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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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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走多尔代笔的信件,江川开始准备自己的出行行李。
事实上真正忙碌起来的是梅莎莉夫人和裁缝们。
“亲爱的,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社交季节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到来,你要知道,到时候会有更多的邀请可以选择。我并不熟识这个塞缪尔——”梅莎莉夫人焦虑地叫来几个裁缝,帮助他裁制今年的新衣,直到衬衫和礼服塞满他的两个巨大皮箱,才从“我总觉得我儿子缺件衣服”的强迫状态中脱离。
江川伸手抓住梅莎莉夫人抚摸他脸庞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亲吻。梅莎莉夫人的触碰是少数他不反感的之一。
梅莎莉夫人看着自己英俊的儿子,浅碧色瞳孔和自己的如出一辙,嘴角则肖似他父亲年轻时而更可爱和秀气。顿时涌起温柔情意,也亲一亲儿子的手,说道:“孩子,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能重新听见你的声音。”
梅莎莉夫人感到手下的身体立刻僵住了,好笑地说:“慢慢来,我们又不着急。”
江川心想,大概是也是很着急的吧,毕竟不能说话肯定是重大的缺陷,只是作为母亲不愿意给儿子更大的压力罢了。
他看着与自己相同的浅绿色眼睛,郑重地点点头。
三月刚刚出头,江川已经收拾停当,辞了父母叔叔,带着机灵鬼听差多尔奔向欢乐城堡。
“塞缪尔”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和原主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江川无从得知,只好偷偷学习贵族礼仪和写字。
很庆幸的是,原主很少写字,当时从叔叔房间出来,多尔接过信封,便询问主人是否需要他代笔回信,解了江川文盲的困境。
意识到在字迹方面的伪装有缺陷,他才在原主的书桌前翻箱倒柜,找出一两封原主亲手写好,尚未寄出的回信。都只有写了一两句,回复来信者“知道了。”或者“准时到达,问候姨妈。”字迹非常之丑陋。所以原主才很少书写的吧。反正他们这种少爷,除了签署合同上自己的名字,几乎所有的劳动都可以让别人代劳。
看到原主的字迹,江川就非常放松了。别说他很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就是自己重新练一手好字,别人也只会夸他进步,而不是怀疑他的字体有所不同。毕竟美丽的手写体大多相似,而丑陋的破字千奇百怪,摸不清路数。
在家里,江川每天战战兢兢,疯狂补习习俗和常识,说是泡在家庭图书室里也不为过——因为他真的啥都不知道,有时候大家话说的太快他都听不懂。经过一个多月的折磨,他勉强能读完浅白易懂的常识书籍,最惨的是他找遍家里也没找到一本正规词典,只有一些英法意难词互译的小册子。这些词生活中江川可能用英语都说不出来,更不用提用其它语言讲出来。
所以他经常使找一本书,让多尔念给他听。他自己摊在舒服的椅子上不说,还要给多尔找一张椅子,两个人肩并肩。如果听不懂了,江川就会做手势打断多尔,拿过书自己看一看,然后让多尔接着念。
旅行中也不能放下学习!马车中自然有可以收起来的小桌板供贵族们应急写字或进食。为了生活而努力学习的江同学把一本据前言说是比较贴近当今现实的故事书递给多尔,请他开始念。
念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江同学挥手命令他停下,递给嗓子快冒烟的多尔一杯水。多尔以习为常,几口喝干了,同时接过江川递给他的钱币。自从他开始念书,江川就经常在他结束工作后给他一点奖金抚慰辛苦。
今天似乎也是没有变化、枯燥的旅行学习日常呀。
直到伴随着木板断裂的“喀嚓”声和车夫的咒骂声,天旋地转,所有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砸在坐在车里,同样摔倒的两个人身上。
