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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藤妖花歧 ...

  •   “浊——儿?”卓心尘似是如鲠在喉,难以置信的轻唤了一声。

      他都不用回过头去确认一番,便已清楚此刻用刀抵住自己的便是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臭丫头,只是这死而复生带来的欣喜与恍然间被堕入无底深渊的恐惧感交替在他的脸上,横坠于他的心尖,竟让他一时真不知道该痛哭还是该狂笑了。

      “清浊姑娘,放开他,此事与他无关。”花歧在漫天花雨中,渐渐析出身形,她的声音缓慢而低幽,像是笃定了什么事似的,嘴角带了几分难堪地自嘲。

      “歧儿?你!”卓心尘看到从花雨中缓缓前行的老妪,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是她,是那个在离苑仙崖阻止他砍树的老妇人,这……这风烛残年的老妇人,竟然就是她那貌美如花的妻——花歧。

      且在她的注视下,他亲手折了她的花藤,掘了她的根脉,这无疑于一刀刀将她凌迟处死,而这个用刀子一片片生剥活刮她的人,竟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以至于此刻,那个他誓要将她斩草除根的妖女还是那样拼着命的护他周全;而那个以身诈死逼他就范,现在竟用刀子抵着自己的人,竟是自己口口声声要为她报仇的至亲——卓清浊。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顿觉得天地忽而飞速旋转了起来,让他辨不清方向,分不清是非,那一张张脸更像是幻灯片一样虚无、放大,直至咆哮着将他彻底吞没。

      “心尘哥!”卓清浊大喊一声,一把扶住了将要直挺挺倒地的卓心尘,手上的刀子应声落地,清亮脆生,就像身上的某个部位碎了一般,干脆利落!

      花歧望着晕厥的卓心尘,情急之下,也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紧接着她身体上的那个小洞又开始慢慢扩大,就像野火燎原般被一点点化为灰烬。

      花芸扑了过去,用自己心上生出的藤蔓,将她护在了心头。

      “歧儿,切勿再催动灵力!”

      “就是现在,月满天,给我上,一定要取了这花歧的内丹!”怨姬大声喝令,手下的紫藤鞭生生将花歧从花芸的心上剥离出来。

      花芸不敌,重伤于地。

      “师傅……”仔细试探了几遍后,月满天颇为迟疑的望向怨姬,踟蹰道,“她的身体里……根本……没有内丹!”

      “你说什么?”怨姬一把推开月满天,亲自用法力试探了一番,不禁大吃一惊,几分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卓清浊轻放下了怀中的卓心尘,走向几近奄奄一息的花歧,因着此刻魂不附体,花歧的身形越来越难以维持,忽黯忽明的,像只大海里正在遭遇风浪的水母,只不过她的眼睛时刻都是亮着的,像两颗通透的夜明珠,只映满了一个人的身影。

      就因为这份连魂飞魄散都无法湮灭的情愫,惹得卓清浊心头恨意陡生。

      她从一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今日连自己都几分生厌的歹毒小人,皆是因为眼前这个即将连尘埃都不及的妖物,她心底的苦她又如何能得知。

      “母亲,把她交由女儿处理吧!”卓清浊微扬起下巴,斜睛睨向花歧。

      “也罢,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怨姬轻拂了一下水袖,示意了一眼正在旁边一副看好戏嘴脸的月满天。

      月满天轻颌了一下头,立马心领神会地逼向卓心尘。

      这卓心尘隶属天行门,本只是他们眼中十分碍眼的小沙粒,谁知其竟能驾驭凌月,今日不趁此良机除之,日后必生大患。

      “不要!”花歧用尽全力挡在了卓心尘的面前,月满天的噬神戬,轻而易举地便戳透了她那本就单薄到几近透明的身躯。

      “歧儿!”花芸怨吼一声,而后便是仰天长啸,大笑着扫视着众人,“你们是不是在找歧儿的内丹啊?”

      月满天听闻,立马快步逼向花芸,恶狠狠地说道:“内丹在哪?快说!”

      花芸用指尖轻滑过沾满花歧鲜血的噬神戬,尔后落在了卓清浊的身上,几分不屑地讥笑道:“在那儿!有本事就剖了她啊?最好顺便看看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能残忍无耻到这种地步?”

