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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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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嘉放下书,把锦匣打开,见里面放了一套淡青釉茶具,摸着匣子的双手微微一顿。这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一共有四只莹碧的茶盅,有一盏被她房里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碎了,只余下三盏。
  可匣子里稳稳放着四盏,她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有一盏杯体上面全是裂纹,是打碎了又重新黏在一起的,修得十分精细,不仔细看倒是瞧不出来,就是不能再盛水了。
  她记得这事都是几年前的了,好像是她嫁到英国公府的第二年。那小丫头也是刚从外面买回来的,还没有调教好,当时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大办徐太夫人六十大寿的事宜,陈氏忙得脚不沾地的,借去了漪兰院不少的丫头婆子。
  她原本想着给徐太夫人亲手做一件中衣,便去库房找了一匹云锦来,正好看到旁边的博古架上落了不少灰,吩咐李婆子带了人进去洒扫,回来的时候木槿进来禀话,说是小丫头失手打碎了一盏茶盅。
  她难过了好些日子,罚了那个小丫头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又把人赶到了灶上做活。她记得打碎的杯盏是叫人收了起来,就放在妆奁最下面的匣子里,是谁又拿去修好了?只怕是花费不少功夫。
  柔嘉拧了拧眉,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紫芝,问道:“送来的人还说什么了?”
  紫芝心下正奇怪着,听到柔嘉问她,摇了摇头:“那个侍卫是上次在英国公府见过的,他给了我这个锦匣和药膏。”说到这里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青色瓷瓶。
  柔嘉接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上好的金疮药,药效十分霸道,她手上这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这个,说道:“先收起来吧。”
  “镇远侯给姑娘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紫芝有些想不太明白,姑娘何时和镇远侯爷这般熟稔了,竟还叫侍卫送东西过来。她想起上次在英国公府,姑娘被叫去书房问话的事来,后来镇远侯还叫了丫头过来给他们引路。不过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虽在姑娘身边伺候,也看不出什么来,但镇远侯爷待姑娘似乎与旁人不同些。
  柔嘉把锦匣合上,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屋子里有些昏暗,看样子她不肯承认,徐凤卿是准备拿这些东西来试探她了,他就非得逼她不成,难道知道了她就是傅柔嘉,世事还能改变不成。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好吗?
  她也想不明白徐凤卿到底是何意,沉声道:“等回头就知道了,把匣子收好,莫要叫旁人看见了。”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苏柔慎叫丫头在西次间摆了晚饭,柔嘉用过饭逗了度哥儿一会就回了东厢房睡下了,夜里听到后面院子里传来女子哭喊的声音,没一会就没了声音,看样子是被堵住了嘴。
  柔嘉没有管,望着帐帘看了半晌,到四更时分又沉沉睡去,二日一早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几个丫头婆子正在院子里扫地,苏柔慎去前院给永平侯夫人请了安回来,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炕上喝茶,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痕,看样子是一夜未曾合眼。
  苏柔慎看到柔嘉进来,吩咐芙蕖摆饭,一面又笑着和柔嘉道:“昨儿雨下了一夜,睡得可还好?”
  柔嘉走过来道:“下雨天我格外睡得沉些,姐姐也没叫人把我喊醒,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定要笑话我了。”
  苏柔慎选在半夜里处置了芸和,是不想把事弄得人尽皆知的,柔嘉也不多问,就当昨儿夜里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好了。
  苏柔慎拉着柔嘉坐到她身边,说道:“你在姐姐这里不必请安,多睡一会也是好的,等回头嫁了人是想多睡一会也不行的了。”
  姑娘在家时要给父母请安,早去一会晚去一会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若是嫁到婆家,就要规规矩矩的按着时辰去婆母跟前服侍,再去迟了就难免有人说闲话。
  柔嘉从前在英国公府做媳妇的时候倒没这么多规矩,徐太夫人把府中诸事都一并交给了陈氏,也乐得清闲,只叫她们这些儿媳隔两日去春溪堂请安一次,不过大家还是每日都去。
  她身子弱,徐太夫人也更看重他些,遇上雨天雪天的都会叫丫头过来漪兰院传话,叫她不用过去请安了。
  柔嘉想到这些微微有些动容,用了早饭后户部郎中的夫人刘氏带了小姐媳妇过来串门,过了一会住在隔壁的陈夫人也带了嫡出的姐儿过来拜见太夫人。太夫人喜欢热闹,叫丫头在东次间里摆了方桌,众人坐在一起打马吊。
  苏柔慎在旁边坐着陪刘大奶奶说话,顾韫宁坐在太夫人身边看了一会牌,也觉得无趣,就带着刘二小姐和陈大小姐去了穿堂前面的凉亭下棋,薛令薇见柔嘉也在一旁站着,也拉着柔嘉一起去了。
  顾韫宁和刘二小姐先下了一盘,被杀得惨不忍睹,倒是陈大小姐可堪堪和刘二小姐对棋。柔嘉不由多打量了刘二小姐一眼,看上去年岁不大,也就十四五的年纪,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杏花褙子,葱黄色棉线裙,落落大方的,眉眼之间倒是有几分孤傲清高之色。
  薛令薇在旁边就附在柔嘉耳边悄悄说:“这刘二小姐的祖父是入过阁的,管教甚严,我上次听刘二小姐说她三岁就启蒙了,通读了四书五经,她还会写文章呢,太夫人很是喜欢她。”
  这最后一句话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柔嘉看了一眼薛令薇,见她抿着嘴唇,目光中透露着羡慕,当即就明白了。
  永平侯府夫人共有四子一女,头四个嫡出的都是儿子,第五位就是府上唯一的小姐顾韫宁。嫡长子顾珏娶得是安远侯府的小姐,也是英国公夫人的外甥女,次子顾琮,娶了东平侯三女为妻,三子就是顾珩,字朝桢,四子名叫顾琏,现如今不过十七岁,还未曾定亲。
  柔嘉记得顾琏和徐廷锡的关系不错,两人年纪相差不大,都该说亲了。顾家的这几个公子柔嘉都是见过的,生得都是一表人才的,她笑了笑道:“刘二小姐的棋艺不错。”
  顾韫宁见她们二人嘀咕,走过来道:“我瞧你脸色好多了,你也真是的,不能坐船直说便是,父亲回去还把我说了一顿。”她想起昨日的事来,低声问道:“你还好吧?”
