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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一探之下,萧慕蔺不由心惊,望向宋幼棉,见宋幼棉也正望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一片清明,却是一个无辜得不能再无辜的表情。

      萧慕蔺移开眼,斟酌着道:“你……你受了点伤,但这不是头疾症疾所在,你的头疾是因为练功所致,如果你再继续下去,会走火入魔的。”

      宋幼棉缩回手,面无表情道:“这话已有人对我说过了,嘿!你若没本事,趁现在没人,赶紧走,免得砸了医门招牌。”

      萧慕蔺不理这话,取下腰间的鱼皮夹子摊开,露出一排排金针来。

      “哎。”宋幼棉叹了口气,难得露出一丝苦涩来:“当年我不要这武功,糟老头子硬要给我,现在我需要这身功夫名震天下,又怎可丢掉。”

      萧慕蔺道:“你果然是冲着整个武林去的。”

      “果然?”宋幼棉一愣,随即又了然一笑:“乐寒酥侠名在外,久经江湖,能看穿我的意图不难。”

      萧慕蔺忍了忍,忍住没问,宋幼棉却自顾说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名震江湖?”

      萧慕蔺等着宋幼棉说,忽见宋幼棉眉头一皱,一把朝他抓来,紧紧扼住他的手腕,身体一缩,咬牙切齿道:“痛死老子了!”

      萧慕蔺忙扶住他,一手朝他印堂、晴明等穴位按去。

      “酒来了!”喜奴抱着酒坛一进门,萧慕蔺便急急吩咐:“倒入盆中,将金针浸泡进去!”

      喜奴忙照做。

      又吩咐紧随而来的杜伊人:“帕子!”

      又朝喜奴伸手:“针!”

      接着用金针朝宋幼棉头上天门、坎宫、太阳、风池、百会等十二大穴位刺去。

      “你最好别动。”见宋幼棉似乎想动,萧慕蔺语带威胁道:“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中,要是稍微移那么一分半寸,非死即残。”

      宋幼棉怕是第一次受人威胁而没有反击的,只是不满道:“哪有大夫威胁病人的。”

      萧慕蔺没说话,轻轻一笑,只觉得野心勃勃不可一世的宋幼棉,听话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半柱香的功夫,宋幼棉脸上青色之气逐渐褪去,薄唇也不如先前那么红,泛出一点粉来,他静静躺着,神色平静,似乎睡过去了。

      喜奴和杜伊人紧张地看着萧慕蔺,只等他一回头,便露出一个讨好又探寻的笑容。

      只见萧慕蔺一一取下金针,然后对宋幼棉道:“我现在教你一个缓解疼痛的方法,再次复发的时候,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宋幼棉睁开眼看着他,见他举起手中的金针,眉头一皱道:“你还要扎我?”

      “对。”这字一出口,便朝宋幼棉手三阳经各处穴道扎去,边扎边道:“你这头疾沉痼自若,我暂时也没有能力帮你根治,我现在用金针渡穴,通过经络疏导,将症疾引至手指,以指尖放血能缓一时。若头疾再犯,你便用这个方法。”

      说着便在宋幼棉中指指尖一扎,顿时一道乌黑的血便涌了出来。

      喜奴见自家主人已无大碍,心里欢喜,便去拿萧慕蔺放在桌上的包裹,哪知喜奴还没碰到包裹,萧慕蔺忽神色一冷,喝道:“别动!”

      杜伊人一愣,萧慕蔺内敛温雅,居然也会露出这般冷冽的神色来,不由好奇那包裹里究竟是什么。

      喜奴缩回手,解释道:“萧公子,我只是想放到别的地方去,腾出桌面请你喝酒。”

      萧慕蔺道:“不必了。”把包裹复又背上。

      “一把剑。”萧慕蔺看向宋幼棉,见他已经坐了起来,青丝垂肩,面色苍白,正挑着眼尾盯着那长包裹:“还是一把好剑。”

      萧慕蔺并不接话,而是问道:“你还没说为何要名震江湖?”

      宋幼棉看了看指尖,血液已经凝固了,只剩一点红色,他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眼皮一抬,目露狂意:“我功夫这么好,不名震江湖岂不可惜?”

