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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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离开大悦城南区4号楼的时候，楼下围了一圈的群众，大爷大妈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已经接连死掉两个人了，人心惶惶。楼下闲聊的人脸上都带着惶惑和惊慌的神色，面色如土。从案发现场下来的刑警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心里也很压抑，死的两个年轻人都是如玫瑰花一般刚刚盛开的时候，悄然而亡，在黑暗里凋零。
现在外边都传这两个人都是离奇死亡，一个死在江边，被火烧死，一个死在浴缸里溺亡，是有人在报复社会。甚至有一些无良的媒体为了制造噱头开始造谣徐子钦是为了何男友康嘉益厮守所以选择殉情。
无稽之谈。
江烨在查看过现场环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房子里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用品，康嘉益应该已经搬离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等所有人离开浴室，扶桑站立在浴室的镜子前驻足许久，慌神之间，镜子上一道道血迹乍现“故人，久未相见。”
是九婴留下的，血迹顺着镜面淌下，流入白色的洗脸盆中，扶桑仿佛隔着那面镜子见到了山海经卷轴之中的异兽——九婴。
五千年前，那时东襄部族偏居西南一隅，世代居于此地，族人安居乐业，在西南繁衍生息、遍地开花。
后来，九婴作乱，女娲出世造山海经卷轴将其封印，此后九婴再未出世为祸人间。
从案发现场回到特调组只需要半个小时，十月份的空气中干燥和闷热在狭窄逼仄的车厢内肆意席卷。
扶桑看到徐子钦尸体的时候，正好是法医将他从浴缸里打捞起来的时候，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不长，皮肤发白，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长五厘米，伤口深度暂不可知，浴缸中的血水证明了他的死因。
三个人坐在车里，各自都藏着各自的心事，扶桑知晓张书岚的身份之后并不震惊，只是他从张书岚口中得知身后事有些许的迷离倘恍，他死后，清琮也跟着走了。
他要护的人最终还是没能护住。
至于张书岚，她也算是解开了家族千年来的夙愿，如今心愿已了，她只求贞人万寿无疆。
唯独江烨与他们的所思所想不一样，他心里惦记的只有九婴，还有扶桑之前说过的山海经卷轴，也就是那本封印异兽的卷轴。九婴既出，就说明封印被毁，今天死一个人，明天死两个人……异兽为祸人间之时，天地倒转，覆水难收。
回到特调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日暮时分，天边一道昏黄的色彩自天际散开。
这时候特调组的人倒是意外的齐全，就连编外人员也到了不少，天贞观的几个小徒弟都是头一回下山，被几个有资历的师兄带到特调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事儿，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地观望着四周环境，他们穿着劲装，手臂扣着铁腕，蹀躞之中还放着一把炒黄豆，这是天贞观的传统。
见到江烨的身影出现在一楼大厅，一个个的都鼓足了精气神，朝着江烨郑重其事地作揖问候：“拜见师叔、拜见师伯……”此类的声音在特调组接连起伏，这么多人也没个人提前统一练一练。
参差不齐也是天贞观的一大传统。
反正天贞观自虚云道长在世时就不是什么正经道观了，普通道观会做的事儿天贞观是一个都不做，当初虚云道长就时常叮嘱江烨，天地万物自在人为。
常说老庄皆云，无为而治，清静自在。
江烨时常看到背过师父的大师兄紧扣着算盘敲敲打打，由此看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不是个正经人。
因此，江烨也没指望天贞观教养出来的弟子他们能做出什么令人啧啧称绝的事儿，因为他本人也是个自在随心的人。
“你们既然下了山就好好历练，但一切行动都要以安全作为基准，不要私自行动，如有擅自行动者，就等着回山之后被你们的师父惩处吧。”这些年来江烨对待下山历练的孩子左右都是这么一句话，他们虽说各个都不同凡人，皆有所能，但毕竟年岁还小，该嘱咐的还是得好好嘱咐一回。
这些从山下刚接触到尘世的孩子，眸中带着山野间的天真纯粹，天贞观向来不避世，为的不是让弟子接受尘世喧嚣，而且让他们开悟世间真谛，人生百态，须得细细品味。
“师叔，那要是那精怪都扑到我们面前了呢？”
“那你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师叔，你说的这是什么囫囵话，到底应该怎么着啊？”
江烨不耐烦地撇下一句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还能怎么着，你打算以身饲虎，还是觉得你们这几个鸡崽儿能打得过九婴？”
那多话的小徒弟还锲而不舍地说：“师父说了，让我们下山长本事，没说让我们看热闹。”
江烨面色一沉，恐吓道：“行啊，到时候就把你一个人扔到九婴面前，回头我在你师父那儿多多美言两句。”
小徒弟脖颈一缩，嘿嘿一笑：“师叔，我这……这不是和您闹着玩呢嘛。”
叶佳见他们问候完也没耽误，立马站出来打圆场，先给破小孩脑袋一巴掌：“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的。”转过头她又对江烨说，“老大，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儿，连个玩笑都不会开。”
“你好好带着他们，要是他们惹出什么事儿，我算到你头上。”
叶佳也嘿嘿一笑：“放心吧，我办事，没意外。”
说完她就带着几个小孩出去查线索了，张书岚和盛绝鉴于扶桑和江烨两人之间有话要说，也很识时务地退开。
一时间，偌大的小洋房里空荡起来，沉寂的气氛在周身游走。
