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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嘎的一声 ...

  •   放眼望去是白秃秃的一片,单一棵枯株朽木直愣愣地立在天地之间,树上要掉不掉地塞着一个三尺见宽的巢。
      这巢看着倒像是用脚和起来的,除了用料和形状稍微与寻常鸟儿衔枝搭巢时一致外,竟没有一处相似。倒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用捡来的枯枝败叶和上几坨池塘里抠来的烂泥巴,再乱七八糟的用手一拢,成品也就相差无几。
      方小二做梦梦到这个场景已经一年了。只是寻常时候,梦里就他和那一颗要死不死的老树,场景一晃就过去,没有今天这般清晰。
      方小二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朝那棵老树跑去,他觉得自己跑了很久,跑得这天地之间的苍白都暗了下去。好不容易跑到了树旁,他仰起头看向那个巢,心脏怦怦跳。
      方小二想爬上去,看看巢里有些什么,但是他不会爬树。
      方小二苦恼的皱紧了眉头,他怎么不会爬树呢?他明明清楚的记得,昨个儿一早,他和他娘亲爬上了院里的枣树,在光秃秃的枝桠上找着小枣的踪影。方小二也不知道他娘怎么想的,明明树上就只剩下几片稀稀拉拉的枯叶,还非要爬上树去找枣子。
      方小二也没办法,作为家里的男子汉,只能宠着他娘,一起上树。
      方小二想到他的娘亲,面上便不自觉浮起笑来。忽然他发现,这老树越来越低。原本他跳起来都够不着的巢,现在只一伸手便能碰到。
      方小二掂着脚去看巢,巢里有一颗蛋。
      “哇!”方小二震惊的张大了嘴,打娘胎下来,他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蛋。这蛋他两只手都捧不起来。
      “这要是煮熟了,能吃多久啊?”方小二心里感叹道。
      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要给他娘亲吃三口,还是吃四口时,这蛋动了动。方小二屏住呼吸,听到了敲击蛋壳的声音,敲九下,停一下,很有规律。
      当方小二数到四十三下时,一个小尖嘴儿露了出来,方小二愣愣的看着这个小尖嘴,心里奇怪道:这个蛋这么大,这个嘴怎么这么小呢?
      小尖嘴儿又不见了。只在方小二上眼皮和下眼皮这么一磕的功夫,蛋壳里的小生物就这么钻了出来。
      方小二震惊的看着这么个没毛秃皮的小东西,再看看那个硕大的蛋壳,内心极度混乱。
      这秃噜皮儿的小东西,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到了方小二内心的震惊与不解,它倔强的张开了还显稚嫩的小尖嘴儿。
      方小二看到它张开的尖嘴和颤抖的翅尖,心里莫名想到了村子外那片山上一只苍鹰鹰唳长空的清亮与豪迈。
      方小二心里又紧张又期待的看着这小东西。它似乎感觉到方小二内心的转变,更卖力的把嘴张得更大,细细的脖子上青筋可见。
      一声嘹亮的啼音冲出了小东西的喉咙。
      “嘎!!!”

      “啊。”
      方小二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气,脑海里还反复播放着那一声荡气回肠的“嘎”。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方小二他娘方巧云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抬眼看见方小二呆呆的坐在床上,便走上前,轻声细语的同他说话。
      “大清早的,嚎什么呢?我在院子都听得见。”说完,拿起方小二放在一边叠得齐齐整整的衣服,轻轻柔柔的替他擦了擦满脑门的汗。
      方小二冷眼看着他娘的动作,刚想开口同她说梦里发生的事情,就嗅到了他娘身上传来香甜的桂花味。
      方小二揪住他娘的袖子,难以置信的问方巧云:“娘,你又偷我糖吃?”
      闻言,方巧云又只是轻轻巧巧的一笑,像说悄悄话一样低声细语的同他说道:“等你洗漱完出来,娘就把那剩下的一颗给你。”语罢,把方小二的衣服放在一边,又亲昵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便婷婷袅袅的跑了出去。
      方小二的心情难以言喻。他的娘亲,方巧云,一个会和七岁小孩抢糖吃的娇俏女子。
      方小二从床上爬了起来,自己穿好了衣服,又拿柳条蘸盐漱好了口后,跑到偏堂吃早食。
      方小二家里没有什么规矩,他娘亲说吃早食要是起得来就一起吃,要是起不来就桌上给他留一些。
      方小二为了和他娘一起吃饭,每天都跟在他娘后头起床。只是今天做了个梦,便迟了一些,只好自己吃饭。
      方小二不挑食,拿起自己的木勺,喝一口粥,吃一口菜。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荡完之后,便端着盘子和碗去后院。
      乡下庄子不大,所以用的人也不多。一个管账的,三个粗使婆子,两个丫鬟,两个家仆,马马虎虎十口人。每月五、六两月例支出,吃食柴火等杂物七、八两支出,倒也花费不多。
      方小二把碗端到后院,就看见了不听众人劝,正拿着斧头砍柴的方巧云。
      一个姓陈的粗使婆子看到方小二端着碗走过来,哎哟一声,赶紧上前把碗拿走了。
      “我的少爷啊,吃完了把碗放在桌上,喊我一声就成,不用端到后院来。”说完,就把碗拿走放到盆里洗了。
      方小二应了一声,看了一会儿他娘劈柴的英姿。想起村口的李麻子说村子里破破烂烂的道观,来了一老一小两个道士。就走到洗碗的粗使婆子那,说道:“陈婆,我去看看道观,你等会儿跟我娘说一声。”
      陈婆诶了一声,又嘱咐他道:“少爷,去耍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方小二答应着跑了出去。
      跨出门口,他就看到了早就等在门口的李麻子、陈小花等人。
      看见方小二,李麻子打招呼道:“小二,你娘又在劈柴了呀?我在院外都听着了,里头可热闹了呢。”
      方小二故作稳重的应了一声,道:“没办法,我娘是大人,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等我长大了,我也可以这么做。”
      陈小花哇了一声,星星眼的看着方小二:“小二哥,你可真厉害!”
      一边的郑二狗哼了一声,吸了吸鼻涕,故意不看方小二,转头对陈小花说:“小花,我们去道观。”
      陈小花听了,跑过去拉着方小二的衣服,继而转头对郑二狗说:“好呀,走吧。听我爹说小道长长得可好看了。”
      郑二狗看着陈小花拉着方小二衣服的手 ,心碎了一地。
      几个小孩追着跑着到了村后头的道观,只见原来脏的看不见底色的大门,变得锃亮锃亮,青石铺的阶梯也是干干净净。
      大伙儿推推桑桑,石头剪子布,看谁输了就去敲门。方小二今天有点背,其他人出了布,就他出了石头。
      方小二只好跑上石梯,踮着脚,拿着门环叩了叩门,扣完之后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开门。
      方小二刚扭头对李麻子他们示意,就听见了观门打开的声音。
      方小二只好又把头转回去,就看见门后面一个穿着常服,比他还高些的小道长冷冷淡淡的问道:“福主,有什么事吗?”
      还没等方小二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众人异口同声道:“真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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