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我要睡觉》枯绿萝

51、第 51 章

　　回家这事突然被提及，向阳心里又落下一个疙瘩。
　　离每年固定的除情丝的时间不长了，若是在这么拖下去，向阳怕自己真的被身体里人类强大的感染力所影响，真的同化成一个有感情会软弱的人类。

　　见向阳沉默，华婶不再逼问，拍拍他的肩头，轻声说：“下午你叔儿要去苗圃，有一场直播卖苗，你要过去看看吗？可以帮帮忙，别看你叔人高马大的，做事可马虎了，不像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沉稳。”

　　“华婶我——”向阳欲言又止。

　　华婶又说：“我知道你在这无聊，又担心山上的情况。可真不是婶子小题大做，这谣言传得这么厉害，有警察天天守着，那些人还敢冒险。要知道你回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更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西游记里，传说吃唐僧肉能长生不老，让这么多的妖怪趋之若鹜，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故事来自于生活，她相信，一定会有人也像那些妖精般，为了自身利益不顾代价。
　　若是把小阳抓去严刑拷打，这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星期四，明天下午小奇就放学了。我让你叔明天去接他，你监督他写作业，快期末考，可不能让他再懒散下去。”华婶语气温柔，“行吗？”

　　向阳无奈，话在嘴边打转，最后还是咽下，抿抿嘴点头：“好，谢谢您。要是没有你和叔儿，还有小奇的帮忙，我……一个人肯定搞不定的。说不定现在都身首异处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们小阳这么好，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你看直播间那些小姑娘，个个都嚷着让你多出镜呢，对你多喜欢啊。”华婶乐呵呵的，眼角的细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带着女性特有的光芒和温柔。
　　“你就应该多笑笑，别一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我跟你说，虽然女孩子都嚷着你帅，说你不笑也帅，但要婶子说，笑起来比板着脸帅气一百倍！”

　　向阳脸颊微红，垂头低语：“华婶，你别拿我说笑了。她们都闹着玩的。”

　　在钟奇的带领和教导下，向阳对现在的网络有了初步的了解。知道大家喜欢在网上分享生活，喜欢在网上购物，喜欢在网上与陌生人分享喜悦和痛苦，也喜欢在网上……哭着喊着要嫁人、找老公、喊哥哥。

　　但钟奇正儿八经地和他解释，那些话都是说着玩的，是娱乐，是生活之余的一种消遣，是与现实生活的“对抗。”钟奇千叮咛万嘱咐，让向阳千万别当真，也别太骄傲，要分清现实的骨感和网络的丰满。

　　钟奇说这话时，语气、神态、肢体语言，方方面面，都像极了大人，向阳则像个刚刚懂事的小孩儿，坐得端端正正，认真听小家长的告诫。

　　钟奇在说这番话时，华叔华婶就在边上，两人并排坐着，华婶在给华叔涂护手霜，一边小声嘀咕华叔手太糙，不听话不带手套。华叔则口是心非地回，男子汉不用这么讲究，糙一点无妨，可华婶拧开护手霜盖子时，他的手又第一时间伸过去。

　　细小的动作让滔滔不绝的钟奇分心，他挺住，他黑溜溜地眼睛直直地看过去，而后才喃喃道：“真好啊……”

　　若不是向阳有异于常人的听力，他真要错过钟奇的这句呢喃。可他听清了，却更加迷茫了。

　　这段时间与钟奇相处时间不算短，他的家庭包括生长坏境和目前情况，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据他所知，钟奇的父母除了忙之外，夫妻感情和家庭感情并没有很大的变化。

　　用钟奇的原话说，就是在忙碌的生活中寻找生活，在寻找相处的愉快，一家三口都在寻找的过程中津津有味。
　　初听这话时，向阳有些感概，可以啊这孩子，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倒是挺有哲理的。闲时他又深思，究竟是怎样的细腻，才能让一个小朋友说出这样的话，他又经过多少次的期待失望，才能对现在的情况坦然接受，并美好的描述。

