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寿——年年有鱼》猴辣花

3、殿年

　　余青易走后，漆雕允将小孩身上的绷带拆开，简单为小孩清洗了一下身子，便开始上药，刚刚将全身的伤口抹完，正想为他处理一下脸上的细小伤口时，见小孩一双黑眸正看着他，显然已醒来多时。
　　“你醒了,感觉如何？我可有弄疼你？”震愣过去，漆雕允手上动作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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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你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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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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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嗓子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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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孩只是抿着唇，并不答话。
　　“哎！你就一双大眼看着我作甚，比谁眼大啊。”漆雕允点了点小孩眉头，又继续给小孩换药：“可是我救了你，你要如何报答？你可要以身相许？”
　　小孩眉眼低垂，嘴唇蠕动： “我是，男孩。”
　　“嗯？噗！哈哈哈！”漆雕允忍不住笑出来，小孩并未束发，也并未穿外衣，一张小脸伤痕累累，但五官精致，让人难辨性别。
　　其实为他擦身体的时候就发现是个男孩子，但见小孩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逗逗他，谁叫他不理他的正经话呢。
　　漆雕允轻挑了一下小孩的下巴：“男孩啊，那就给我当牛做马吧，怎么样？叫声主人来听听？”
　　小孩沉默了一下，低声唤一句：“主人。”
　　“让你叫你还真叫啊！真是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儿。”漆雕允收了笑意，抓了抓小孩的头发，嗯，还挺柔软：“叫我哥哥就行了。”
　　小孩没有说话。
　　“好了，不逗你了，好好养伤。”
　　漆雕允觉得这小孩背后应该有故事，像刺猬一样对外界充满防备，他身上无一点孩童的娇憨之气，沉默的一副大人样子，加上身上的伤，让人又觉可爱又心疼。
　　听见轻轻关上门的声音，小孩默默走下床，从内反锁住门窗，在屋内摸索了好一阵，才打开门窗，重新上床躺好。
　　小孩身上有伤，况且现在天色也晚了不便挪动，漆雕允只好自己住进府内弟子为小孩准备的隔壁房间。
　　夜晚月色姣姣，漆雕允打开窗子，月光将他的影子印在地上。就着月色，漆雕允双手快速翻转变化捏了一个诀，刹那间，一道黑影从他的影子中分裂出来。
　　“道一，帮我去查一下那小孩的背景。”
　　道一是漆雕莫法给漆雕允的一道影子，是漆雕莫法用一位陨落大能的身体炼制而成，跟在漆雕莫法身后多年，又在漆雕允九岁生辰时送给了他。道一没有三魂七魄，没有人的情感，法力甚是高强。但作为一道影子，自然不能在强光下活动。
　　“是。”黑影瞬间变化，快速融入墙角，融入旁边的大树的影子，又流入屋檐的影子，迅速远去。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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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清新的早晨。
　　侍童伺候完漆雕允梳洗，便有弟子引他去大厅用早膳。漆雕允到时郭景平、余轻易都已经到了，相互行了一个拱手礼，漆雕允便落座开始用膳。三人都已经过了辟谷，因此也无饥饿之感，用膳只是个形式，桌上也只象征性地摆了一些灵植做的糕点和一壶晨甘露。
　　“漆雕，我听景平说你们这次是打算去参加仙盟的校考？”
　　“正是。”漆雕允点了点头。
　　仙盟位于大陆中央，据说是由全大陆德高望重的前辈组建起来的，具体来历已不可考究。如今的仙盟既有六大势力中的人，也有散修、妖修，或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大能。强者为尊的世界，奉行弱肉强食的准则，只要能力够强，就能加入仙盟。而加入仙盟的条件就是必须通过仙盟的考核，仙盟的考核分为赛考和校考。赛考专门为一些顶尖强者而设，无论是精通射、音、御、药理、剑术，还是其他旁门杂术，只要你只要能通过淘汰赛、晋级赛、决赛，成为留在最后的前三名，都可以直接进入仙盟，并直接获得尊位。而校考是专门为招收有潜力的青年才俊而设的，要比赛考容易的多，只要通过预设的几个关卡就能进入仙盟子弟班学习，结课后成绩优异的还可入仙盟执法队。
