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兽谈》云清楚

12、加入

　　圣兽村全体迁来应龙遗迹的半个月，大家在应龙遗迹岸上广阔的紫藤花林里重新建起了热闹的，具有一定规模的村落。凝幽和雨祺带着三个新来的雏鸟按部就班地提升着潜能。白叶积极调理着身体。半个月后，圣兽四人捣毁了戴云晚的总坛，摧毁了戴云晚的大部分兵力。然而戴云晚及其心腹不知用什么方法提前转移，未被圣兽抓到。
　　而根据凝幽的叙述和圣兽四人的推断，只能大概了解到戴云晚有一支实力不明的神秘力量，带着圣兽传承的几人和四处滋事的兵力不过是招摇过市的活靶子。凝幽这一次以身涉险，引来圣兽探秘，才发现他们的重点一直以来都错了。
　　圣兽传承不过是锦上添花之术，对于戴云晚，绝不是雪中送炭。
　　这一次冲突则在双方试探中结束了。戴云晚打算消灭雏鸟，拔除我方两个据点——圣兽村和大学，而我方则打算打散总坛，收回传承，结果就是除了我方获得的一点情报，谁也没捞到实质性的好处。
　　但是这一点情报，直接指明了我方后续行动的方向。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被凝幽臭骂一顿的麒零怀着反省的心情，准备踏上回学校的旅途。
　　凝幽安顿好师妹们的后续训练，在麒零被丢到深圳的时候传送找到了他。
　　因为此前的事，麒零对这位大师姐生出了实打实的几分畏惧。再一次看到凝幽冷若冰霜的脸，身边空气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
　　他张了张嘴，把那句“你来做什么”直接咽了回去。
　　凝幽抬起手随便晃了晃，当作是打招呼。
　　麒零觉得更害怕了。
　　“我觉得你应该轻易回不去大学，我送送你。”凝幽面色随意地说出这句话。
　　……我不要你送……麒零内心是拒绝的。内心拒绝的麒零安静如鸡地被凝幽拎着上了地铁。
　　天气晴好。
　　下地铁之后苏凝幽甚至没急着走，去找了家咖啡店买了杯不加糖的馥芮白，边喝边玩手机。麒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努力找回三分勇气和自己的嘴，对凝幽说：“哎苏凝幽，我理解大学是跟你无关，你们神仙高高在上，在你眼里大学可能只是一处据点，但是我总得赶紧回去看看我爷爷他们是不是安好？”
　　凝幽抬眼，风轻云淡地瞟了一眼麒零，啜了一口咖啡。
　　麒零努力提高了音调：“你会不会听人说话？”
　　凝幽歪过头看着麒零：“会。你说话很难听。”
　　麒零哑了。
　　凝幽并不生气，随意地说着：“你还有脸提大学？”
　　麒零狡辩回去：“戴云晚发现大学跟我又没有关系，你难道还想给我按个‘通敌’的帽子？”
　　凝幽噗嗤一笑，乡音都笑出来了：“您得了吧，真打量我不知道，还跟我这儿逗闷子呢。”她吸完咖啡，起身拍了拍裤子，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仪器抛了一下，“往普通人的世界到处跑也就算了，还努力外放着灵力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您是强灵力者，是圣兽传人。戴云晚都不需要亲自过来找您，眼皮一抬就知道您家在哪条胡同儿。”
　　麒零被凝幽损得面红耳赤。
　　凝幽带着麒零往外走，边走还不忘继续开炮：“合着您是没被校长收养又受了十几年正统教育是吗，您还是那没自保能力动辄就能被拐的小孩儿呐，一边说着要保护家里人不牵扯进我们这烂摊子，一边又让全世界体谅您的艰难过去，我真是纳了闷儿了，您家里是怎么教育您的呀，您丝毫没长进是吗，得亏云崖家现在没墙给您画没玻璃给您砸。”
　　说话间，凝幽带着麒零走到一处偏僻角落，掏出手机导航看了眼距离，然后用手里的小东西画了一个空间之门，然后一脚把麒零踹了进去。
　　“少说废话，滚进去。”
　　麒零后腰被凝幽踹了一脚，踉跄着穿过门。本想发火说你也太不尊重人了，转眼就被门里的情况吓得顾不上发火了。
　　门的另一头是中心教学区。昔日平坦宽阔的广场满是碎石瓦砾，地砖都被起了出来，坑坑洼洼地碎了一地。主礼堂楼再也不是楼顶炮轰焦黑状了，墙体也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焦黑状。玻璃花房的玻璃几乎都碎了，只剩下铁架子。