　　华婶见他害羞了，便没再说什么，走去和华叔一块儿修剪枝条，留向阳一人在亭子里坐着。

　　向阳的脑子转啊转，从与钟奇见面的第一天开始转，转到四天前，他背着鼓鼓的书包坐在华叔的小毛驴上笑嘻嘻和他招手的模样。
　　心情也由起初的不耐烦不喜，渐渐变成习惯，在到现在的，没有就不习惯。

　　向阳仰头，春去秋来，原来他与钟奇只认识了一年，与华叔叔婶更是短暂，才半年光景。
　　这短暂的时间过得飞快，又缓慢。

　　次日清晨，华婶睡眼惺忪的推开房门，诧异地发现大门开了一条缝。她小心翼翼地踏出去，惊奇地发现向阳正奇奇怪怪地蹲在绣球面前。

　　他抬起叶片，他再次蹲下，本就弯的脊梁更加明显，他仰头，将露珠喝下。

　　华婶忍不住笑了，向阳听到动静慌张地抬头，瞧清出来人后，举着叶片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起身，小声打招呼：“华婶，早上好。”

　　“早上好。”华婶大大方方地回应，指着绣球问道，“你刚刚干嘛呢？”

　　“我、我……”向阳不想撒谎，特别是不想对华叔华婶还有钟奇撒谎。他垂头，手指不自觉地绞成团，和钟奇每次迷茫和难过时的小动作，一模一样。

　　见他这副羞答答的模样，华婶心情大好，瞌睡虫都跑光了。她嗨一声，笑着说道：“小年轻脸皮就是嫩，尝露水甜不甜这事，谁小时候没干过啊。虽然……你现在离小时候有点远啊，但童真这种东西，是没隔年纪都会有的，是正常的，你没必要害羞。”
　　说完，她又补充道：“就是下回你要再找一点起床，都这个点了，露水都蒸发得差不多了，能尝出什么味啊。”

　　向阳一愣，随即应道：“……嗯，好。”
　　有台阶不下，那是傻子行为。

　　华婶没和他多聊，打个哈欠进了厨房。民以食为天，还是做早饭填饱肚子这事比较重要。小朋友爱玩就让他玩好了，不需要大人强行陪同。

　　盯着华婶进了厨房，向阳彻底松口气。
　　若是华婶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推辞。

　　朝阳绽放光芒，让清澈的露珠变得更加晶莹。
　　方才华婶说，他应该早些起床。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向阳天还蒙蒙亮就醒了，葫芦里没有了晨露，他有些心慌，想赶个早去喝普通花草的晨露。

　　一两个小时过去了，露水饮了不少，可效果微乎其微。
　　向阳挣扎着，抬脚进了客厅。

　　吃过早饭，他终于开口，提出要回山上一趟。他的理由是要回去拿东西，顺便看望小狗和紫藤仙人掌。

　　平平安安太过闹腾，向阳没把它们一块儿带来。毕竟是华叔华婶好心收留他，要是把狗一块儿带来，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再有，警察大哥对平平安安格外喜欢，休息时间一手揽一只撸个不停，还大包大揽地接过投喂工作，并拍胸脯地保证有他一口饭吃，小狗绝对不会饿着。
　　人民警察的光辉在，向阳没有理由怀疑这句保证的真实度。

　　听到他要回去，华婶不说话了，最后让华叔上午别去苗圃了，陪着向阳一块儿去上山。
　　向阳推辞，华婶语重心长道：“你要回去，我没意见。但你叔，一定要陪着！不然就别回去了，衣服什么的，我给你买新的。小狗和花草，我们可以和警察视频，监督他们喂食和浇水。”

　　这话说的太理直气壮，向阳只能答应，甚至没心思去思考，人民警察虽然光辉伟大，但真有细心到愿意开视频投喂小狗和浇花？

　　有华叔陪着，向阳说话办事都有些束手束脚，特别是还有好几个警察在住着。
　　警察们办事细腻，生活可谓是粗糙至极。原本整洁空阔的房间，被这些个大老爷们的衣物打火机钥匙等各种物件摆满了。要不是向阳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都要怀疑自个走错地方了。
　　改变的还有平平安安，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向阳进门时尾巴摇得都没那么欢了。