  昨儿哥哥特地嘱咐了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她问的很是隐讳,柔嘉点头说道:“我没事了。”
  话音未落,就听陈大小姐丧气的道:“我输了。”
  顾韫宁听到声音走过去,看到棋盘上白子所剩无几,陈大小姐执的正是白棋,刘二小姐坐在石凳上,目光明亮,微微有些得意傲矜。
  顾韫宁看着不喜,突然想杀杀她的威风,心里想着若是四哥在就好了,四哥的棋艺是张阁老亲自指点的,她环顾了一下凉亭四周,倒是想起来三嫂也是会下棋的,三嫂的妹妹……她看向柔嘉,说道:“苏柔嘉,你过来和刘二小姐下一盘吧。”
  柔嘉被点到名字微微一愣,她是会下棋,可已经许久都没有下过了,难免生疏,刘二小姐的棋艺这么好,只怕也会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她正要拒绝,却见刘二小姐望着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轻蔑。
  她在外的名声不好,难免刘二小姐会这般看她,柔嘉却觉得有些不舒服,站起身道:“那就请刘二小姐指教一二。”
  刘二小姐上下打量了柔嘉一眼,见她身着一件淡粉色小衫,容貌昳丽,生得倒是好看,只可惜是个不知礼法的,笑意中未免又多了些不屑,挑眉道:“不如我先让苏姑娘一子。”
  以她在外的名声,想来也是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
  柔嘉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刘二小姐的棋艺精妙,只怕是让我三子我也胜不了,还不如让我输的体面些。”
  刘二小姐见柔嘉这样说,便也不再推让,执起黑子落在棋盘右上角的星位。顾韫宁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想到误打误撞真碰上了一个会下棋的,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黑子白子铺了一片,但她看得出来,黑子已然节节落败了。
  柔嘉在靖远侯府的时候也喜欢下棋,她外祖父是翰林院出来的学士,她在海宁外家住过一段时日,成日里跟在外祖父身后讨教棋艺,也算练出来了一些心性。刘二小姐的棋艺实则在她之上,但是她轻敌了。
  顾琏和徐廷锡从前院过来,看到亭子下面坐了几位十四五的姑娘,他一眼就瞧出了坐在石凳上的小妹,徐廷锡也看到了穿粉色衣衫的女子是苏柔嘉,脸色有些僵硬。
  要进去穿堂,就得从亭子旁边过去,顾韫宁听到脚步声看到是四哥,笑着道:“四哥你去哪了,一大早都没见到你。”
  顾琏笑着走过来,说道:“我和廷锡去郊外骑马了,刚才回来。”他才刚进了大门,侯在门口的小厮见到他着急的说太夫人叫他去院子里一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顾韫宁见他穿着一身骑装,脚上蹬了一双藏蓝色云纹长靴,看样子是真的去骑马了。
  亭子里的姑娘也都看到了顾琏和徐廷锡,苏柔嘉手中执了一枚白棋,抬头看向站在亭子外的二人,徐廷锡穿着蓝色骑装,腰间挂了一块白玉佩,眉头微皱,看上去有些不悦。
  柔嘉没有管他,执着白子落在棋盘上,顾琏也看到了苏柔嘉,扭头看了一眼不甚自在的好友,强忍了上前看一看棋局的心思,和徐廷锡一前一后进了穿堂,也不知祖母这么着急叫他过来做什么?
  “刘二小姐,还继续下吗?”柔嘉见她脸颊微红,望着棋盘迟迟没有动子,不由问道。
  刘二小姐自是知道顾琏过来是为了什么,在路上的时候母亲就已经给她说了,太夫人有意和他们家结亲,今儿其实是来相看的。
  她以前来侯府只远远的瞧见过顾琏一次,这还是头一回看清人脸,没想到竟生得这么好看,她心跳的厉害,实在没有心思在这里下棋了,可又不能一走了之,胡乱落了几子。
  柔嘉见棋盘上被吃掉的大半黑子,又打量了刘二小姐几眼,正好太夫人打发了人过来叫她们去屋里吃果子,刘二小姐就认了输,柔嘉却觉得她是故意输给她的,自打顾琏和徐廷锡过来后,刘二小姐就无心和她下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