　　“哇哦，这下不是为了故意做旧烧了房顶了。”凝幽气定神闲地跟着麒零，麒零跌跌撞撞地冲进礼堂楼，然后一脚踏空——
　　“哎哟，慢一点儿，看把孩子急得。”凝幽眼疾手快捞住麒零的衣领，把他从地上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大坑里拎了上来。
　　“你怎么能做到事不关己的，你这冷血动物！”麒零反手抓住凝幽的衣领，红着眼吼道。
　　“事后后悔有用吗？”戏谑和嘲讽从凝幽脸上褪去，大师姐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批脸。她轻轻地把麒零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打了下去，“戴云晚的党羽来之前，你在哪里？”
　　凝幽转身离开了礼堂：“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至于学校什么样，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自己去看。之后谁负责教育你，你何去何从，都不关我的事。”

　　麒零还想说什么，看着凝幽从昏暗的楼里走了出去。她逆着光，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麒零咬牙切齿地咒骂凝幽见死不救，边跌跌撞撞地向校长室的楼梯摸过去。转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楼梯口，却发现——
　　楼梯整节断在了那里。
　　麒零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去寻找别的楼梯往楼上爬。地上满地废渣也顾不上，硬是绊倒了好几次。待他跌跌撞撞地爬到校长室门口时，映入眼帘的只有被炸碎的门扇和东倒西歪的室内陈设。没有人。麒零走到窗边，从校长室的窗户可以直接望到离中心最近的上古学院的方向。滚滚浓烟和不时闪现的火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麒零愣了愣，突然想起一些什么，直接翻出窗户。凝幽站在校园里的某处，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麒零冲着凝幽冲了过去：“苏凝幽！你和戴云晚似乎说过，大学转移了——”
　　凝幽收起手机，嘲讽地笑了笑：“可以啊，我以为你要在这痛哭流涕到明年，然后才想起我那天都跟戴云晚说了些啥。”
　　麒零冲到凝幽面前站定，露出了祈求的神色：“能不能告诉我——”
　　凝幽直接打断了麒零，用手指轻轻勾了勾空气。
　　周围的景色随着灵力流逐渐扭曲成看不出模样的色块，然后流向凝幽的手指，逐渐汇聚并消散。麒零再抬起头，周围是与以前一样别无二致的景色。他张了张嘴想问，忽然看见凝幽身后多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建筑，形状粗犷豪放无规则，没有窗户，一看就是临时建起来的东西。
　　“一天两次扭转了大片区域的时间，你要怎么赔我啊。”凝幽没有看麒零，口中似是在自言自语，转身走向一个类似是门的地方，屈起手指敲了敲。
　　“歪比歪比？”凝幽说。
　　“歪比八卜！！！”门里的压低声音的人似乎很激动，说完暗号迅速把门打开，“苏姐姐——哥哥！”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看见来人又是一喜。
　　麒零迟疑着开口：“阿妹，呃……呢个系乜事？阿爷呢？”
　　小姑娘没有看到麒零脸上的表情，兴奋地拉着麒零的手：“呢个系苏姐姐想嘅方法，阿爷喺里面，我哋都冇事！”
　　凝幽在一边挑了挑眉，脸上还有温温柔柔的笑。麒零看了看凝幽，又看了看妹妹，又想起刚刚对凝幽的态度，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不知怎么开口道谢。