      萧慕蔺心里一动,脸上一热,不知宋幼棉是不是有意对着他这么做,心里就乱糟糟的,有些干涩地道:“告辞。”

      “萧兄。”宋幼棉这一喊,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来,听宋幼棉说:“改日请萧兄喝酒,感谢萧兄救命之恩。”

      三日眨眼便过去了,七门掌门一开始焦躁不已,在从与不从间衡量,换着以往,他们祭祖完后,至多耽搁一日便各走各的,这次却不同,所以都住在祖祠院里,谁也没走。

      眼见着日期已到,宋幼棉那边却没有任何举动,大家心里就有些摸不准,是不是宋幼棉给他们开了个玩笑?在他们面前立立威,并不是真要他们俯首听命?

      “奶奶的!这小子耍我们吧?”铁飞蹄耐不住,加上心里有些侥幸,率先开口道:“我看他就是戏弄戏弄我们,既然同出一门,我不与他计较了,门下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处理,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见众人都没动,要走的脚步又顿住,他一向服乐寒酥,这时就看向乐寒酥道:“乐掌门,你走不走?”

      乐寒酥脸色已恢复红润,这几日有萧慕蔺的药,加上楼破衣为他运气疗伤,伤已好得七七八八,听铁飞蹄问,慎重道:“再等等吧,我看他不像是会这般戏耍人的人,见我们不从,一定还有举动。”

      仙莲的病好了些,脸色虽还泛青,但那层金黄却没有了,想来萧慕蔺的方子很有效,这时听了乐寒酥的话,点头道:“寒酥兄说得不错,再等等。”

      众人见乐寒酥这般说,也都同意,铁飞蹄只好也暂时留下。直日上三竿,什么消息都没有传来,若再不走,城门一关,他们就得再耽搁一天。

      铁飞蹄再呆不住,第一个告辞走了,接着海余放也走了,海西缘临走时,要萧慕蔺跟他去流川门做客,萧慕蔺以仙莲的病还需要他为由推脱了,海西缘极为不舍,奈何叔叔催得紧,只好给了萧慕蔺一块流川门的牌子,让他日后想去流川门,拿着这块牌子,可直接见到他。

      萧慕蔺本不想要,海西缘却硬塞给他,生怕他拒绝,飞快的走了。

      老秦带着秦知意也走了,仙莲因为病情,还得耽搁一些日子,因此萧慕蔺也要留下,剩下楼破衣和任轩人,乐寒酥道:“二位呢?”

      任轩人摇了摇头,转身回卧房去了。

      楼破衣道:“寒酥你怎么想?”

      乐寒酥总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道:“今日过了再说,小楼若听我的,今日就留下。”

      楼破衣道:“我当然听你的。”

      乐寒酥点了点头,暗自运了运功,见已无大碍,他已作好与宋幼棉再战一场的准备,而这次,只怕九死一生了。

      萧慕蔺正在后院捣药,突听一阵脚步声不轻不重的靠近,他一回头,见喜奴正面带笑意的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这少年胆子也大,敢单枪匹马来找他。

      喜奴笑道:“这次,真是我家主人叫我来请萧神医去喝酒的。”

      萧慕蔺心思一转,问道:“你家主人为何今日请我喝酒?”

      “萧神医是说,我家主人请你喝酒还得挑日子么?你有什么事么?”喜奴歪了歪头:“你怎么捣药都把那剑背着?”

      萧慕蔺一侧身,一脸堤防道:“谁说这是把剑?”

      喜奴道:“我家主人不会看错的。很好的剑么?很有名?有人抢?你剑术很好么?”

      “你话很多么?”萧慕蔺无奈,这少年看起来挺持重,怎么这么多话。

      喜奴又是一笑:“走吧,我家主人等着呢。”

      萧慕蔺一想,三日之期已到,除开他医门,七门不从,宋幼棉却毫无作为,一定有猫腻,就去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次却不是在伊人楼,而是靠近护城河的一座名为“客来笑”的酒楼,那酒楼高三层,比周围房舍都高了一截,红墙碧瓦,端的气派。

