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沁酒醇》轻非卿

16、心存计谋观全局 步步紧逼斗司捻

　　赵尘看着姜芊灵光一闪的模样，心里暗叫不妙。
　　下一秒，银光萦绕的长剑冷飕飕地穿过二人中间，赵尘马上大叫着逃跑了。
　　姜芊看着像疯子一样满街乱叫的赵尘，又看了看还在懵圈状态的路人。
　　秉承着不害无辜之人的原则，她一步登天，正当知情人都以为她要将长剑制住时，她一脚踢向了一路尖叫的赵尘。
　　这一脚，将赵尘蹭着地面踢到了五里之外，满街的商店都移了个位，尖叫声越来越大，大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逃跑，不过半刻，便留出一大片空地，像是等着她和司捻决战呢。

　　姜芊不放心地看了眼赵尘，看见少年灰头土脸的样子，憋了好久才没笑出来。
　　但也没太多时间让她笑，因为直直插入身后墙壁的剑再次被灵力催动起来。
　　顺着剑飞回去的方向看去，白衣女子乘风而来，闪着寒光的残月回到了她手里。
　　她看看隐藏在层层白纱下的面容，残月就迸发出巨大的光芒，顿时，罡风四起。

　　看热闹的百姓发现这是真刀真枪的对决，有几人本想赶快叫官府来管管，大叫着救命，在看见白衣女子腰间闪着银光的白玉令牌时，瞬间噤了声。
　　那令牌上，赫然是一个“司”字。
　　白玉令牌，女子，司家，这些条件细细想来，只可能是一个人——宰相的千金，大名鼎鼎的司捻。

　　这下，众人的目光便一齐投向那带着斗笠的神秘之人，大家的好奇胜过恐惧，都在期待斗笠下的面孔。
　　究竟是谁，惹上了这司家的大小姐？

　　姜芊听着一瞬间的寂静，便像戏台上的角儿一样，顺从地摘下了头上身上的斗笠，露出白纱下淡蓝色的裙摆。
　　几乎从她的手放在斗笠上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白纱下那张娇嫩可爱的面容露出，他们都还不敢呼吸半分，眼里的震惊直直地流露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姜芊依然不慌不忙，既不拔刀，也不施法，而是双脚一蹬，又飞上了房顶去。
　　司捻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同样飞上了房顶。
　　二人分别占据房顶的一端，两两对视，这局面相当的熟悉。

　　先是司捻一剑出手，速度之快，让带起的风都添了冷月般的寒意。
　　姜芊侧身闪躲，司捻乘胜追击，才让姜芊提刀格挡，她一手拿刀鞘挡住司捻的长剑，耳边顿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另一只手却向上一挥，停留在空中，徒留衣袖飘荡风中的阵阵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动作惊住了，一时之间，都慌忙地向四周望去。

　　一阵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笑声，司捻也不再等待，趁着姜芊无法拔刀的时机，打算以快制胜，趁其不备便一剑朝着姜芊的前额刺去。
　　就在那一刻，洛城的每一寸的土地都传出暴风骤雨般的撕裂声，司捻马上停了手，因为她看见姜芊的身后，股股绿叶汇作强大的光柱，无数叶片一柱柱地直冲苍穹。
　　狂风四起，叶片再次化作闪着绿光的利刃，在洛城上空掀出狂妄的风浪，风暴般的响声让城中的每个人都以为下一秒就要响起巨雷声。
　　司捻彻底被震撼到了，那双平淡的桃花眼此刻盈满了暴雨似的绿刃，她根本数不清，这无数的光柱到底有几个，她甚至无法想象，这数不清的绿叶到底延伸到了哪里，这实在太可怕了。

　　始作俑者看着司捻第一次震惊成这样的模样，还是控制不住镇定自若的神情，得意地笑出了声。
　　那张天真无害的少女面孔在漫天绿光的映照下露出欣喜的笑容，如风拂铃的笑声此刻却让人后背升起阵阵寒意，众人张大了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姜芊只是想试试，这修为暴涨之后，她究竟能召唤多少叶子，却不想，她自己都看不清这是多大范围。
　　没办法，该打还得接着打。