“大祭司有话要说？”江烨率先开口，他知道只要自己不问扶桑就能一直按耐着不说。
扶桑抬眸，素来的冷漠在脸上扫去，不悲不喜的样子也好过那副死人脸：“我先前说要查出张书岚的身份，此事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
江烨又不是普通凡人，早在大悦城的时候他就感知到张书岚掐诀的动静，只是既然他们都选择将自己屏退在外，那自己也没必要横插一脚进去。
现在，扶桑想告诉他，看来张书岚的身份对特调组没什么影响。
“张姐是什么人？”
“东襄后裔，巫侍清瑄遗脉。”扶桑刻意放轻了语调。
但江烨却能从他刻意放轻的语调中察觉到那一丝不显山不露水的喜悦，这个大祭司居然还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既然这样，大祭司就可以完全打消顾虑了。我就知道张姐是没什么问题的，虽说她是神族的身份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她并非神族。”扶桑解释。
“五千年前她先祖清瑄与妖族相恋，之后在凡间成婚辗转人间数千年，东襄血脉早在神族、妖族、人族之间散失了七七八八。”
“张姐居然还是个混血？”要不说江烨怎么能是特调组的组长呢，一段话里就抓住了一句重点。
反应过来时机不对的江烨对扶桑报以尴尬的微笑：“我失言了。”
说完张书岚的身份，他们接着要面对的就是已经接连被害的死者，死者家属已经在赶来江州的路上了，局里也开了会，给江烨下达了指令，命他在一个星期内侦破案件，缉拿九婴。
扶桑看他一瞬间萎靡的身影就知晓压在江烨肩头的山有多重。
“浴室里的镜子当中有九婴的留言，不知你是否看到了？”
江烨讶然，他仔细观察过现场并没有看到任何留言，还是说九婴是专门针对扶桑留下了一句话。
“写得什么？”
“故人，久未相见。”扶桑思索着识海中的记忆，酥酥麻麻的抽痛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识海被封，关于五千年前的记忆始终都是些片段。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流过白皙的颈部。
“别想了。”江烨想都不想直接抓住他的手，将一切都暂停下来，“想不出来就不要再想了，九婴留话给你应该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识海对扶桑大脑的侵袭绝非简简单单引起的疼痛这么简单，识海中被人加固的封印在扶桑神力的摧残之下逐渐破碎，但这破碎的过程就好比有人拿着一把刀，一点一点的割开扶桑的皮肉。然而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刀子一定是一把钝刀，钝刀慢慢地、慢慢地划开皮肉下的皮下组织，鲜红的血溢出来，飞溅三尺，人只要活着，只要能感受到被卷刃刀口划过之后的痛楚就可以了。这是扶桑正在经历的痛苦。
秦心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扶桑倒在江烨怀里，扶桑额上一层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滴在衬衫领子上，脸色惨白地厉害，嘴唇泛紫且在不停地颤抖。秦心慌慌张张地从楼下跑下来，凑到江烨身边陡然跪在地上看着扶桑。
“他这是怎么了？”
“发病了。”这已经是江烨第二次见到这种情形了，什么坐怀不乱都是他佯装出来的，他抱着扶桑的胳膊也在颤抖，心口有点酸涩滋味，总觉得怀里的这个人对自己而言并不是只是东襄祭司的身份。
秦心慌乱拿出手机，正打算拨打电话。
江烨喊住她：“他不是凡人，你打了电话也没用。”
在秦心的注视之下，江烨把人拦腰抱了起来走出门去，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一道余晖照进大厅的地板上，照在秦心的侧脸上，茂密的睫毛上散落一丝光点。她扭身看着江烨的背影，嘴里喃喃地念着扶桑的名字。
“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注】这是虚云道长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他老人家神神叨叨地在秦心面前嘀咕的话，如今依稀在耳边响起。
扶桑又进入了一个梦境，虚虚实实中他已经不知道那梦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在心底里造出的一个期许？
那个跪在地上的凡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扶桑叫他抬起头，他抬起来用一种悲苦的面容看着自己，他在为自己而悲苦？
他问他：“你在难过什么？”
那凡人不答，好像下一瞬就要在扶桑面前烟消云散，扶桑看他悲苦想从殿前的高台上走下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长相。
这时凡人突然开口道：“此中之地，万望贞人莫要再来。”
“汝为何人？”
“贞人无需知晓，好好活着。”
再醒来时，扶桑看见的是江烨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眼底一圈青色，连同下巴上也闹出青色的胡茬，他在扶桑床前守了一夜，看到他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扶桑坐起，面色惨白：“无事，有劳你了。”
江烨坐在床边给他递过去一杯水：“我瞧着不像是无事，你是神族医院没法对你治疗，但我觉得你这两次晕倒都不是因为身体的疾病。你之前说过的识海算心理方面吧，要不我找个心理大夫给你看看？”
“不需要，只是我在思索五千年前和九婴打过的交道，一时不慎陷入于识海的斗争之中。如今已无大碍。”
“咱们就别讳疾忌医了，去看看心理医生，聊聊天也好。我找的是我高中同学，对你的身份肯定会守口如瓶，不用担心。”
扶桑摆手让他退下，重新躺回被窝里，这个夜晚还是先让他好好睡一觉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故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