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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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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这边走。”
叶阳琰刚走入连接正房和罩房的后院,便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平平的声音。
他不急着跟过去,先蹲下来,将方才招来的还瑟瑟发抖的猫妖抱到怀里,
才向侍女的方向一抬头。
“走吧”
这园中树木有意密植,庭中不知朝暮。
所幸足够猫眼看清了。
借着这猫妖的眼睛,叶阳琰仔细打量了一番前面的侍女:那侍女提着灯,衣服随动作摆动,若是光站着可能还真没什么,但她一路行过去,双脚如同平移,肢体僵硬,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儿,被香粉压着,隐隐飘过来。
是傀儡人。
叶阳琰抬手封了白猫的嗅觉。万一这小家伙叫起来可就难办了。
“到了。”侍女带叶阳琰来到一处房门前。
“老爷,客人来了。”
只听里面有人应了一声,叶阳琰伸手推门,却被侍女拦了一下。
“道长……小心”
那侍女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退了一步,走开了。
叶阳琰有些奇怪,方才他分明探过,这侍女是个傀儡,自然要受主人控制……
沈秩总不能自己提醒旁人自己危险吧。
“沈大人?”叶阳琰放下小猫妖。
小猫按他操纵,在房中东嗅嗅西看看。
他自己御灵的能力其实很像傀儡师——傀儡术修到一定程度驾驭活物也不成问题。
只是他自己其实不御死物,甚至很难控制那些灵力太过稀薄的的生灵。
因此实际上他的限制比傀儡师更多。
不过他已经习惯提前找到灵物,这也就没什么不方便了。
“叶道长来了。沈某抱恙在床,恕难远迎。”销金帐中传来中年人的声音,温温和和,还微微有些哑。
“无妨。”叶阳琰“看”着床幔挡不住的四下泛滥的业障,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双眼睛,自从他被天庭除名后,便看不到万物皮相,只能看见它们的灵相。
似乎奇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士竟连关心的样子也不摆一下。
沈秩愣了下,旋即道:“不知道长师承何处?”
“无名野道,四海为家。小道孑然一身,胡乱瞎学罢。”
叶阳琰现下心中还没底,所以虽然不乐意,到底装着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一举一动都在他自己看来都用尽了礼数。
沈秩放了心。
“劳烦道长在院中等上一刻,李管家已为您备好客房。”
“有劳。”
沈秩莫名从他这两个字中嗅出一点造作。
后院——
此地好生奇怪,算上前后院,林林总总也有百人,但怎么阴气这么重?
哪怕先不论这个,这沈家也是钟鸣鼎食,当世大族。
理应五行旺土,而土克水,火理应滋长,则金自然示弱。
但此地却是缺火兴金……若按八卦来看,金对应乾兑两个方位即西与西北……叶阳琰回望来路——抓到你了,沈大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阳琰捻了捻袖口,幻化出许多只剔透小兽。
他轻轻一挥袖,所有捏出的灵相便四下散开。
叶阳琰正在考虑要不要卖沈秩一个破绽,身后便传来一阵走动声,接着便听到老年人的声音:“叶道长,随老奴来。”
这就是李管家了。
他转身看了一眼李管家。
业障倒不多,大概可以留一留。
他随手拾起石桌上呼呼大睡的小白猫,跟了过去。
“李叔,最近府里除了这红疹还有什么奇怪事吗?”
“……小道长也是来破灾的?”
“嗯。听说沈府最近找了好几个算命道士,不知有什么成效?”
“……”李老头迟疑了一下,“府里水深,也不知有几个弄潮儿的能手,老头儿也只不过一片浮萍,浮或沉的又哪里能左右。”
那几个道士自然下落不明不知安危。
叶阳琰却听笑了:“李叔莫急,我辈除魔降妖,本是应当的。”
老头儿尽管说,道爷自有方子。
“前堂开了一朵并蒂莲,自从种上,大少爷就病上了。害的老爷也出了事。道长去看看,说不准也是什么妖邪。”
前堂也有诈。
“不知堂前厢房中,现都住着哪些家眷。”到底有多少人被卷进来?
