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天下第一》阮凤青

55、第五十五章

　　呆在厢房的众人与门外的靡靡之音只有一墙之隔，红袖招的红火以直观的形式呈现在眼前。
　　舞乐声、银铃声、调笑声、醉酒的客人摇摇晃晃撞击到厢房问里面住的谁啊……
　　场子热起来后，湘娘镇住势头，迎来送往。
　　非特殊情况，世家的客人都是会在亥时前回府。不太受宠的世家庶子、规矩并不森严的世家子弟，例如三十六世家里除八大世家以外的，会在红袖招流连到子时。往往也不会超过子时，以免家中正娘子和宠妾嗔怨。
　　故子时以后，老鸨可以休息了。若有闹事的、没钱的，让伙计打一顿，或是捆到柴房等第二日酒醒了再发落。
　　湘娘得了空，才回屋与慕容南续上一杯。

　　等慕容南归来，已经是后半夜。
　　狄明固执地嗅他身上有没有湘娘的香粉味，被慕容南扁了一顿。
　　两个武功废菜鸟互啄，被阮盟主跟虞大侠制住。

　　“你心虚了吧？”狄明鼻青脸肿的，仍要撕慕容南的脸皮。
　　“都是一样大的年纪，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
　　“连师傅都喜欢，还在这里装蒜！”
　　“老气横秋的样子，还一副算天算地的德行。”

　　慕容南气极而笑，气儿一上来之前堵在脉里的混乱的、浑浊的都像被磁吸住的铁刺冲着一个方向，捋顺了，板正了。那么些天都无用功的努力，淤积的量终得了质变。横冲直撞地摆脱了旧束。
　　一道横纵天脉的白束以线画圈，直冲而下，笼罩着慕容南。
　　他温和的面容因为怒气而显得铁面无情，背了许久的道法变成一串串白色的字符绕在白光周围。
　　慕容南发丝悬浮飞舞，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并做一处，指法变换，眼睛闭上，神魂却盯着狄明。

　　阮初一开了明视，察觉到慕容南的意图，“慕容南，不。”
　　突然得天宠幸，能借天力的人，往往控制不好力道。若道心过偏，业果入轮回，或可焚万物。
　　焰火灼目，不可视。
　　慕容南已经难以睁眼，却能通晓死放入。此时，他比目明时更开阔，在其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开了明视。

　　阮初一可以做到强行打断慕容南现在的情况，就是封锁慕容南的灵识，关闭其与天道的沟通。速度极快，慕容南又对阮初一信任，入识海无损伤也无甚阻碍，可谓三息解围。
　　可是此法一出，《天问道法》必遏止于此，生涯难进。慕容南而今才修炼到三层，阮初一答应师傅找个接班人，假若断无寸进可能，二人师徒缘分也就断了。

　　还有一法。
　　以羿焉彃日钉锁住慕容南周生大穴，捏造人死假象，欺骗天道。
　　这等假死跟短暂停止呼吸的丸药不同，假死药不会散身体的灵气、活气，魂魄或可离体，不会消散。天道仍能与之沟通。
　　慕容南现在五感封闭，仅通明视，其实好似魂魄出体的状态。只是他魂魄被白光束在了原地。
　　最重要的一步是将灵气、活气吸走。直接吸走类似于夺舍，慕容南会魂魄消散。须固魂，封穴，让活气自己溜走，魂魄陷入无意识沉睡，给活气留了回来的机会。
　　假死封穴必须依次依序，不可能那么快就在呼吸间完成了。
　　头几针的话小痒小痛，肯定没问题。
　　十几针开始可预见小幅挣扎。
　　到后面，机体感觉再被扎下去要危及生命，慕容南身体体会不到痛苦，但会反射性地剧烈反抗。
　　施针时得同时运气，将其活人气儿给抽走，护存好。同时运气、施针，对操作者考验极大，如若失败，轻则废人一个，重则假死变真尸。
　　阮初一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眼见慕容南精神愈发狂躁，她从腰上取出许久不用的武器。
　　一套是慕容南的乌焉解羽，一套是她自己的羿焉彃日。

　　狄明已经被吓傻了，不用虞开拦着也知道往前冲是找死。只是他很糊涂，“怎么办？我就说了他几句。他他他……他不会走火入魔了吧？慕容南，你别吓我！”
　　病急乱投医了，甚至求到卞凉跟前，“你不是圣女吗？你应该会那种祈祷术数，他好像走火入魔了，你快救救他吧！”
　　卞凉悲悯：“我会医术，不会法术。他浑身白炼如刺，无法接近，我无能为力。”

　　狄明无助地看着悲悯无奈的卞凉、看着虞开着急的神色，看着阮初一运气施法。
　　他连连后退，背顶到木门，眼里露出一丝逃避，知道自己闯下大祸。
　　最近看不惯慕容南这小子风头强盛，突然冒出来的爹那么厉害，娘又那么厉害，如今还要抢走他的舅舅。凭什么他能有个武林盟主当师傅，能伪装成将军，对着七十多万的兵马耀武扬威？
　　他只是……只是有点气不过！
　　没有谁是大圣人，就不信真有人道德水平那么高。想要兵不血刃、天下太平？是想要王位还是想要太平？

　　令狄明蠢蠢欲动的，是撕破那张假慈悲的脸。
　　狄明摸着门栓，只要他轻轻拨动，就能逃走。像千百次逃走那样，像从家里逃走、从文南逃走那样。再找一个地方生活就好了，他可以跟陆少儿去内襄国，甚至去北蛮。
　　狄明心跳越来越快。
　　他突然冷静下来，少儿会怎么看他。
　　视他为英雄和救世主的陆少儿，会……会……

　　狄明大喊一声，向慕容南冲了过去。与之一同浴在天池内，强烈的精神撕裂感粉碎着狄明的理智，他觉得有一千根针同时在拨自己的经络。
　　“我抱住他了……我肯定定住他，不会让他伤害你的。日月神女，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我们定安军的希望，兄弟们都指望着这小子呢，不能……不能毁在这里了。”狄明说话的时候眼睛有泪留下来，他自己不清楚，那泪的颜色是红的。

　　阮初一暗道狄明莽撞，“先闭眼。”
　　一个慕容南已经够她折腾的了，还来一个狄明。
　　虽然狄明此举玉石俱焚，可以帮忙固定其身形，在慕容南后期挣扎的时候尽量稳住，可是他自身强行介入天道问心的范围，会受到反噬。待针施完，恐怕是废人一个了。
　　“你自己选的，再痛也给我忍着。要是放手了，慕容南跟你两个都要死。”阮初一怒喝一声，换了站位。
　　虽然她从未试过这样……但也容不得她试验了。
　　阮初一把慕容南的那套108针也解开，一南一北，灌气、吸气，给两人同时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