才就察觉到一直有人看着自己，这个方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他在试卷上写下某道题的最终结论，终于转头看向了冯潼。
干嘛？他无声地说。
冯潼将其视为一种邀请，他看了眼坐在讲台上的赵忻婷，恰巧对上赵忻婷的视线。
他暗骂了一声，对其微微一笑，然后随手拿了张试卷猫腰转移到季韩的身边，假意去请教问题。
赵忻婷相当欣慰，这孩子终于知道学习了。
冯潼注意到季韩的演草纸，上面是满满的受力分析图和公式，就连计算过程也写的有规有矩、清晰可辨。
“你过来干嘛？”季韩低声问道。
冯潼将试卷大咧咧地拍在季韩面前，“问题呀！”
……
季韩看着满是印刷字体却没有一点儿手写笔迹，呃……有一只画上去的火柴人的卷子，一阵无语。
就这？
就这。
“你问问题连个笔都不拿？”
冯潼恍然大悟，伸手将白天从孙吉祥哪里顺来的笔拿了过来。
“笔有了。”他呲牙一笑。
“哪道题不会？”
冯潼拄着脑袋，用还没打开的笔帽随便敲了敲一道题，“这个。”
季韩用十秒钟扫视了这道题，心里有了大概的思路。
“这道题你首先要把反应的方程式配平，配平你会吗？”季韩看了眼冯潼。
“……哦。”冯潼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拿的卷子原来是化学，仓促地看了遍题目，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会。”
季韩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看啊，这个反应是苛性钠和硫酸铜……生成了……”
季韩的笔在纸上滑动，留下的字迹赏心悦目。
“嗯嗯……”冯潼漫不经心地应和着，目光却定在了季韩那只引着字迹移动的手上。
季韩的手指白净细长，指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指骨略微突出，整只手像一个工艺品，写字时端正优雅却不带一丝娘气。
他的食指上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疤，看似瑕疵，放在季韩这里却给人一种缺陷美。
冯潼听说人的食指上的疤是上辈子最爱的人留下的痕迹，看吧，像季韩这样优秀的人无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追捧。
他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右手上面，冯潼的手指比季韩的要稍微粗一些，是骨棒大的缘故，他的皮肤不像季韩的手那样白皙，稍微带了些小麦色，嗯……不如季韩的好看。
然后的眼前就出现了那只好看的手。
季韩见冯潼的眼神根本就不在纸上，思绪恐怕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于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冯潼一把将这只手捉住，更为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
“你干什么呢？”季韩笑道，“耍流氓啊。”
“韩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手很好看啊。”冯潼将他的手放下，语气中略带羡慕。
“说我长得好看的人多了，说我手长得好看的，还真就你一个。”
“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帮舅爷家的表叔搬砖的时候不小心划的。”季韩满不在乎。
果然那么浪漫的神马前世还不如搬砖更配得上韩哥！
冯潼将手伸展开来，与季韩的并齐。
“其实我觉得咱们两个的手应该换一下，或者我和你应该换一下。”他注视着两只手，眼神却没有聚焦。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真的不适合去做搬砖这些粗活儿。”
“那请你用你这悲天悯人的时间赶紧给我换一双适合搬砖的手吧。”
季韩觉得冯潼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好像有种魔力，可以轻易地融入某个陌生的环境和集体，哪怕那里与他的世界格格不入，但他也能轻松化解。
他是非常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这一点季韩清楚地知道。不似高岭之花，也不是妖艳贱货，甚至带着些天真，有时还会显露出女孩儿才会有的丰富想象力，适宜程度的浪漫又不失安全感。
冯潼呵呵一笑，话题一转，“你不是说没搬过砖嘛？怎么又变卦了？”
“帮亲戚干活儿跟做苦力有本质上的区别，当童工做苦力给得钱少，我自然而然觉得受到不公平待遇，但我帮表叔搬砖，即使分文不取，也不觉得委屈，这两种情况，请您分清，冯大公子。”
“不敢当，不敢当。”一句冯大公子竟然使其谦虚了起来。
突然季韩拿起了笔，在纸上开始写写画画，一眼不去瞧冯潼。
冯潼对其突如其来的变化一头雾水，“不是说地好好的，你又开始画什么画呀？”
直到他看到季韩嘴角不受控制的弧度才大彻大悟。
艹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季韩一眼，随后脖子如机器的齿轮般一格一格地扭转过去。
“赵……赵老师。”
虽然冯潼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不惯着手欠聒噪的同学又习惯于驳老师校长的面子，但被当众抓到上课开小差还是多少有些心虚。
他此刻忽然理解了如意同学多次被抓时的心情。
蛮不错的，就是有点儿费手。
果不其然，他被赵忻婷罚抄近期新学的五篇古文……三遍。
赵忻婷没有理会季韩，因为她知道季韩每年稳坐年级第一靠的是其扎扎实实的实力，绝不会因为一次闲话就改变什么，尽管她知道勾引冯潼做出上课说话的行为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只是警告性地看了季韩一眼。
季韩回以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使得她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冯潼苦大仇深地回过头，露出牙齿冲季韩做了一个非常凶狠的表情（自以为）。
看得季韩趴在桌上笑个不停，肩膀止不住地抖动，一手还捂了肚子，看来无声地笑着实把他憋得够呛。
“……”有那么好笑吗？冯潼无声控诉。
“潼潼，你真是傻得可爱，我可太喜欢你了。”
叮——冯潼只觉得世界的安静了，耳边只剩下季韩说的这句话。
奇了怪了，他掏了掏耳朵，之前听孙吉祥他们这样喊自己怎么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到了季韩这里，竟然被他听出了一丝宠溺？
某直男潼表示相当费解。
冯潼当然不傻，也从未有人敢说他可爱，他在以前的同学那里的印象自始至终都是有钱，温和有礼，但不好相处，甚至连他的老师们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因为冯家在库西扎根几十年，冯氏那座占地十几万平方米的写字楼矗立在市中心也有三四十年了，与同在库西的闻家、向家隐隐处于三足鼎立之势，只是发展和研究的领域略有不同。
“韩哥……”冯潼轻笑，“你可真是喜欢捉弄人呐。”
季韩笑够了，才慢吞吞地从桌上爬起来，露出了他刚在纸上画的画面。
是冯潼试卷上的同款火柴人，只不过是两个，一个头上冒火，张牙舞爪，另一个委屈巴巴，跪地求饶。
“你真是……”冯潼哑然失笑。
“好了好了。”季韩收住笑容，不留痕迹地收去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陪你一起写行了吧，正好你不是要练字吗？”
“行！”某人爽快地答应，正合他意。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捉弄（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