      “你胡说什么?”卓清浊大惊,一把扯过花芸的衣领。

      花芸双眼氲满水雾,几分怜惜地抚上她的脸,情不自禁地感叹道:“瞧,多美的一张脸啊!”

      卓清浊的双眼仿佛被刺穿了般,定格在了那里。

      “怎么了?觉得难为情了?”花芸轻扯嘴角,拨开了衣领上卓清浊那早已僵直的右手。

      “姐……姐姐……不要!”花歧几分有气无力的恳求道,声音虽细小如蚊蝇,却足以让卓清浊感觉到震耳欲聋。

      这时卓心尘也清醒了过来,他轻一抬眼,便看到了匐在他身上满身是血的花歧。

      “歧儿,你怎么了?”卓心尘将花歧拥入怀中,泪如扑簌。

      花歧抚上他的脸,眼睛像一泉溢满水的月牙湾,只盈盈地笑着,一如那日在紫藤花下,满心欢喜地看着那个酣睡的少年。

      “放开她!你这该死的负心人!”花芸一把推过卓心尘,将花歧夺入了自己的怀中,几分自说自话道:“我妹妹为了你,被尊师用灵琅锁锁在了断情崖中,可她为了你,竟不惜自断了仙脉下山寻你!”花芸冷眼斜睨了一眼卓清浊,言语里皆是凉恨:“自知不能久活于世,她又用自己仅存的那个破碎的内丹,注入了你那蛇蝎心肠的青梅竹马身上,她为了成全你们,甘愿用魂飞魄散作为对你们的祝福,可谁曾想到,你们这对璧人,即便她连真身都无法自如恢复的情况下,还是不肯放过她!你们是真的是太般配了,好一对豺狼配虎豹啊!”

      “你说什么?”卓清浊闻言,像是被人在受伤的心口,硬是揞进了一把盐似的,手上再也没有力气拿得起她那把纯焰宝剑,只自言自语道:“这……这不可能!”

      卓心尘拖着满身的伤,跪爬至花歧的身边,只愣愣地凝向她,终于花歧带着笑意化作花雨消失于花芸的怀中。

      花芸望着自己空空的手畔,扑腾着想要抓住花歧最后一点气息。

      半晌……

      “你们——”卓心尘双眼充血,缓缓地起身,低声道了一句,“都得——给我——歧儿——陪葬!”

      随着卓心尘一声咒语,凌月带着冷色赤炎,破鞘而出,疯狂地吸收着天地灵气,刹那间,这灵气丰盈的未冥湖畔,似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天与地黑压压连结至一处,任凭这利剑消融这所有的不堪。

      “走!”怨姬见状,大喝一声,随即遁之。

      月满天法力不及师傅,被强大的灵力包裹其中,不得脱身,只好抱头鼠窜,最终被凌月如刀削泥般,斩杀于凌迟之下。

      而凌月至卓清浊面前略有迟疑,谁知这卓清浊早已用刀划花了右脸,闭上眼睛,一心赴死!

      她绝不欠她的!

      “浊儿,别怕,有哥哥在!”卓心尘嘴角轻轻上扬,笑着用凌月穿透了清浊与自己的身体!

      卓心尘与卓清浊一同消散在了漫天花火中。

      至此深情不负,情深至初。

      凌月朝着迟日落飞了过去,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边。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平静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花芸匐在地上,望着满地的残红,眼若死灰。

      “芸儿!”一声熟悉地轻唤从空中传来。

      花芸像触电般强撑着自己跪坐了下来。

      “师傅!”一句师傅,花芸不禁泪如雨下,抽泣使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着,“歧儿……她……”

      卿若大神踏着漫天花雨步至花芸身边。

      “冤孽啊……”卿若大神微闭双眸,轻叹一声。

      三界皆知这花歧的前身是上可惩天帝下可灭鬼神的御神鞭,可谁又能知道,究其前身,她是淩渺天尊座前青藤所化,而这卓心尘的前身便是淩渺天尊坐禅时,日落下的影子幻化而成,至于这卓清浊,则是淩渺天尊偶一垂眸,看见青藤护影后的一声轻叹。