　　她收住笑，周身泛起盈盈蓝光，左手握刀身，右手握刀柄，利刃出鞘的一瞬间，闪着寒光的刀刃蓝光四射，仿佛空中绽放的烟花。
　　长空中的绿叶顿时披着风疯一般地涌入她的刀刃中，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弧线，就像以姜芊为中心盛开出的一朵食人花。
　　司捻见势不妙，立时跃下房顶，与那人拉开距离。
　　姜芊穷追不舍，踏叶追下，司捻只好硬着头皮上，长剑与短刀的争斗频频碰撞出巨大的火花。
　　姜芊每一出刀，都势如破竹，惊秋强硬地砍上残月的剑锋，锋利的绿叶也不断攻击着司捻。
　　司捻一边防备姜芊的刀，一边抵挡频繁的绿刃，自然是节节败退，不断念着的剑诀也愈发脆弱。
　　姜芊等不下去，狠狠向她劈了一刀，一道极强的灵气应声而出，司捻一跃而起，被逼回了房顶上，这一刀便劈空了，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漆黑的裂痕。
　　姜芊自然随着她上去，期间还不忘频繁地连劈几刀，打空的灵气狠狠震碎了房顶上的瓦片，如灰的房瓦细细碎碎地掉下来。

　　司捻实在被吓得不轻，平缓的呼吸都添了几分急促，她觉得姜芊疯了。
　　此刻姜芊又提着刀向她靠近了，那人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周身泛着微微蓝光，身后萦绕着无数绿叶化作的利刃，她觉得今日这一刀自己一定逃不过了。

　　几个回合之后，姜芊和司捻又打回了地面上，司捻带的修士没有一个敢上前，以他们的修为，几乎动一下，就会被姜芊碾成粉末。
　　围观的百姓都要被这局面吓傻了，没有人会想到，姜芊是这样一个狠角色，毕竟这女娃娃长得挺和善的。

　　呵。
　　司捻也要被吓傻了。
　　此时的司捻左手臂上豁开了一大道口子，贯穿小臂的伤口隐隐作痛，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衫。
　　她身上的伤口不止如此，全是她刚才没有躲过的刀伤，就数左臂上的伤口最深最痛，让她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在惊秋第二十次贴近她的脖颈时，她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了。

　　姜芊捕捉到了司捻眼里前所未有的深沉杀意，心里流过一阵鱼上钩的快感。
　　从小娇生惯养一帆风顺的司大小姐，肯定没有受过这样的压制。

　　下一刻，司捻手中的剑散发出强烈的银光，她二指捻诀，口中念念有词：“月泠霜天，剑指苍穹，落天华光，泯灭万千！”
　　几乎剑诀落下的同时，残月迸发出刺眼的白光，直射上空，突破层层的绿刃，扩张得越来越大，直到“轰隆”一声，凝聚起来的白光四散开来，化作簇簇梨花般的几份，直直地冲向地面，坠落下来。
　　两道白色的光柱分别笼罩了姜芊和司捻，落下的白光围绕姜芊浮现出圆月似的形状，一阵强势的灵力自下而上穿透了姜芊的整个身躯，漫天的绿叶被这白光冲散，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天地间一片洁白。

　　让人震惊万分的是，这对姜芊毫无影响，她轻而易举地探出了右手后，惊秋便听从她的指令，几道蓝光干脆利落地劈碎了一切阻拦她的法术。
　　还不等别人做出反应，滔天的绿叶又一次聚集在一起，姜芊几步移到了司捻面前，对上她狠厉固执的眼神，姜芊毫不犹豫地一挥刀，就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刚才隐有压制力的白光消失殆尽。

　　那一刀掀起空气巨大的波动，屏障被打破的司捻抵抗不住，背部狠狠撞上一旁的墙壁，突然的疼痛让她两眼发黑，只看见蓝色的裙摆一步步地向她靠近，没人可以拦得住。
　　即便这样，她也不愿意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忍着剧痛，她依然好奇姜芊之前是如何毫不出声地站在她面前的。
　　双眼一睁一闭间，司捻眼前的画面不断重叠，那天是漫天的金光下，那道蓝色的身影染上浓厚的血腥，她颤抖着，每一寸呼吸都会带动剧痛，可她还是站着。
　　司捻想起姜芊的小腿都被刀片贯穿了，那片纯净的蓝色上，血色不断晕染，在她的背影上开出一朵朵血花，看得直叫人揪心不已。
　　她更不愿意出声了，从小要强的天之骄子，怎么会输给姜芊，区区一个孤女而已。
　　她就是死在姜芊的手下，也不会发出一点求饶声。
　　要是让她活下来了，她一定要亲手杀了姜芊，赢过她，打败她，杀了她！

　　姜芊缓步走到司捻面前，蹲下，就这样看了几瞬面前紧闭双眼的人，视线扫过她白皙的面庞，急颤的睫毛，到发白的嘴唇。
　　司捻倏然睁开了那双眼眸，黑漆漆的眸子卷起了无穷无尽的怨恨，情绪翻涌，她按捺不住自己心中想杀了姜芊的冲动，急不可耐地又一次拿起了手边的剑。