　　对于年轻的大部分修者来说，仙盟设的关卡也是难上加难。历来就有以入仙门的人数作为评判一个家族或宗派强弱的标准，仙盟汇集了大陆上大部分的高手，即使不能在结课后加入仙盟执法队，能在此学习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因此，很多人都对校考趋之若鹜。而漆雕允、郭景平、余青易三人身为六大势力中人，入仙盟子弟班也是他们势在必得的一环。
　　“仙盟校考也还有五年，你们若是从乐阳城去仙盟，就是不借助灵器也不过半年的路程。”
　　“我想借此在路上历练一下，我这十七年极少出谷，很多东西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余青易一点了点头：“也是，之前只听过你的名声，却从未在世家子弟聚会上见过你，这头一次露面就让我碰上了，我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完，余青易夸张地朝漆雕允作了个揖。
　　漆雕允无奈地打掉余青易的手，真想让其他人看看余青易这个样子，当时居然觉得他像个翩翩公子?修界居然还流传着司音公子的美名！
　　“你少自作多情吧！”郭景平喝了一口晨甘露，觑了他一眼：“我才是第一个。”
　　“是是是，你和你漆雕哥哥的情分，我是比不了了。”
　　余青易又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唉，突然好想有一个跟屁虫弟弟。”说完余青易自己都笑了起来。
　　漆雕允也忍不住笑出来。
　　“婶婶回来了，我定要跟他说你欺负我！”郭景平又追着余青易闹起来，漆雕允想到那小孩应该还没吃早饭，便和两人告辞了。
　　“公子。”漆雕允去见小孩的路上，黑影又出现在他的脚边。
　　“道一？可是查出什么了？”
　　“那小孩曾住阴山脚下架桥村内，父母不明，曾与一个名叫温良子的叔叔生活，温良子也有三年未出现，五天前村里的人离奇地消失，村庄内无打斗痕迹，无血迹。”
　　“能让全村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也只有修者能做了，修者插手凡界？这么多天过去了仙盟执法队的人也没来？”
　　“未曾。”
　　“有意思……可知那小孩姓名？”
　　“不知。”
　　“那小孩为何会在阴山上？”
　　“不知道。”
　　“……还查出什么了？”
　　“无。”
　　“……”看来道一还是拿出来打架好点，让一个没有魂魄的影子去查东西，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漆雕允突然有点想自己的侍从太令太河了。
　　挥手隐去黑影，还是看那小孩怎么说吧。
　　“叩叩。”漆雕允端着一碗粥，敲了敲小孩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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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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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还没起吧，这都快巳时了。
　　漆雕允顿了一会儿，便直接推开了门。小孩正坐在桌边，漆雕允给小孩用的上好的伤药，医师也是乐阳城内城最好的，小孩的伤口也不会崩开流血了，但依旧没有痊愈，小孩脸上还带着些细小的痕迹，正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漆雕允愣了愣，见小孩这样有些心疼，他有个族弟和他一样大，但现在还在父母怀中撒泼打滚，平时磕破一点，修行累一点他父母都心疼得不得了，可小孩却不知疼痛似的。
　　“尝尝我做的粥，加了些药材，对你身体有好处。”漆雕允将粥递给小孩。
　　小孩没有理他。
　　“嗯？你不吃，是要我喂才吃？”漆雕允歪了歪头。
　　小孩动了下头，皱起眉头，依然没去拿碗。
　　“唉，好吧。”漆雕允无可奈何似的地端起粥，用勺子搅了搅，嘴唇凑近试了下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小孩嘴边。
　　小孩没有张口。
　　漆雕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直接怼到他的唇上。
　　僵持了好一阵，漆雕允手都快举酸了，小孩终于微微张开嘴吃了下去。
　　“这才乖嘛。”漆雕允想摸摸小孩的头，才刚伸出手，小孩猛的后退，躲过去了，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漆雕允只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小孩吃得很优雅，但吃得也很快，一碗粥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漆雕允用锦帕擦了擦小孩的嘴角，从随身的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件弹花暗纹锦服，“你的那件衣服我拿去丢了，这件衣服当赔你的。你试试，等晚上看游街的时候带你多买几件。”
