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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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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他为魔尊那会儿,和万阴堂的那帮蛇鼠之辈做的最光荣的一件事情,就是封印了食人潭的一个妖魔。那妖魔为章鱼所化,常年靠吃人肉为生,吃的人越多,这潭水中的怨气就会越多,最后那妖物竟然被众多怨气所附着,怨气与妖气融合化为魔,从此以后更加猖狂。
于是,万阴堂的人求他魔尊琴峪出面除了那只怪物。其实琴峪也没有很大的本事,只是凭着他们魔族皇家的纯正血脉,用自己独特的气血把那怪物封印在潭水里,让他不能大范围的作恶而已,只要人们不接近这深潭,就不会受到怪物的威胁。
而今日,他就想跟这只怪物叙叙旧。
天边的雷鸣声愈发震耳,当钟离陌带人赶到黑心潭的时候,竟意外地看到琴峪正和阿笙厮打在一起。
阿笙虽然受了伤,但功夫底子深厚,对付花拳绣腿的琴峪绰绰有余。
“快踢我。”琴峪被阿笙别住胳膊,低声说道。
阿笙微微皱眉,犹豫了两秒后,不露破绽的抬脚对准琴峪的尾椎骨,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琴峪向前趔趄了几下,“吧唧”一声,趴倒在钟离陌的脚下。
他龇牙咧嘴的抬头,刚好看到面具下那双阴沉的眼眸正不动声色的细细瞧着他。
钟离陌微微弯腰,单手把琴峪从地上拽了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翘起嘴角,问:“你这又是要唱哪一出啊?”
琴峪不做迟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堂主,我出了万阴堂就想明白了,我后半生还是跟着您比较有前途,所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就想把这个朝云的小子扔这潭水里,一了百了。”
他这些话但凡有心之人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像钟离陌这样奸诈狡猾之人。他自然不相信琴峪的这番说辞,而琴峪也不指望他相信。
只见钟离陌面容阴冷地盯着琴峪看了一会儿后,又抬眼瞥了一下不远处的阿笙。
阿笙元气大伤,早已面如土色,如今也只是扶着树干勉强撑着。
钟离陌轻微的冷哼一声,然后将腰间的一把匕首递到了琴峪的面前:“那潭水里有个怪物不好惹,还是不要惊动的好,这小子已经受了重伤,你用这把刀就可以解决了他。”
说着,他比手示意了一下身后的两个随从,紧接着,那两人便去到阿笙的身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钳住了阿笙的手臂,将他按在了地上。
琴峪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拿过了钟离陌手里的匕首。那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子,只打眼看着便能叫人心惊,琴峪看似自然的用手指轻轻一碰刀刃,那手指便见了血。鲜红的血珠顺着手指往下流,一直滴落到钟离陌脚下的土壤里。
没有人去揣度他这个有心无意的举动,只当他是试试刀口。阿笙也不知琴峪这是要做什么,他答应与他演一场拙劣的打戏给钟离陌看,可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就在阿笙沉思时,琴峪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两人四目相对时,都尽力保持着镇定与冷静。
钟离陌勾着唇角,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的看着琴峪。他也是难得的好兴致,就像看看这琴峪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然而就在这时,黑心潭突然咕咕冒出了巨大的气泡,像烧开的热水,不安的想要喷涌而出。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被这出现异样的潭水吸引住。钟离陌的神色也一时变得沉重。
他可能做梦都没有预料到,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条粗壮的又巨长无比的黑色触手猛地刺破水面,意图夺命一般的朝他袭去。
钟离陌没有防备,更来不及闪躲,刚好被那条长满吸盘,又异常丑陋的粗长触手缠住了双腿。
他皱着眉头,动弹不得,只默念咒语变换出无数的长刀,直砍那条如蟒蛇一般企图将他拉下潭水的触手。
只是他用尽全力砍断那条缠着他双腿的触手后,又有两三条朝着他而来。
那触手的力气大的可怖,稍有不甚就会被其拖进黑心潭。钟离陌虽然有幸躲过了攻击,可是他身边的几个随从却没能幸免。
几个人被硬生生的扯下潭水后,竟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撕咬成碎片,整个潭水旋即晕染开一片刺眼的红。
在场的万阴堂弟子皆是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琴峪抓住机会,猛地踢出两脚,踹开箍住阿笙手臂的那两个人,然后迅速抓起阿笙的手,准备逃离这里。
可是钟离陌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他们离开。他大概猜到了黑心潭里那只章鱼怪为什么会突然出来袭击他,最大的可能便是琴峪看似无意的滴落在他脚下的那几滴血。他不知道琴峪是魔尊,魔尊当年亲自封印了这只怪物,于是这怪物闻见琴峪的气息便会出来索命。而钟离陌只猜得这章鱼怪应该是和琴峪有仇,才会一闻到他身上的血气就会发狂。
只见他随手化出一把锋芒逼人的短刀后,便用力朝着琴峪的腿弯割去。当那刀口狠狠剜进他的血肉时,琴峪疼的闷吭一声,整个人猛地跪倒在地。
他大致也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刀。毕竟像钟离陌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猜不到那潭水里的怪物发狂的原因。
只是当他轻轻抬眼,对上阿笙担忧的目光时,他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和他一同离开。
可就在阿笙弯腰想要扶起他的那一刹那,一条粗长的触手突然之间寻着他的气息缠上了他的身体,然后猛然拖起他往潭水的方向而去。
电光火石间,琴峪忽然感觉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心中一怔,抬眼看向阿笙。
他还是那副冷傲俊美的样子,只是眉心蹙起的厉害,额上的青筋也因用力而暴起。
琴峪看着他,看着他的一只手努力握紧他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而另一只手使劲抓紧旁边的一个树干。本是干净透亮的指甲却已狠狠插进粗糙的树皮当中,连同指尖都被染了红。
就在这时,万阴堂的毒蝎赶来了这里,像是有要紧的事来禀报钟离陌。不过当他看到那几条张狂恐怖的触手时,瞬间吓得顿住步子,愣了几秒后,才鼓足勇气上前,帮钟离陌一边砍断周身的那些触手,一边急声喊道:“堂主不好了!朝云的人闯进了万阴堂!还放火烧了大殿!”
