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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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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景福镇。
秋风四涌，枯叶一片一片落下，如同落墨。
班云广上山拾柴。
树上的枯枝，地下的柴根，树林里的落叶，松树下的松针等等，只要能够用于做饭，他都往家里搬。
今日收获颇丰，背上的箩筐不消半日就满了。
班云广心情大好，随手扯了两根草根叼在嘴里嚼着，还哼哼着自编的小曲儿。
正准备离去，才走了两步，班云广蓦地停下脚步。
瞧了一眼树林深处。
班云广记起隔壁那个瘸腿的汉子说，这林子深处有野兔出没。
他起初也不信，自己天天在这拾柴呢，怎么就没见着？
但瞧那汉子隔三差五就带只肥兔子回来下锅，心里不免痒痒。
家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鲜肉了吧？
眼看天色还早，估摸着阿娘还未做晚饭。班云广一拍脑袋——
行，今日就去林子里碰碰运气，看是否真能捉只野兔子给阿娘加餐。
在林子里转悠了许久，不说野兔子，连只地鼠都没见着。
耳边都是秋虫的唧叫声。
班云广走得累了，放下背上的箩筐，靠在一颗树下休息。
咦，这是……
休息的时候，班云广百无聊赖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忽就瞧见不远处有个鲜艳的东西。
这突兀的色彩，与黯淡的墨色树林格格不入。
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株花。
真是好漂亮的花儿！单开一朵，半个巴掌那般大，花瓣厚实，共五片，呈红紫渐变，花心是金黄，整个花儿在阳光下泛着涟漪般的柔光。
见到美好的事物，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班云广小心翼翼戳了戳花瓣，触感厚实，但细滑。
他再向四周扫视了几圈，猜想是否还有其它的花儿。但放眼望去，再无其它。
班云广的视线再回到花儿身上。
花儿色彩艳丽，长在这地方，着实太不搭调了。
他蹲下欣赏了许久，最后摸了摸，就离开了。
次日上山，班云广情不自禁往林子深处走，发现昨天那花儿还在原处。他开心得很，从水壶里倒了一些水喂它。
近日少雨少露，花儿又生在密密麻麻的林子里，恐怕抢水抢不过这些草木吧。
之后几日，班云广每每上山，都会去看看花儿，给它浇点儿水。花儿的颜色也越来越鲜亮。
有一日，班云广没上山拾柴。因家中柴木堆得多了，班云广去镇上卖柴木换银钱，恰逢两个小道士购柴。
见小道士面带愁容，班云广便与之交谈起来，得知他二人来自附近灵仙山上的龙门道院。近日道院内一座殿堂因年久失修，塌了一面墙，现正抢修，但缺人手，愁得很。
班云广想也没想，便问道：“我能去帮忙吗？我做过修屋砌墙的活儿。”
他说家里现在住的屋子是自己同爹爹一起修建的，他还帮邻居搭把手，修过院子。屋子住到现在，挡风挡雨，没有出过岔子。
两个小道士有些讶异，亦有些犹豫。见班云广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十分清秀，长得高，但不壮实，总的来说略显单薄了，怕他吃不了这份苦。
班云广瞧出了小道士的心思，只道：“别看我年纪不大，长得也瘦了些，但是力气足得很！”
一个小道士道：“这是份苦差事，且不一定会有银钱补偿，只能保证有饭吃有水喝。”
付不起工钱，这也是道院修殿堂缺人手的原因。
道院清苦，多为清修之士。收入来源是给香客求签卜卦、算命看风水等，以及给附近村镇的居民做做法事。
香客少，做法事一年也没有几回，收入微薄。
班云广忙道：“不要工钱无大碍，管饱饭就足够了。道门福地，我能帮忙修建道院，就当是给自己和家人祈福积德了。”
小道士见班云广如此诚心，便应允，临走前还补充道：“修屋是苦。若修建途中，你觉着实在累得很，身子吃不消，可随时退出。我们并不勉强。”
班云广连连应着，回家里跟爹娘报备了一声，便上了灵仙山。
修道院花费了十来日，期间并无阴雨。最后修成时，天色大好，班云广顶着灿烂阳光眼望殿堂，很有成就感。
临下山前，班云广被小道士追出来拦了下，说是道长要见见他。
道长是个瘦高的老人家，仙风道骨，却又显亲切，白眉白须，皆垂至胸口。
道长双眼弯弯带笑，一般老人眼中的浊气，在他眼中丝毫未见，反而藏有精光。
“你就是那个即便不要银钱，也自告奋勇来修屋的孩子？”
“小子班云广，见过道长。”班云广朝道长拱手做了个辑。
道长笑着，白胡子轻轻抖动。他拉着班云广上下瞧了几眼，摸了摸他的额心和头顶，嘴里念叨了两句：“不错不错。”
