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传》汐愔

72、子澈兄

　　“可惜什么？”杨少清不解。

　　“我是想说，其实，我们并不顺路……”余鸿影连忙解释道：“扬州在北，而我明日将要西行，子澈兄千万不要搞错了方向，误了大事可就要抱憾终生了。”

　　“呃……时候不早了，”杨少清脚下仿佛踩到弹簧，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完全无视了余鸿影的好心提醒，“我们去找阿星吧。”

　　瞧，英雄也是要面子的，余鸿影忽然想到，那人一定是因为不识地理的短板被发现，才会显得如此窘迫。其实，她可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啊！

　　“对了，子澈！”余鸿影跟着杨少清出了凉亭。

　　“什么事？”他没有回头，二人边走边说起话来。

　　“眼看你要外出一阵子，那阿星怎么办？”

　　“你放心，我回去就安排阿星与他的奶娘立即搬到官家赐我的那所宅子去住，今天遇到这么多杀手，想必他的行踪已经暴露了，我会嘱咐他这段时间要好生安静的待着，不要抛头露面。”

　　“原本你说的这个安排我觉得十分妥当，只是，现在知道你明日要去扬州，我忽然有些担心，若是没有你在，我怕阿星的处境会很危险。”

　　“我会派人去保护他们。”杨少清说道：“你也别小看了我的徒弟，他人虽不大，武功也不好，外表看上去又敦厚老实，可是，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其实他啊，机灵得很呢！你放心吧，我相信他有八面玲珑、逢凶化吉的本事。”

　　“嗯，你这样说，我安心多了。他小小年纪，却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忽然觉得这个世道好凶险。”余鸿影小声喃喃道。

　　杨少清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女子，不禁心头一软，他转过身面对着一脸单纯的女人说道：“鸿影，世道其实比你想像得要凶险千倍万倍，与其担心阿星安危，到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多想想今后的路要怎样走。”

　　“这个嘛，我到不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余鸿影随口说道，人已走到他的跟前。

　　这个问题她早已想过千遍万遍了。逃离余府之后，她的处境将同流浪汉无异，一站一站流浪，一站一站漂泊，能走到哪里算哪里，好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穿越而来，就只当自己多活了一世，多做了一场梦，如此想来，她还是赚到了。

　　“你说的到轻松！”杨少清斜睨了她一眼，继而又转身引领她向前走去，“没想到，你的心态竟这般乐观。”

　　“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微微一笑，脚步跟紧了前面的男人。

　　余鸿影曾经严肃而认真的生活过，后来发现自己的生活仍是一团糟。人活着，何必让自己那么紧绷呢！若没有一点自我欺骗和自我麻痹的能力，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撑过漆黑的困境。

　　“咦！你看前面那女子，可是丝竹姑娘？”杨少清忽然望到远处的人影，立即指给余鸿影看。

　　余鸿影抬眼顺着杨少清指引的方向看过去，眸中闪现出激动的泪光，“对，没错，那是丝竹！”

　　“丝竹！”余鸿影朝着远处的人影大喊道，因为距离太远，那女子没有听到。

　　他们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赶过去，直到对方看到了他们，亦朝着他们奔过来。

　　“丝竹，你去哪了？”

　　“小姐，你去哪了？”

　　主仆俩异口同声，激动的握住了彼此的手。

　　“小姐，丝竹一直在找你啊！”丝竹说着，眼里噙满泪水。

　　“我知道，”见丝竹哽咽起来，余鸿影立即安慰道，“都怪我没在原地等你，我去那边村子里寻你，结果我们阴差阳错走散了，然后在这沐汐山中互相找了对方半天！”

　　“不，”丝竹连忙摇头，跟着抹了把眼泪，“不怪小姐，都是丝竹不好，不该耽搁那么长时间。”

　　余鸿影注意到，丝竹疲惫的脸上沾染了尘土，看样子是走了很远的路。

　　丝竹也仔细打量着余鸿影，从头到脚看过一遍，确定余鸿影安然无恙，便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小姐，你可把我担心死了！”

　　“丝竹，没事，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余鸿影轻抚着丝竹的后背，内心不由得柔软起来。余鸿影从小是独生女，又早早的成了孤儿，除了王露露这个唯一的好朋友之外，还从未有人如此亲密的拥抱过她，担心过她，且为她而落泪。她内心深深的感动着，眼泪亦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找到就好，时间不早了，”杨少清提醒道：“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三人一起出了山，沿着右边的小路走下去，终于来到城边的那一家茶水铺子，那门前的“茶”字旗布正随风摆动着，仿佛在召唤过路人。

　　此时，两位家丁和阿星正坐在室外的竹椅上休息，家丁不知从何处找来一顶大大的斗笠，戴在阿星的头上，宽阔的帽檐一遮，别说杀手，就连杨少清和余鸿影都没认出他来，所幸这里人不多，家丁身着余府下人的服装，到是一眼就被余鸿影和丝竹看见。