听到“放火”二字,钟离陌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便是他书房里面的冥玉昙和那口红褐色的棺材。
他不敢长时间的与这里的怪物纠缠,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琴峪后,就大喊了一声“快撤”,接着找准时机离开了那里。
钟离陌等人的离开,无非让琴峪和阿笙陷入更恶劣的境地。
但是琴峪却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在的他终于可以放心的将长生水交给阿笙了。
只见他的眼眶似乎带了雾气,嘴角还是挂着一抹欢快的笑,他凝视着阿笙,用另一只手把他腰间的鎏金瓶拽了下来,然后往阿笙的手里递。
阿笙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咬了咬牙,只用凌冽的语气警告他:“我说过,长生水放你那里,谁都不能给。”
琴峪扬着嘴角,笑的有些傻气,说出的话虽然带了哽咽,却字字掷地有声:“可我就想给阿笙啊。”
说话间,他已经试着挣脱开阿笙的那只手。
“不要!琴峪!琴峪!”阿笙近乎嘶声央求。
但是琴峪不能再拖下去了,这黑心潭的怪物是他招惹的,自然也要用他的血肉来平息,阿笙不能因为他丧命,绝对不能!
天河一时之间决了堤,滂沱的大雨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雨丝织就的愈发繁密,在雨水的遮掩下,琴峪没有来得及看到阿笙为他落下的那滴眼泪,只认命一般的被那些触手拖进了潭水里。
一瞬间,那些触手像是完成了使命一样,纷纷向水底散去,水面一时只剩下随雨水溅起的波纹。
阿笙面沉如水,他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鎏金瓶,整个人像一块僵硬的石头一样,愣怔在那里好久好久,才终于恢复意识伸手去拿。等握在手心里后,他缓缓翻过身去,望着雨帘点缀的天空,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他的眼睛,而他却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也已经像是铅云重重,正在下着一场冷彻心骨的暴雨。
等到宋羽怀等人跟着林堂来到这里的时候,阿笙已没了知觉。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个叫琴峪的傻小子,拿着一张并不作数的婚书,冲着他傻笑……
万阴堂内,钟离陌少有的生了雷霆之怒。朝云门派的那些人虽然放火点了他几间屋子,但好在大雨也下的及时,并未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只是他气不过被琴峪一个毛头小子算计,还差点丢了命。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杀了几个万阴堂不顶事的弟子,又打碎了一些瓶瓶罐罐后,阴沉着目光,转头问角落里吓得一声都不敢吭的毒蝎:“天龙怎么样了?”
毒蝎几乎是立刻答道:“回堂主,那黑心潭的怪物道行不浅,天龙的一条手臂没能保住。”
钟离陌一听,神色阴鸷的更加骇人,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成拳。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再次问道:“沐儿呢?沐儿在哪?让他来见我。”
毒蝎像是打了个冷颤,扫了一眼钟离陌后,战战兢兢地说:“堂……堂主,刚刚您一直在气头上,小的就没敢告诉您,沐公子……沐公子……他不见了,”他低着声音说完,又急忙抬高音调补充道,“不过小的已经命人去找了,可能朝云那帮人突然闯进来,沐公子胆子小,吓得躲起来了。”
钟离陌的眼神突然暗了下去,他第一次觉得,有时候聪明反而是一件坏事。
心口忽然有疼痛感袭来,他动了动喉咙,只觉一股腥腻的气息在口中蔓延,他微启双唇,便有一道红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毒蝎看得一愣,只是钟离陌周身杀意太过明显,他不敢上前,只听他冷冷地说出一个名字:“白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