      世人皆说逍遥似神仙,可即便是仙,也难免有些凡尘俗念,有时也会怀疑这与天地同寿的存在,到底是无上的修为还是另一种修行。

      “芸儿,每个生灵来这世上走一遭,都带着各自的使命,他们三个,早就命中注定会有此劫,所以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卿若大神轻扫了一下旁边被花瓣包裹的未冥妖主,深蹙了一下眉头,“就像这三界都为之颤抖的妖主,还不是因为一个情字牵绊,才落至如此田地?这情字啊,无影无形,全凭心中,一旦心门裂开一道哪怕芝麻大小的缝,它便会偷溜进去,生根发芽,野蛮掠夺,直至你连□□都归尘入土,都未必能将它彻底根除,所以这情啊,是世界上最毒的蛊,最狠的药,也是让你心甘情愿沦为宿主的混物!”

      “师傅,可是歧儿……”一想到花歧自此灰飞烟灭,花芸的眼泪仍是不争气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芸儿莫哭,歧儿并未消散于世间,你们姐妹早晚还会再相见的!”卿若大神神态自若,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神态。

      “是,师傅!”花芸凝向师傅,终于不再满心怆然,眼中充满了无限欣喜。

      “芸儿,其实你也有自己的使命。”卿若望向迟日落,“为师希望你能助妖主一臂之力。”

      “是,芸儿明白!”花芸心领神会,向着卿若大神连叩三首之后,便化作一道紫光没入了迟日落的身体。

      “日落啊,本座也只能帮你至此了,三界的和平,现在也只能靠你自己来守护了!”卿若大神一扫拂尘,未冥别苑便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卿若将一泥一花一叶纳入袖中,嫣然一笑,遂消逝于七彩花雨中。

      远远望去,小苍吾终于撕扯着翳云默的裤腿,将他带至迟日落身边。

      翳云默原是以为她只是睡着了,便不以为意的轻“喂”了一声,结果越发觉得不太对劲,他又试探着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只得又伸手试了一下她的鼻息,这方才知道出了大事,顿时心智全失,瘫坐在了那里。

      此时他的脑袋里只莫名地现出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他若死了,他也便不活了。”

      小苍吾照着他的俊脸,上去便是狂抡魔爪,心下想:“妖主大人啊,您的脑袋里怕是养着成千上万条鲨鱼吧,这么一操蛋人类,也不知是他太单纯啊,还是您有病啊您有病啊您有病。”

      小苍吾撅着嘴,好像在刻意向他示意着什么。

      “对了,是人工呼吸!”翳云默琢磨了半晌,方才领会其中的深意,可是……

      翳云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撅起嘴就准备对着迟日落开始人工呼吸,谁知嘴还在晾在半空中呢,脸上便开始一阵阵火辣辣地疼。

      小苍吾“啊呜”一声,心下却畅快地叫了一声“该!”

      翳云默捂着脸,像个受了伤的小媳妇,几分委屈地望向迟日落,有没有搞错?他这是豁出自己的尊严和底线去救他啊,可他倒好,直接上手便是一巴掌,让他情何以堪啊?

      “你干什么?”对方冷冷地撇下了一句。

      “我是在救你哎!”翳云默捂着脸,几分不悦地答道。

      “用嘴?救我?”迟日落轻挑了一下眉头,脸冷的像快冰板,反问道。

      “日落哥?你该不会是中了什么邪了吧?”翳云默望向她,眼里带着深深的不可思议,说着便上手要摸她的额头。

      迟日落轻轻一侧,翳云默的手便颇为尴尬地落在了半空中。

      “迟日落,你差不多得了啊?”翳云默几分幽怨地睨着迟日落。

      平日里她看自己哪会儿不是眼含深情,温柔以对,仿佛自己是个怎么吃都吃不厌的香饽饽,今儿个可倒好,自己活像那屎壳郎玩腻了的粪球,恨不得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似的。

      “日落……还……哥?谁是你哥?”迟日落望着眼前这位嘴巴张得比碗口还大的主儿,几分生厌道:“你……究竟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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