“说不清,到底老了,没几年快活啦。”
不敢打听。您自个儿查去。
随着“吱哑”一声,叶阳琰一眼看到了屋中立着的三面穿衣镜。
两两照应,莫名让人不舒服。
叶阳琰关上门后便抬手将这小小阵法反了过去。
失魂迷恍的小伎俩,对勾陈大帝自然无效,只是为了配合自己“小道”的身份。
将白猫放下,他一伸懒腰便向后沐浴去了。
按照从管家那得来的话,这沈府的百十来号人绝对有问题。
压不住的阴气,不平衡的五行,不知所踪的七八个道士……或许还要加上那些半死不活的傀儡。
半死不活?
或者这府中不止活人。如果混进大半死尸制的傀儡,兴许还真能做到这样。
叶阳琰泡在浴盆中,心念一动便把指令发给了那些散到四面八方的小灵相。
安排好了,他边泡着澡,边就赏起了窗边触手可及的漫天桃花。
春阳日暖,惠风和缓,远山交应,天地郎朗。
他眯起眼,人间景色甚好。
只是白瞎了那些狗眼,眼中只有金银利禄前程似锦……
晦气。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紧接着一只红黑相间的小团子“噗通”一声砸进了水里。
惊得叶阳琰差点一巴掌挥上去。
待他捞出那东西,拎到窗台上仔细一摸,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猫,摸到了血污和厚厚一层泥。
他想起先前招来的小白猫,难道这是……
他拈起清洁咒,不消片刻便有一只白白的毛团卧在他手心。
他心头疑惑顿消:手感没变,果然是它。
用灵力查探了一下白猫的经脉,见伤的严重便顺手补了一下。
看来这院中灵物还挺凶悍。将这小妖打成这样。
“来”叶阳琰伸手从遮眼黑布尾端撕了一条,想要绑在小猫的尾巴上,不想这小东西不高兴,躲着不让他系。
叶阳琰心道怎么被打了一顿,这小东西不怕他勾陈大帝了。
有意思。
他假装去捉那猫的尾巴,一面耍了个花枪,将布带系在了他脖子上,优哉游哉在侧面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白猫喉咙里呜呜叫开了,大有咬他恩人一口的架势。
“莫急莫急”罪魁祸首面色温和地伸手向那蝴蝶结一点,那结就化作小麒麟扣模样,黑布金绣确实好看。
白猫正欲反抗,叶阳琰便起身走出浴桶。
弯着腰看着在水里胡乱扑腾的白猫灵相,叶阳琰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耳朵。
果然很温软,还……会抖。
他单手拎起这小东西,拿浴巾擦干了抱在怀里。
转过浴屏,将猫放在床上,叶阳琰一边穿上外袍,一边说:“小东西,你说我叫你什么好呢?”
白猫扭过头去,谁要你这糟老头子起名字。
“嗯……叫‘狐狸’好不好呀?”
叶阳琰倒是兴致不减,甚至还用眼角向他笑了笑。
好个鬼,你见过哪家猫叫狐狸的。
白猫卧成一团,拿尾巴朝着他。
叶阳琰仿若未觉,伸手最后理了理广袖。
“唔。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吧,小狐狸。”
呸,哪来的不正经。我……
“别窝着了,走,我们去见见翩翩公子沈世安。”叶阳琰伸手抱起挣扎的白猫,伸手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一股温和又磅礴的灵力从上到下流淌过经脉,白猫舒服得拿脑袋蹭了蹭叶阳琰的手指,随后骤然一僵,把头埋了起来。
“……”你戏怎么比我还多?少女喵。
黄昏。飞鸟归巢,聒噪的喧嚣平寂下来,远远传来归家人的欢声笑语,如隔着云雾般,刺痛着、诱惑着那些黑暗中的呻吟。
“大公子在吗?”叶阳琰拉住送饭的侍女——还好,这是活人。
“大少爷……”侍女有些迟疑。
“道长,大少爷有请。”话音未落,门口便来了一个书童。
叶阳琰挑眉,不让吃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