随后，道长吩咐小道士拿来钱袋，给了班云广一点银钱，说是这些日子修道院的辛苦钱。
班云广连连推辞，最后推辞不去，才收了下。
钱不多也不少，足有他卖柴火两日的分量。
班云广跪地感谢道长的好心。
道长又呵呵笑道：“贫道喜欢你这个孩儿，若日后有空，可常上山来玩玩。对了，听说你还卖柴火，我这龙门道院常缺柴烧饭。你若不嫌麻烦，日后可将柴火直接送到道院来，你出个价便好。”
班云广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回到家中，休息了一日，班云广便又上山拾柴去。
隔了好些日子没来了，班云广还记得那株漂亮的花儿。
他在树林深处找到那花儿，却发现它有两片花瓣被咬烂了。
恐怕是些地鼠或者虫子啃的。班云广很是心疼。
他小心翼翼把花连根带土铲出来，带到一处花儿盛开，有溪流水源的地方，种下。
“好了，这处就是你的新家了，在林子里多不协调呀。”班云广拍了拍手，如释重负道。
放眼望去，即便在花丛中，这株花儿也显得有些扎眼，它就是那最美丽的一朵。
回去之后，班云广帮爹娘下田，于是又忙了好些时日没有上山拾柴。
闲得下来，他想起花儿，再去看花儿时，发现它长得很好，被咬烂的花瓣也换上了新的。
班云广很欣慰。
他轻触花儿的瓣，低喃道：
“乖孩子，继续这样，好好地在这里成长下去吧。现在正值农时，爹娘辛苦，我需帮衬着家里，日后可能不常来看你了。哎，说来也是，这附近的柴木柴枝，被我捡得差不多了，我想要柴火换银钱，得往另一个山头去。你好好地长，我会抽空来看你的。”
离开的时候，班云广总感觉身后有声响。
他回头一看。
——咦？花儿竟然在身后不远处，约一丈左右。
奇怪，明明不是种在这里的，莫不是眼花了？
班云广揉揉眼睛，捏了捏眉间，没想那么多，继续走。走了好一段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放不下，于是回头。
咦！花儿又在他身后一丈远。
班云广当场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凉意。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赶紧跑，跑了一段路，心想这没事了吧？刚刚应该是错觉。
他再回头。
——我的亲娘哎……花儿就在后面！
班云广的头皮炸了。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停在劝说自己：“镇定镇定……太上老君保佑太上老君保佑……”
班云广慢慢走、慢慢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头——
正好看到花儿的根须往土里面扎的那一幕！
见他看过来，花儿也吓了一跳，忘记扎根了，白嫩嫩的根就伏在草地上，动啊动。
嗨呀好吓人啊！
班云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上的箩筐从肩上滑落，里面的柴木散了一地。
“你你你……你是什么妖怪？”
……
班云广在山上逗留了许久。回到家时，天色已晚，夕阳西沉，屋内传来饭菜香。
“爹，娘，我回来了。”班云广朝屋内喊了声，紧接着又解释，“今日山上风景好，便贪玩耽搁了些时候。”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院内柴房放下柴火。这时，他跨在腰间的竹篓盖子动了动，有根细细的根茎颤悠悠地伸了出来。
班云广慌忙捏起根茎塞回去，按下盖子，低声嘱咐：“别乱动，爹娘会发现的。到时肯定会把你丢出去。”
篓子里静悄悄的。
阿娘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喊道：“云广啊，快，快进屋吃饭，刚刚出锅的饭菜，热乎着呢。”
“哎，好叻，你们先吃，我就来。”
班云广来到院落一角，这块土地正对着他房间的窗户，曾经种过些竹子喇叭花之类的，现在种着几颗白菜萝卜，土质肥沃。
他动作利索地拔干净野草，又用小锄头松了松土，从篓子里抓出那颗小花儿，将它种在此处。
班云广拍了拍花茎下的土，拍严实了，他松了一口气。
“你先在这里住着，不要乱动乱跑让其他人瞧见。我爹娘可没见过这般稀奇的小妖怪，万一把你斩了、丢了，或者交给灵仙山上的道士除了，我可救不了你。你记着自己现在就是株普通的小花，没我叫你，千万不能乱动乱跑，记着了吗？”
花儿静静地立在土上，没有任何动静。
班云广戳了戳它的花瓣：“你没回应，我就当你记着了啊。”
此时，屋里传来第三遍阿娘的催促声，班云广应着，赶紧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洗干净手和脸，跑回了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