　　姜芊是有被吓到，但反应迅速，下意识地防范，滔天绿浪顿时从天而降，压制住司捻的双肩，仿若两座泰山，要将这渺小的人儿碾碎了。
　　看着面前人痛苦的神情，却狠狠咬紧牙关不愿喊痛，姜芊还是有心软的苗头。
　　可那双桃花眸还是狠狠瞪着她，就像要用手中的长剑将她千刀万剐，好像一翻身就能压制住她，让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区区一个孤女罢了。

　　当姜芊捕捉到那双眸子闪过熟悉的轻蔑时，她又想起了一个个轻视人命的仇人，心就像被人揪了一下，瞳孔猛缩的瞬间，她的右手紧握惊秋，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用力得发白。
　　正当司捻疑惑究竟是什么让姜芊忽的心狠起来时，胸口就是一阵刺痛，她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直视姜芊，却见——
　　那双可爱的杏眸此刻闪亮着明月般的刺眼华光，瞳孔间蓝光闪烁，眼底暗藏血色，那狠厉就像磐石一样坚定，正强硬地从她的眼里涌出来，要将所有的仇恨全都发泄出来，将这天地都搅得不得安宁，就像入魔了一般。

　　姜芊手中的惊秋正插在司捻的胸口上，发白的手还在将这杀人刀往里推，往里压，搅碎那人的血肉，让她的红血喷涌出来，让她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她嘲笑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频频对这样草菅人命的人心软，司捻是，萧端丞是，明堂的人各个是，若他们不死，她如何推翻这乱世？她拿什么，祭奠那些无辜的亡魂？！
　　不把刀捅在他们这种人的心口上，他们怎么会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该有多么让他们畏惧？
　　她受够这无限的轻蔑了。

　　利刃又进了一寸，司捻对上姜芊的眸子，发现她的眼底涌现出几分笑意，那是嘲笑。
　　她不知道她在嘲笑些什么，强大如她，将成为自己日后永远的威胁，嚣张如她，是捉摸不透的、未知的人。

　　但很快，姜芊一把将惊秋拔了出来，鲜血马上喷溅到了她的脸上，那双慌张无措的眼睛让她的意识恢复了清明。
　　她绝不能像他们一样杀人不眨眼，若她真这样做了，与他们这些禽兽何异？她要点到为止，她不能忘记自己的计谋，司捻不能杀，就是杀了明堂所有的人，对她的希望也无济于事。
　　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无尽的杀戮毫无用处。
　　这样的自我劝告对她很有用，她马上就冷静下来了。

　　惊秋一滴一滴地滴着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血坑，黑发掩盖了姜芊的表情。
　　众人只知道，现在一看见她的背影，心里就会泛起寒意。
　　这个禁忌般的女子静静地站在那，竟还有冷箭想趁机偷袭。

　　姜芊都不必转头，一抛惊秋，那支小小的羽箭便被砍成两半。
　　那些看呆了的修士终于动手，但姜芊已经不想再继续打了。
　　这场战斗，只需要她一个人的决定而已。

　　她又一次翻上屋顶，一群修士就挡在了她的面前，竟然想要拦住她的去路。
　　姜芊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那张沾上红血的脸庞此刻张扬得让人害怕，盘旋在洛城上空的笑声宛如幽灵般缠绕上每个人的灵魂：“哈哈哈哈哈……真是辛苦各位了，不过我今日并没有杀人的兴致，不会给各位再添麻烦了。”
　　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器，往里一输灵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捻看见绿叶都追随着什么向城东的树林飘去，她下定决心，只要自己活着，就一定要杀了姜芊。
　　即使身负重伤，她也御剑而起，冲动占据了她的头脑，她什么都来不及想，便带着所有修士飞向了那里。

　　殊不知，在她离开片刻后，消失的姜芊再度回到了屋顶上。
　　众人看着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姜芊，对她的害怕已经不止于传闻了。
　　姜芊一脸抱歉地看着众人，大手一挥，一切就回到了平常模样，她从容开口：“真是对不起各位看官，作为这戏的主角，在此给各位赔礼道歉了。”
　　她又一挥手，银锭子洒满天空，百姓争先恐后地抢起钱来。

　　歉道完了，姜芊摸摸自己的心口，总觉得那伤疤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没关系，就当司捻替解锦珉还债了。
　　姜芊捅司捻的伤口与当日解锦珉伤她的地方一般无二，解锦珉在刀上涂毒有恃无恐，所以这并不是致命伤，但要是司捻自己血流而死，那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姜芊想通后，踏叶而去，只等夜晚，再偷偷跑进这洛城来。
　　这赵尘，我要好好地利用起来。
　　这司捻嘛，现在肯定打算往死里算计我。
　　趁她还在气头上，我就反将她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