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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梅花劫 ...

  •   齐青阳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却听不真切。
      “小姐这是您要的金疮药,说来真奇怪,我按您的话告诉白家大少爷的时候,他的脸色好难看啊!而且一直追问我具体什么情况。不过,我没说的。”
      原来是翠眉回来了,正站在门外跟雁南说话。好一会儿才听到雁南回答的声音。
      “是吗?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去我书房拿一张拜帖,送到醇亲王府,就说我明日请王爷去西郊赏梅花。”
      “小姐?您要请醇亲王赏梅花?为什么?”小丫头惊讶不已的声音。
      “照我说的去做。昆仑回来了,就让告诉他最近替我守好了青阳。三爷的事他不必出面。我想去歇会儿了。”
      她缓缓的在翠眉的视线里消失,不知怎的,翠眉脑子里突然冒出来“长相忆”三个字。是哪个戏文里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西郊的梅花总是开得很早。
      他曾带她去赏梅,两个人共乘一骑,在梅林里穿梭。白色的花雨装点着他们的笑容,简单、快乐而满足。
      她的鬓角,衣袖,指尖,都是淡淡的梅花香,清新雅致。他们在树下焚香,还曾学那私奔的男女,于香前同拜,却不是拜天地结妻,只是求花仙能常欢。
      可惜,花仙定是嫌他们不够虔诚,竟然在树下弹琴舞剑,同饮共醉,和衣相拥,花下而眠。
      只知今朝不知明夕。
      于是,那欢愉才如此短暂。那一场梅花约,那一场梅花劫。

      醇亲王收到拜帖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寿元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主子此时是极开心的。仿佛乾坤就在他股掌之间,那种意气风发,势在必得的笑。可寿元却又从那笑里看到了一丝无奈和哀伤。寿元糊涂了。
      “主子,翠眉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回话呢!”寿元小声的询问,直觉的会打断主子的回忆。
      果然,醇亲王微微皱眉,淡淡的瞥了一眼寿元,却没说旁的,只是点头道“嗯,去说本王定会如期前往。”
      院子里无一点颜色,自从她离开之后,他便连翠竹都不种了,因为他的心是荒芜的。而终究她还是要回到他身边的,他早就说过。可为何他没有意想中的开心,似乎眼前已经浮现了她眉头紧锁的愁容。他可以肯定,那一份愁,不是为他。
      他是疯狂了,这样痴缠着一个人。可是又如何不让他疯狂,他那么爱着的一个人,那么盼着的一个人,却只能日日见她对别的男人微笑。连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齐济都能得到她的关心,而他却被她紧紧的排除在外。
      当他知道他们要送齐济走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毫无犹豫的主导了今天的局面。
      他在等,等她主动找上他。他等到了。
      他记得西郊的梅花,很美,美的他六年都不敢再涉足。

      整个晚上雁南都是倚着窗,风扑面的吹着,她人却是越来越清醒。她没睡,翠眉也不睡,就这么守着她,守着一种心痛。
      轻轻的为她披上厚厚的风衣,那冰凉的感觉一层层的传到翠眉的心底。心痛的说:“小姐,您好歹休息一会儿吧,明天不是还有事吗?”
      倚窗的人没有反映,翠眉长叹一声,继续劝到:“小姐,您就是不想休息,好歹也别站在这风口上啊?瞧您身子冰凉的,回头病了可怎么办?”
      “翠眉,你明天有空去一趟春熙班,告诉韩班主,要他尽快准备好回苏州的事情,不要再耽搁下去。如果他问起我来,就说……我打算留在京城了。他们什么时候收拾好了要走,我便去送他们。之前这段时间我便不过去了。”
      “小姐,他们如果都走了,您真打算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雁南忽然回头,伸手摸了摸翠眉的小脸儿,圆圆的、还有点婴儿肥。笑着说:“怎么?担心我一个人会孤单?不是还有翠眉嘛。”这声音听着有点撒娇的味道,翠眉有点不好意思,躲开她的手才回答:“我不一样啊,我只是个丫头。而且,而且,韩老师傅去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小姐你……”
      “对了,你不提我都忘了。明天你去的时候别忘了把我师父的那个盒子带去,交给璇霜,就说日后要麻烦她了。别嘟嘴,师父是说了由我管,可我不打算和他们一路了,交给璇霜也是正常,不算是违背师父的遗愿。”
      “那还有您跟韩班主的婚事呢?”翠眉抢白到。
      雁南一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像是故意逗翠眉似的,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翠眉啊,你天天看着我跟三爷耳鬓厮磨的,怎么还问这种傻话?那些话只是师父心疼我,也是为了逼三爷,你没见三爷当时就发誓了吗?我和师兄是兄妹之情,更何况他该找更好的女子相伴一生。记住,明天见了我师兄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后也都不许再说了,知道吗?”
      翠眉有些不甘心,嘟着嘴点头,却又小声的咕哝“也不知道三爷怎么想的,早该娶了,这么拖着真让人……”
      雁南敲了一下翠眉的脑袋,阻止她继续咕哝。笑着说:“好了,翠眉,我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你了。你去睡吧,都已经快四更天了呢。”
      “那小姐您呢?”
      “我?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困。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让你帮我打理呢。”
      翠眉也是真的困了,之前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如今见雁南说的恳切,便也不再硬撑:“那好吧,我就在外间,小姐有事就喊我。”
      “嗯,快去吧。”
      雁南的笑几乎是粘在唇角的,像个精致的娃娃,始终不差分毫,恰到好处。