　　小孩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毕竟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凭空出现一件衣是件很诡异的事，但他什么也没问，低着头任漆雕允给他穿衣服。
　　“不去。”小孩的声音闷闷的。
　　“什么？”漆雕允没听清楚。
　　“不出去。”
　　“怎么？怕我讹上你啊？又不花你的钱，你啊你，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皱什么眉头啊。”漆雕允伸出手指将小孩皱着的眉头揉开了。
　　“我不能出去。”小孩抬起头认真地盯着漆雕允的眼睛。
　　漆雕允用双手托起了小孩的小脸，漆雕允的双手冰冰凉凉的，小孩感觉很舒服，便没有抗拒，但垂下了眼眸，没有看他。
　　“我知道你有仇家，但这是乐阳城内城，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救人救到底，我，漆雕允，也不是什么废柴，保护你也是绰绰有余的，你还担心什么？”
　　“我对你毫无用处，还可能拖累你。你……为什么……”
　　漆雕允摸了摸他的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只是觉得你能活下来足见坚强，你在努力争取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不想让一个努力活着的生命就这样泯灭。
　　“……谢谢。”
　　这声谢谢是气音，微不可闻。但漆雕允还是听见了。
　　“谢就不用了，告诉我你的名字就行。”
　　“以前他们都叫我小殿。”
　　“名殿？那你姓什么？”
　　“姓殿，无名。”
　　“没有名字？”漆雕允有些纳闷，他不是有个叔叔吗？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但漆雕允不想让小孩知道他调查他的事，也不好多问，只好提议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随便。”
　　还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你姓殿……那叫殿年如何？”希望你一直如少年，干净纯粹心安，看透不美好却相信美好，见过不善良却依旧善良。漆雕允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也不知是何时何地看的了，但莫名觉得这句话很适合他。
　　“好了，我们走吧，小殿年。”漆雕允未等小孩回答便将小孩抱下凳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牵着小孩向外走去。
　　漆雕允边走边说：“这样吧，我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你是小孩，你先问。”
　　“我十一岁了。”
　　“喔!你十一岁了啊!”漆雕允故作惊叹：“可是……你怎么矮……”
　　“我，我会长高的，以后。”
　　“要长高就要吃饭，刚刚喂你吃饭还不情不愿的。”
　　“你是神仙吗？” 殿年又回到了正题上。
　　漆雕允笑眯了眼：“是啊，我是上天派来救你的神仙，法力无边。”说完广袖一挥，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凭空出现，围着殿年，有的啄了啄殿年的额头，有的落在殿年肩上，殿年伸出手，小鸟落在他的手心，痒痒的。
　　“厉害吗？”
　　殿年睁大了眼：“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说完眼神又黯淡了下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早点来找我，我……”殿年又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几度张口终究没说个所以然。
　　漆雕允蹲下身将殿年抱在怀里，轻轻地抚他的背：“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守护神仙的，你以前经历的苦难，都是天神的考验。”
　　漆雕允刮了刮殿年的鼻头：“好了，该本天神来问你了，”
　　“你怎么会在阴山，那山上异兽聚集，寻常凡人可不敢去，这连三岁小儿都知道。”
　　“村里已经一个月没下雨了，庄稼都干死了，村里的神婆说是有人触怒了阴山上的神灵，要献祭一个童男。”
　　“阴山的神灵？”难道是当康？不会是前月自己带着当康去招摇山动了阴山的福瑞吧？所以这是自己造成的？
　　漆雕允心中有些愧疚自责，叹了口气：“你可知献祭为何？”
　　“我知，就是出卖灵魂的意思，但是村里人都对我很好，那些贡品也够我吃一阵子，我不想再拖累他们。”殿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我是自愿的，去了，能吃饱。”
　　漆雕允想问他身上的夹杂着灵气的伤口是怎么回事，但已经行至大厅，不便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