　　“只是喊你爷爷在这里叠了一个小的空间，然后有能力者在空间里建了一个临时避难建筑。”好在没有给麒零太多纠结的时间，凝幽先打破了沉默，“等到戴云晚及其党羽一走，把这个地方的时间回溯，捡起来还能再接着用。”
　　“如果戴云晚回来——”她的目光轻轻地从麒零欲言又止的脸上扫过，“她怎么会回来呢？如果她聪明，就会明白，自己奈何不了人的情况下，一片地方，不过只是一片地方而已，就像我们奈何不了她。”
　　“……谢谢。”麒零说。
　　凝幽轻轻挥了挥手：“不用，分内的事儿。”她脸上看起来有如释重负的神采，同时面色也比之前更加苍白。
　　“代我向校长问好。我该……回家了。”她扫视了一圈完整洁净的校园，伸出手轻轻在校长孙女的头上拍了拍。
　　苏凝幽状似潇洒地向校园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子晃了几下，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嗽了半天也未停止，反而愈来愈烈，以至于无法走路，深深地躬下身子来。
　　“喂！苏……苏凝幽！”麒零向她跑来，却一眼瞥见凝幽手指间一抹刺眼的红色。
　　麒零回头喊妹妹：“问人帮手！快呀！”
　　凝幽觉得眼前天昏地暗，肺部像火烧一样地疼，然而灵台却清明得厉害。她一边用手撑着地，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挣扎着说：“不要喊人，小问题，麻烦扶我坐一下……”
　　麒零大声打断她：“喂不是吧，这种时候要搞这种烂俗桥段吗，你需要去校医院……”
　　凝幽用力吼道：“扶我坐下！”如果她还有力气，下一句应该是：居然还要我花力气和你逼逼赖赖？
　　于是被校长孙女叫来的医生，护士，担架车和校长迈出避难建筑的时候，看见的是凝幽正在原地打坐。室外温度变得极低，大风呼啸着席卷过天地之间，不见日光。天上黑云翻涌，隐隐可闻云间电闪雷鸣。一只大虎站在附近的楼顶俯视着凝幽，金色的眸子里似有光在流动。附近的灵力流磅礴地向大学汇聚，混入天地异象，又汹涌澎湃如海啸般地向着凝幽奔涌而来。
　　麒零见到爷爷出来了，一步一步蹭到爷爷身边，小声问：“她怎么不去医院？”
　　校长身边的一位医生不耐烦地看了麒零一眼，代替校长回答：“她是半神，仅仅是吐纳调息就足以引发天地异象，谁难道能治的了她的病？我听说苏小姐在来大学之前在戴云晚的牢房里被关了半个月，不仅保住了‘法则’，还抢了‘亡灵’回来，你知道她扛下了什么非人的对待？”
　　这位医生不知道圣兽潭发生的事，但凝幽为大学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故而激动地滔滔不绝：“她从戴云晚那里逃出来，又迅速赶来大学，想办法救下所有人，又耗费灵力扭转了这一片区域的时间，没猜错的话，她的灵力干涸之后，耗费的就是自己的血肉。如果耗费过度，她会多个器官同时开始衰竭。”
　　麒零浑身一凛。苏凝幽……她扭转的可不是一片地方的时间。就在今天不久前，和戴云晚的对峙，还有圣兽潭的那一场大火……他还历历在目。
　　校长神色复杂地看着麒零：“尽管你不承认，但苏姑娘真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大师姐。”
　　麒零耳边响起刚回来的时候苏凝幽耳边冷漠而带着尖刺的话。当时的他觉得苏凝幽是事不关己，嫌自己平白无故添麻烦，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一种……恨铁不成钢吧？
　　他满怀愧疚地向苏凝幽走过去，轻轻弯下腰对她说：“大师姐，我为我的所作所为真诚地向所有人道歉。等你调息好之后，我听从天谕的安排，和你一起回圣兽潭。”
　　面色平静的凝幽表情突然起了波澜。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张嘴对着麒零说了一句话。尽管她没有出声，读懂了她唇语的麒零心里那点儿愧疚之情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去他妈的狗屁天谕，我能不要你吗？你真的挺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