      有时候你会觉得时间很漫长,可大部分的时候,时间溜走的飞快。匆匆数年,再一次踏上那块土地,梅花依旧,人依旧,情已逝。

      雁南并没有告诉醇亲王约定的具体时间,可却知道,他一定会在巳时三刻到。
      “原来嫣儿已经到了?早知道本王便早点来与佳人相会了。”
      听到他的声音时,雁南肩头抖了一下。他真的跟记忆中的人不太一样了,曾经,他从来不会这么戏谑的声音对她说话。也从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本王”。
      转身,回眸,拿精致的笑对他,娇滴滴的回答:“早了又如何,不见得能见到人,倒不如恰到好处的妙。王爷您瞧,这煮茶的水刚刚沸了,茶叶将将捡好,您来了就能得一杯好茶,若是早了,不还要空等?”
      “嫣儿总是喜欢摆弄这些,换了我总没耐性。”
      “呵呵,王爷是贵人的命,自然不用亲自动手啊!”
      “嗯,嫣儿好享受。嫣儿没带琴来吗?我已经六年没听过你弹琴了?”这人才真是会享受了,喝着好茶,美人在侧,还想丝竹在耳?
      雁南淡淡一笑,像是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答道:“王爷说的是什么琴?钢琴还是古琴?不管是哪一个,我都发誓再也不弹的。”
      醇亲王手上一顿,看不清表情的说了一句“那真是可惜了。”
      “有何可惜之处?王爷没听到风在拨弄成调,花儿在婆娑如歌吗?这样的弦乐难道还入不了王爷的耳?”
      “哈哈……嫣儿说的不错,六年不见,嫣儿变化不小啊?”
      那似有似无的探问,雁南明白他是想将话题引到何处。望着他的神情无比专注,看的是他,又不是他。忽然转颜一笑,却是说:“瞧我这记性,这会儿才想起来有样东西忘了拿,王爷不介意您的护卫送我的丫头回去取来吧?”
      醇亲王不自觉的眯起眼睛,似乎在琢磨雁南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身后的护卫摆摆手,包括对寿元,同样示意他离开。她是要单独说些什么吧?有点期待。
      雁南看着这一幕,待翠眉也一步三回头的被拖走后,才开口直奔主题。“王爷,咱们不必绕弯子了吧?您想怎么样?”
      只这一句,醇亲王便觉得有一团火在心里烧。捏了捏拳头,咬牙说:“嫣儿,你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冷淡吗?我想要如何?嫣儿最是清楚的,我想和嫣儿在一起啊!”
      “王爷难道不明白吗?您记忆中的嫣儿已经死了。如今的雁南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我们决不可能的。您为何还要用这些来逼我?”
      雁南的声音如哭了一般,可眼里却没有泪。
      醇亲王仿佛是气急了,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声音在她耳边,“是我逼你吗?嫣儿,你难道忘了我们曾经有多亲密,多么相爱吗?嫣儿,你何其狠心,用一场死亡的骗局逃离,丢下我一人承受痛苦。你可知,这些年我是怎么度过的?你可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可是你呢,你却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你的笑给了他,连你的心也给了他吗?我不许,我不许……”
      雁南没有一丝挣扎,任由他怀抱的自己快要窒息。他看不见她的笑,苦涩而讽刺。
      “王爷,您又知道雁南的痛苦吗?当我从墓穴里爬出来,身无分文,是一路乞讨着离开了京城,却又不知道天底下哪里可以容身。当我是叶赫那拉家族的格格时,没有人敢欺负我,可当我是个乞丐的时候,连一个馒头都要给别人磕头。那时候王爷在做什么?搂着娇妻,抱着娇儿?还是在朝堂上意气风发?
      因为贪恋人世的一丝温暖,雁南入了春熙班,明知道师父对我有利用之心,却心甘情愿的付出,至少师父会在我病了、饿了、冷了的时候给我关爱。因为贪恋人世的一丝平安,雁南跟着三爷,虽然知道不过是一场愿打愿挨的游戏,却飞蛾扑火的跳进去,至少三爷会在我需要人依靠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王爷或许会说我是自找的,如果不离开便没有这些苦难。可是,我怎么能不离开,您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我的位子,而我不想一辈子被困锁在那阴森冰冷的后宫之中。你还不知道吧,老佛爷早拟好了旨意,只要你一同瓜尔佳瑶环完婚,我便会被封为皇贵妃。她觉得对不起我,所以要给我更尊贵的身份。”
      醇亲王被震撼了,被雁南的话,被那些可以想象的困苦所震撼。“不,不可能。当时老佛爷已经答应我了,只要等瑶环生下长子,我便能将你娶进门了的。”
      雁南推开他,惊讶的望着他,“你相信她的话?她把我姑姑嫁给先皇,害死珍妃姐姐,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然后给你指婚,利用瓜尔佳氏的力量。这一切,你都很清楚,却依然还相信她?是了,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王爷会给我那碗药了,也是听了她的话吗?王爷以为还会有以后,所以就可以暂时放弃是吗?”
      声嘶力竭,却掩不住心底的疲倦。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药?什么放弃?”
      雁南看着醇亲王一脸迷茫的样子,伤心的摇头。今天,她本就是豁出去了,就是把一切都挑明了说的,又有什么可怕?
      “王爷忘了吗?当年您曾喂我吃了一碗药,正是那碗药后没多久,叶赫那拉•嫣然就病故了。”
      醇亲王眼睛瞪得老大,想起了有这么一回事,却不敢往下想究竟。
      “王爷,您不会告诉我您想不起来了吧?雁南提醒您,那不是穿肠的毒药,却比毒药还要狠毒。那是一碗红花,是堕胎的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孩子,没有了。”
      一直如巨石一样压在心头的话,总算是吐了出来,却依然没有一星半点儿的轻松。那快伤疤,多少年都愈合不了,哪怕只是揭开一个小口,都又是鲜血淋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梅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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