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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记忆 ...

  •   乐声戛然而止。四下环境骤然变换。似在云端。
      云间,那女子姣好的面容赏心悦目,衣裙翻转飞舞间气韵自成。她脸上带笑,青涩而不失其风韵。曲罢,舞止。
      那云间人看向她,声音有些许稚嫩,“姑娘可是在下战帖?”
      秋然虽然有些茫然,但并不动声色,略作思索道,“此处是向妙虞姑娘下战帖的擂台?”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秋然,“姐姐是哪位,可有些年没有人来挑战雁丘了......此处不是妙虞大人的擂台,是奈何姐姐的擂台。姑娘要下妙虞大人的战帖,就得先过了奈何姐姐这一关!”
      秋然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通,容貌确实上乘,眼神清明,刚刚那支舞更是柔若无骨,确实是根好苗子,不过还得再练上几年。这个小丫头尚且如此,她口中的“奈何姐姐”如何?“妙虞姑娘”又究竟会是怎样的人物?
      正思忖,一阵笛声缥缈而来。不像是笛声,倒如同悠远的香气四散漂浮,触动耳畔,令人沉醉,这笛不似人声,而如同仙曲。
      踏着虚空,她莲步轻移,宛若仙子临世,水蓝色的衣裙渐渐露出端倪,一步一步踏下凡尘。
      “奈何姐姐。”那个青涩的小丫头这会儿行的礼规规矩矩,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子敬意。
      她是闭着眼自空中飘下,下来的一瞬间,云层仿佛凝固了,变成了厚厚的积雪,四周安静得可怕。
      那是一张极其精致的脸。秋然曾以为,没有一张脸能比浅桐师姐的更加精致些。如今此人的出现更让她惊叹造物主的神奇。这二人不分伯仲,同样美得难以形容。不知怎的,这股气息竟有些熟悉。
      她睁开了眼。那双眼睛是冰蓝的、安静而深邃,无悲无喜。
      秋然只来得及看到这对眼眸。
      意识模糊前,她看见那对静若三秋古月的眸子波动了一瞬,好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一般。
      没有想象中的入骨的、刺痛的冷,也没有感受到包裹在内的不可抵御的灼热。是熟悉的温暖,就这样无意识地沉沦。
      好像有谁接住了她?
      意识的碎片在拼接......
      “是个女娃子,扔了吧,快扔了,晦气!”依稀听得有人这样喊道。
      皮鞭声和妇人的啼哭声若隐若现。
      “哭,哭什么哭! 老子他妈养你这么久,连个蛋都生不出来,你还有脸哭!”男人恶狠狠地提着妇人的领子,一手拿着皮鞭,狠抽着。
      “季儿,这个败家的女娃娃你去问问能不能卖,不能卖的就给我扔林子里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女人甩在地上。
      季儿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半大男孩,哪里见过这阵仗,颤颤巍巍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往花楼去了。
      “才这么屁丁点儿大就往我金翠台送,真当我们这儿是收容所不成!”老鸨长得好看,说话却是刻薄。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爹就要把妹妹扔到林子里了!”季儿咬着唇,难得的倔强。
      “那是要我把她养上十多年她又不是倾国倾城,我可不做这赔本买卖!”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同情谁呢。
      老鸨眼珠子打了个转,笑吟吟地抬起季儿的下巴,精明地打量起他来,“我看你倒是棵好苗子,还比较划算。”
      确实,这里可乱的很。达官贵人嫌弃女子低贱,何况娼妓,还不如漂亮的男子来的吃香。何况断袖在此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男妓的身价还高上一些。
      季儿确实漂亮,眼睛湖水般清澈明净,双鬓若新裁的柳叶。虽说还没有长开,但依稀可以窥得未来是怎样的俊美。
      他年纪小不知事,听得老鸨这样问,鼓起勇气问道,“我留下来,妹妹也能留下来吗?”
      “那是自然的。”花楼里混久了的都是人精,忽悠起人来半点不含糊。
      季儿留下来了,带着妹妹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
      ......
      彼时,无极境的结界发生了大变动。士族门阀的琉璃盏灭了好几盏。镇压四处的妖魔蠢蠢欲动。
      雪色城内,所有人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单膝下跪。
      祭司拄着杖,抬起头轻轻呢喃一声,“恭迎先代城主。”像是说给自己听,可偏偏所有人都听到了,同样在心里默念,“恭迎先代城主。”
      城中许久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一如当年程雪色出生时,茫然四顾,所见皆是白色......
      “季儿季儿,你真好看! 雪色以后也要跟季儿一样,又会跳舞又会唱曲儿!”小丫头叽叽喳喳闹腾起来没完没了,又没大没小,从来不叫“哥哥”,反倒“季儿季儿”叫得欢脱。
      季儿无奈地笑笑,揉了揉雪色的脑袋,“跳舞和唱曲儿有什么好,不如学写字画画。”
      此去经年,季儿已经是十五岁的翩翩公子,雪色也已经七岁了。翠金台的掌事平日里见了他俩就忍不住夸夸鸨母的眼力见儿。大的是棵摇钱树,小的也是个美人坯子。
      季儿十三岁时,就已经名动四方,“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他又会做人,没少打点翠金台上下,故而掌事也不难为他,至今仍挂着个“清倌”的牌。
      只是,妓子终究是妓子,贵人至多不过说一句“酒后乱性”,他的委屈却是从未有人听。
      两百两黄金,掌事还是把他卖了。
      那天,季儿喝得醉醺醺的,第一次在雪色面前哭了,他说,“这个地方太脏了,雪色,离开这里。”
      雪色年纪小,也不明白,只知道哥哥哭了,也跟着哭,“不要不要,雪色要跟季儿在一起。季儿不走,雪色哪儿也不去!”
      季儿恨自己不争气,想安慰雪色,却发觉嗓子干涩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季儿病了。不怀好意的嫖客借着探病的名义出入他的卧室。掌事也可了劲儿的想榨干他的这点价值,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这些事情季儿从不告诉雪色。
      后来,雪色不知从哪里听来风声,悄悄守着季儿。
      守备家的纨绔公子哥想对季儿用强。雪色是习武的苗子,在街上和混混打架就没输过。情急之下直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把人捅了个窟窿。
      季儿替雪色顶了罪。雪色哭着求他不要,她的过错不需要季儿来承担。
      可是他说,“雪色,我命不久矣,死不足惜。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
      雪色一个人去流浪,带着季儿的骨灰撒向四方。她知道季儿有游历名山大川的梦想,她要带他走遍五湖四海。
      后来,雪色遇到了程老夫子。他教她习武,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为人处世之道。她承他遗志,为他谋大同,开太平盛世。
      再然后......程雪色死了。留下雪色城,和她燃起的那一把火。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言犹在耳。
      两行清泪滑落秋然的脸颊,她睁开了眼。
      白色的纱幔,隔着帘外两束红梅。错落有致的垂珠清脆击打在一起,一瞬间使她清明了思绪。
      程雪色,确实是她的一度轮回。她是雪色城的创立者,与这片空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看来,她能轻易进入这块空间碎片绝非巧合,是有人故意诱她进入。或者,搞不好这片碎片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入,所以白秋府那帮人才会折得那么惨淡。
      那么那人是抱有什么样的目的要让她重新进入这片领域,又煞费苦心地让她恢复记忆呢?总不成是真的想让她来开创此间的太平盛世吧?
      虽说于公于私,她都会想办法让这里变得更好些,但若这就是那人的目的,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秋然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情不过是妙虞“小小”的计策,只是为自家公子谋求一丝回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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