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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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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过后,这绵绵秋雨一起,气温就骤降,三梅过来时,仍旧穿着夏日的绣女宫裙,我远远看着,只觉她消瘦下去的身形在瑟瑟秋风中,更添单薄,无端惹人怜爱。
我便打消了在外头闲亭听秋风扫落叶的念头,在宫人引着人过来时,率先进了玉兰殿。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宫人通传的声音,我朝柔香瞧了一眼,她立马会意,亲自出去把人引了进来。
“奴婢见过陛下。”三梅的腿仍旧未大好,走路仍旧有点瘸,走进来就朝我行大礼。
“不必多礼。”
我朝柔香使了一个眼色,柔香便立马伸手拉了三梅一把,她这才没有跪下去,但仍是恭恭敬敬地朝我福身行了半礼,“谢陛下。”
我笑了笑以示回复,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她发青的唇瓣,偏头看向柔香,吩咐她带着宫人下去,这才问三梅:“身体可是好了?”
“托陛下的福,如今都大好了。”说着,她从自己的衣袖中又拿出了各种颜色的香囊,“陛下罚奴婢绣的香囊,如今也绣好了,还请陛下过目。”
我挑眉,起身打量着她手里的香囊,虽然模样都大同小异,但香囊上的绣图却是各有特色,意外的是,仔细一瞧,这些绣图中都藏着一个“福”字,我顿时来了几分兴趣,随意接过一个仔细瞧了瞧,“你倒是个有心的。”
“一福祝陛下福寿康宁,二福祝陛下福慧双修,三福祝陛下福寿无疆,四福祝陛下福满春江,五福……祝陛下五福临门……六福祝陛下福祥高照,七福祝陛下福星高照,八福……八福……祝陛下福禄未艾,九福……祝陛下百福具臻……十福……”
她说到后面,越说越吃力,神色也越来越急,显然是精心准备好的祝语临到头忘了词。
我放下手中的香囊,从榻上的小桌几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生怕吓到了她,开口时特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轻言细语的,“十福……祝寡人如何?”
“十福……”她看着我递过来的茶杯,不敢接。
我低头握住她冰凉凉的手,把她手中的香囊都接了过来,“十福祝寡人福至心灵,好不好?”
她眼神微微一亮,点头如捣蒜,看了我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十福原就是祝陛下福至心灵的。”
“那便是心有灵犀吗?”我侧着头,看着她轻笑,又把茶盏递给了她,“变天了,暖暖身子罢,若是今儿让你走这一趟又病了,那倒是寡人的不是了。”
“谢陛下。”她踟蹰了一下才接过茶,双手捧着茶有些不知所措。
我在茶几右方落了座,朝左侧的空位指了指,“坐吧。”
她没有搭腔。
我也不勉强她,只是朝她道:“这玉兰殿算是寡……我的地盘,往后在这里,我能自在些,你也不必这么拘谨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看过去,她又仓皇地低下头去,“奴婢……就是知晓陛下的不容易,所以才怕变成负担,让陛下为难。”
她低缓的声音落入我耳力,让我心尖莫名颤了颤,我安静了几瞬,才看向她,“你如何就知道我不容易,别忘了……我是这大锦的……”
“奴婢听过一句话,高处不胜寒。”她慢吞吞地打断了我,“那日奴婢看到陛下和那些宫女踢键子了。”
“嗯?所以呢?”
她低着头,又不说话了。
我无声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妮子也不算笨。也对,手巧的人约莫也都是心灵的。
“既是知晓我的不容易,往后便要万事小心些。”起身拉着她坐下了,想起她这次的无妄之灾,我又叹了口气,“若是让安平知晓,我让你在这宫中受了这么大的苦,我怕是……”
“陛下千万别这么说。”她又慌慌张张地起身,“陛下已经待我很好了……”
我又按着她坐了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可得好生在乎自己。”
她低下头,哽咽着,“是奴婢没用,给陛下添麻烦了才是。”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我端着她的下巴,微微用了些力,迫使她抬起头来,然而一看到那双水雾弥漫的大杏眼,我倒有些失神了,留在记忆里的那双大杏眼从没有过这般楚楚惹人怜的时候。
“没、没事……”她仓皇别过头,扯着衣袖随意地擦了擦眼睛,“是奴婢失态了。”
我回过神来,担心她这般粗鲁,揉坏了眼睛,便捉住了她的手,拿起自己的帕子帮她把眼角的眼泪擦了,“在这宫中,我约莫也算是你的家人了,往后受了什么委屈,大可跟我说。”
她的眼泪又吧唧吧唧直掉,咬着唇瓣想努力隐忍,最终却像是忍不住的,突然就哭了起来。
我甚少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也有些无措,犹豫了好一会,才伸手把她抱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干巴巴地安慰道:“哭出来就好了,哭吧……”
她难得没有挣扎,但哭声依旧是压抑着的那种低低的、隐忍的啜泣。
这般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她的啜泣声才慢慢停了下来,约莫是情绪缓过来了,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整个人都紧张地躲闪,“我……奴婢让陛下担心了……”
我笑了一下,去给她擦眼泪,看她浑身都不自在的,索性把帕子塞到了她手里,“你只要在宫中平平安安的,跟我偶尔撒娇诉苦,我倒是不甚在意的。”
“往后,奴婢定会小心些,不会让陛下担心的……”
看着她这弱不经风的模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这宫中,人心隔肚皮,倒也不是你小心就能……”
这般一想,我心中甚是苦涩,安静了一瞬,才又道:“你如实说,你在宫中开心吗?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沉默了。
“你要是想出宫了……”
“没有,奴婢爱刺绣,宫中这些御绣能教会奴婢很多东西,奴婢想学习。”
我沉吟了片刻,“罢了,往后我让王喜多费些心,绣房我也要好好整治,想来往后会好些。”
她抬头看向我,抿着嘴,神态有些轻松,“奴婢能吃苦,陛下千万别把奴婢赶出宫去。”
我笑了。
可真是个傻姑娘啊,我费心把她弄进宫,本就是想寻点慰藉,哪里舍得把她早早打发出去?
不过,如此也好,她是心甘情愿,我心头的愧疚感也轻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