　　看这几位的样子，到是平静自在，看来杀手不曾追来。

　　说到刚刚那些杀手，他们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遇到杨少清，也算他们倒霉。

　　余鸿影只知杨少清是将门之子，自幼习武，根基深厚。却不知杨少清后来机缘巧合，师承幽弦阁主人幽明子门下，因得到这位高人的指点，他的武功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提升。

　　因幽弦阁是江湖中一支十分低调的门派，加之杨少清自身亦是低调之人，故而他从未向外界透露半字。

　　拜了幽明子为师，对杨少清来说本就是个意外，如今成为幽弦阁主，他更是不敢声张。尤其不敢在他父亲杨征面前提起。

　　杨征乃一介武将，他只忠于大宋皇帝，那些江湖上的门派在他老人家眼中，全都是不堪入目的旁门异类。杨少清若不是亲自介入其中，他也很难相信，世上竟有幽弦这样的清流一派。

　　且说杨少清的武功，现在已远在其父之上，就算是这临安城内的高手，也未必有人能与之匹敌。只是，他从未在众人面前流露分毫，朝廷之上，人们也只知他是杨征之子，被官家封了个五品将军的名头罢了。

　　在他不显山不露水的外表下，真真隐藏着一个盖世的高人。江湖中现已盛传，幽弦阁换了一位年青有为、文武出众的新主人。

　　在沐汐山上化作鬼魂的那几名杀手若地下有知，也只得认栽，焉知能死在幽弦阁主杨少清的霄云剑下，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余鸿影、丝竹和杨少清在阿星和两位家丁对面坐下，于此同时，三双眼睛一齐朝他们看过来。

　　小二迅速上了三只茶碗和一壶茶水，然后识趣的离开了，丝竹帮每个人斟满了茶水。

　　“师傅，你们怎么才来啊？”阿星正了正头上的大斗笠，一脸的郁闷不知打从哪来。其实前一秒他的脸才从桌子上抬起来，他刚睡醒，也搞不清自己是等人等得太焦急，还是分明起床气。

　　“怎么，等得不耐烦了？”杨少清见那小孩子的神情，忍着笑意。

　　“是呀，杨公子，三小姐，你们终于来了，阿星公子可担心你们了。”一位家丁解释道。

　　“用你说！”阿星瞥了那家丁一眼，“都是你，害我头顶着这个又大又笨重的东西，我都快难受死了。”

　　“阿星公子，让您戴这个斗笠，那不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嘛。”另一个家丁忍不住嗔怪起来，“您到好，说什么不方便抬头，便让我俩一直眼巴巴的看着那条小路，生怕错过了三小姐和杨公子的踪影。”

　　“可不是嘛，”先前说话的家丁应声道：“我俩都望眼欲穿了。”

　　“我颈椎都欲穿了！”

　　“两位小哥辛苦了！”余鸿影从荷包里拿出两枚碎银，递到两位家丁面前，“这是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这……”两位家丁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年龄稍长的一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三小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尽管收下就是，”余鸿影直接把那银子放在两位家丁面前的桌子上，温和的说道：“我有件事也想拜托二位。”

　　见三小姐如此平易近人，两位家丁也就不再客气了，他们立即收起银子，连声道谢。

　　“谢谢三小姐，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便是。”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余鸿影委婉道来：“阿星是个苦命的孩子，今天的事你们都看到了，但这件事与余府毫无关联，希望你们回去以后，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不仅会给余府带来不必要的恐慌，还有可能使阿星失去在五少爷身边伴读的机会，那个机会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

　　两位家丁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觉得三小姐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点头保证道：“三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

　　阿星脸上的郁闷之气已经散了，大概是困意已经消失了。此刻听着余鸿影和家丁的对话，内心忽然一阵感动，于是他冲着两位家丁双手抱拳说道：“多谢两位哥哥一路保护，又愿意帮阿星保守秘密，阿星感激不尽。”

　　“阿星公子，您太客气了。”

　　“阿星不懂事，若有得罪两位哥哥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这小子恭敬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反到令人不忍责怪。

　　“哪呀，阿星公子，您比我家五公子懂事多了。”其中一位家丁立即对阿星奉承起来。

　　“咳，咳，”余鸿影轻咳一声，“你们夸阿星可以，但也不能在我面前说我五弟的坏话啊！”

　　丝竹和杨少清在一旁看热闹，杨少清一脸沉默，丝竹此刻却已笑得快绷不住了。

　　“小姐，我看啊，阿星和五公子还真的有些相似呢，他们外表稳重，接触后才知道他们其实十分顽皮，但若是用心去了解，就会发现，他们其实都是很懂事的孩子。”

　　“嗯，的确如此，丝竹果然冰雪聪明，观察得也仔细。”余鸿影向丝竹投去一个赞美的眼光。

　　“谢小姐夸奖！”听到小姐称赞自己，丝竹心里喜滋滋的，她端起茶碗，喝起了面前热腾腾的茶水。

　　“喂，丝竹姐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阿星抗议道：“我个子比你还要高一点呢！”

　　丝竹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抬眼一看，众人竟都在笑，也不知是在笑阿星，还是在笑她，她竟不好意思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