      喜奴领着他直朝最上层走去,整层楼却只有一桌,已极有规律地摆了些菜,氤氲腾腾,显是刚上不久。

      却不见人。

      萧慕蔺正待问喜奴,却从木雕屏风的一角看见一片黑衣,他朝那屏风后走去,见宋幼棉依窗而坐,一条屈着,另一腿挂到窗外去了,也亏得这窗是背面,对着城墙,要是对着大街,别个一仰头看见这么一条长剌剌的腿,不知作何感想。

      宋幼棉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自酌自饮,头发用一枚无纹无饰的金湛湛的环束着,也不知怎么弄的,没个簪子,那头发竟束得又高又直,将他的脸部轮廓完整的显露出来,刀削斧凿般的分明;面色虽苍白,却细腻光洁,隐隐能看见一层细细的绒毛,那是一个二十岁男子才有的青涩和柔嫩。

      萧慕蔺抿了抿唇,几乎就要转身走了,他待在谷里太久了,才会对一个男人生出一种让他感到慌张和不安的心思。

      宋幼棉早已感觉到萧慕蔺来了,见他打量自己,也就不出声,宋幼棉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不论是对自己的才略、武功还是相貌,都极有自信,别人要看,干脆让他看个够好了。

      见萧慕蔺脚尖一缩,宋幼棉及时的转过脸来,一笑道:“萧兄来了。”

      萧慕蔺见他眼里似有光一现,不知是不是欣喜,心里也跟着有点欣喜,嘴上却说不出一句漂亮的话来,就像师父常说的,笨手笨脚笨头笨脑还笨嘴笨舌。

      “让宋兄破费了。”

      宋幼棉却朝他一招手:“萧兄来这里。”

      萧慕蔺一顿,想着此番来的用意,便抬脚走了过去。

      宋幼棉握杯的手朝几里外的城墙一指:“看到那上面的印子了么?刀劈的,□□的,锤砸的,还有那一层雨水冲刷不掉的暗褐色,那是热血浇的。”

      萧慕蔺虽然眼力不错,可这会天色已有些暗了,那城墙又背光,他是一点也没看见宋幼棉说的。

      宋幼棉却手一伸,捉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前来,在他耳边道:“萧兄请看,那些都是祖师爷们为捍卫这座城留下的烙印,没有他们,这座城或许早已千疮百孔陈旧腐朽,就没有今日的繁华和光鲜了。当然,没有他们,也没有今日的九流门。”

      萧慕蔺糊里糊涂的听了一会,这最后一句点题了,他却更加糊涂了。

      听宋幼棉继续道:“可惜九流门出生三教九流,虽在江湖中有些影响,可也就仅此而已,要说能入名门大派的眼,是万万不能的,更别说跻身名门大派了。”

      “这就是世道的公平,也是世道的不公平。”

      萧慕蔺愣了愣,把手腕从宋幼棉手里抽出来,问道:“这与你要他们听命有何关系?”

      宋幼棉叹了口气:“萧兄身居幽谷,避世而处,不明白其中利害也是正常的。”说着他起身,宽袖一甩,极为豪气道:“我要他们听命于我,并不是要他们为我做些什么,相反,是要为他们为九流门做些什么。我要九流门跻身江湖名门大派,我要别人提起九流门,不止因为三十年前的守城之战,还有九流门在江湖中不敢小觑的地位!我要江湖中人乃至世家大族不敢轻视九流门!这就是我这么做的目的。”

      萧慕蔺听得呆住了,宋幼棉是要把九流门发展成一流门派?

      “为什么?”

      宋幼棉手一伸,示意萧慕蔺坐下说,两人回到饭桌上,宋幼棉亲自给萧慕蔺斟酒,举杯示意,萧慕蔺只好端起酒杯,正要喝,宋幼棉道:“萧兄慢饮,这是烈酒,名为君子隐。”

      萧慕蔺试探着喝了一口,是与宋幼棉第一次见面时喝的那种酒。

      宋幼棉见他神色如常,赞道:“看来萧兄已把这烈酒降服了。”

      萧慕蔺苦笑:“我看是这烈酒把我降服了,我饮后才不至于与它翻脸。”

      宋幼棉双眼一亮:“萧兄风趣,我喜欢这句话。”

      萧慕蔺一愣,这话风趣么?这不过是他内心所想所感,也就那么说了。

      见宋幼棉看着他,只好把杯里的一饮而尽,那种火辣的感觉还是让他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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