　　更重要的是，原先它们是屈服于警察大哥的暴力下被迫享受摸毛。可如今呢！它们冲向阳摇完尾巴，腻歪一会儿，便自觉地跑到警察大哥身边，等待撸毛。

　　房间客厅都有人类在，向阳万不得已，躲进了旁人不会随意进出的卫生间。

　　他挥手，恢复了仙人掌和紫藤的语言能力。
　　先前，他用灵力将仙人掌和紫藤的伤疗伤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能恢复正常。但怕意外，怕它们再次受得伤害，向阳便在出发去华叔那儿时，封了它们其它的能力，全用来维持生命体征了。万一，真有致命伤，也能活一段时间。

　　原以为不用再做哑巴，仙人掌和紫藤会特别兴奋，特别是仙人掌这个多嘴症，一定会嚎两句畅快一下。

　　可它们都沉默了，只喊了一句大人。

　　“怎么了？”向阳不解，“是在怪我这么久才回来看你们？”

　　“不是。”仙人掌罕见的少言，“我和紫藤能理解您的苦处，不怪您。”

　　“那是为何？紫藤你说。”向阳直接发令。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他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仙人掌都变得如此安静沉默。

　　紫藤：“大人……玉树前辈来找您了。”

　　“玉树？”向阳震惊。
　　玉树是他嘴里常喊的老花头，其实严格来说，它根本不算花，因为它的形态像极了绿油油矮化的一棵树。向阳幼苗时和它闹嘴，喊了一声老花头，这一声一只延续到现在。

　　向阳缓缓神，大致猜出玉树来的缘由。
　　他无端放了玉树的鸽子，还没有告知理由，玉树担心是正常的。但他没有想到玉树会亲自前来查看，他原想的，玉树只会入他的梦境，在梦里询问的。

　　“玉树前辈是您离开的第二天夜里来的，当时警察们都在睡觉，守夜的警察也迷迷糊糊的，没有任何异常。”紫藤平静得像暴风雨的前奏，“我们把目前的情况都转告了玉树前辈。它只说，让您回星球去找它。”

　　“其它什么都没说吗？”

　　“没有。”紫藤重复。

　　“好，我知道了。你们呢，有哪里不舒服吗？”向阳日常关心。

　　“玉树前辈给我们灌了灵泉，我们已经无碍，您不必担心。”紫藤回答。

　　“那就好。你们再忍忍，过几天平静些，我就让警察回去，搬回来住。”

　　紫藤和仙人掌都乖巧地回答，等大人回来。

　　这日下午，华叔准点将上了一周课的钟奇载回来。向阳有了唠唠叨叨的伙伴，枯燥的生活多了乐趣。

　　他监督钟奇做卷子复习，帮忙华叔抬花修剪，帮华婶剥蒜洗碗。
　　愉快的周末，温馨又美妙。

　　周日下午，钟奇收拾东西再次回去上课，向阳也提出离开，称要回老家看看。

　　钟奇之前和华叔华婶说过，向阳离开荒山回家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很意外，只是万般叮嘱，生怕比华叔还高的他，会犯出比钟奇还傻的错误。

　　钟奇还强硬地把手机塞给他，气鼓鼓地说，向阳要是敢不收着，他就和他没完。

　　向阳失笑，收下手机。
　　踩着夕阳，钟奇和向阳踏上行途。

　　回到花花星球时，在下倾盆大雨。
　　向阳没有准备，淋个落汤鸡。他将手机揣在最里层，马不停蹄地去找玉树。

　　玉树在窗前静坐，似赏雨，更似等待。

　　向阳自知理亏，开口一通解释，前因后果通通讲一遍。玉树听完，只笑笑，仍给他一条浴巾，让他先去洗澡。

　　向阳条件反射伸手去接，接到浴巾那刻，怀里的手机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玉树也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他没有过于震惊，只是问：“这是人类口中的手机？”

　　向阳点头。

　　“星球没信号，你带回来也使用不了。”玉树提醒。

　　向阳：“我知道。我……只是顺手带回来了。”

　　“你顺手带回来的，只有这个手机吗？”哪怕问这种问题，玉树依旧祥和，丝毫没有教训晚辈的严厉。

　　向阳却低下头，久久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