车翻了。
脑中还有阵阵的嗡鸣,江川胡乱推开身上那些用于活埋自己的书本,很后悔自己为了恶补文化,带了这么多带棱角的零零碎碎。刚才多尔念过的硬壳书砸在后脑上,他险些嗝屁。学习时用过的墨水瓶也没拧紧,撒得到处都是,江川手掌按到了一块墨水,这时一推,手碰到哪里,哪里就出现一团黑黢黢的印子,黏唧唧的,巨恶心。
“你们还好吧?”江川问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破坏了正在养嗓子的人设,出声了。长久没讲话,他的嗓子非常的涩,肯定和原本詹姆斯的声音大不同。
他伸手扒一扒车厢里乱糟糟的东西,他试图把真·被埋的多尔刨出来干活。他自己作为一名大病初愈的富家公子,体力不行。何况车子倾翻,眼下马车的门正在他们的脚底下。想要出去,要么从墙上重新开辟一道口,要么从顶部的天窗爬进去,哪一个都需要多尔的帮助。
不但听差多尔,车外的车夫也都没有吭声。
一时间,除了江川手脚乱动,车厢发出的嘎吱声外,只有外面拉车的马匹,声声嘶鸣躁动。
人命关天。
江川对自己说,老话怎么讲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也是修行一部分嘛!只要不让任何人看见……
他从手边的书上撕下来一张纸,不在意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右手食指蘸取左手心未干透的墨水,笔走龙蛇,在纸上画了只东方写意的猴子。
寥寥几笔,江川却已经大汗淋漓,风从原本位于车侧面,现在已经是天窗的口子灌进来,忍不住眼前一花。
但图已经绘制好了,迎风一抖,纸上那黑猴子毛手毛脚,左爪挠头,右爪挠屁股,蹲身一跳,从纸上跳到车上。全身上下,除了苹果红的屁股,从头顶黑到脚毛。
这猢狲约莫半个成人大小,一点不老实,左边摸摸,西边撞撞,人都转不过手的地方,它居然还想打个筋斗,顿时马车一阵地动山摇。
“轻点!轻点!”江川一边躲避猴子脚爪乱蹬乱踹下的杂物,赶紧说道,“快,救我们出去。”
猴子点点头,代替弱鸡江川在车厢内刨了刨,拽出来口鼻流血,额角乌青,至今未醒的多尔。
“小心移动!他可能伤到腰椎,不能乱动。”
其实多尔就被埋在江川旁边,只是多尔摔倒时窝成一个蜷缩的姿势,所以江川一时没有发现他。
猴子亮出爪子,对着木板的墙壁,只觉两道白色光影闪过,墙壁裂开了斧头凿过一般的出口。
“先送伤员。”江川说。
猴子打开的出口在多尔一侧,车内空间狭小,先把多尔送出去,他才好挪动自己。
猴子虽然小小一只,瘦削矮小,还不如江川的腿长,但十分有力气,将多尔拦腰扛着。多尔体型细长,手和脚都拖在地上。
江川看了两眼,觉出一点喜感,忍不住一边乐一边把身上的杂物处理掉,勉强跟上猴子,指挥它将多尔的身体平躺在地上。
“车夫在哪里?”安顿好多尔,江川才能钻出来,嘀咕道。
马车倒的一瞬间,江川确信自己听到车夫的声音,至少那会儿车夫还活着。现在赶车人坐的位置因为车辆扭曲变形,已经断掉了,两匹拉车的马拖着松弛的肩套,受惊地站在一旁,令人庆幸的是它们都是被调教过的,见过大场面的好马,虽然很紧张地原地刨土,但并没有逃跑。
猴子手脚并用,沿着马车打转,鼻子一抽一抽,忽然毛爪子一挥,车厢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翻滚一圈,摔得七零八碎。
“我居然乘坐这种低质量产品那么久……”江川感慨,低头看去,车夫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脸都快凹进去了,湿漉漉的全是血。
江川他们乘坐的车辆应该是车轴爆了,剧烈晃动的那一瞬间马车夫被甩出去,然后被翻倒的马车压了个正着。
这哥们可太惨了,江川同情地想道。别看他画那只猴子只用了几笔,但他现在处于被抽干的状态中,为了自己的生命勉力爬出马车已经很勉强,再去救护车夫简直是不可能。
他的视线移到猴子身上,老哥,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要不然……
猴子挠挠自己的毛,突然一个打挺躺在地上不动,化作了一缕黑烟,能量消耗殆尽。
江川瞪眼。
没有什么办法,他也没法动。
过一会儿,那车夫的脚弹跳了一下。
江川不以为意,听说人死后一段时间,细胞还没死干净,偶尔肌肉给个反应是个正常现象。他还做好了忍受待会那位老哥大小便失禁和□□腐烂的味道。
然后那兄弟呻吟一声,坐了起来。
江川目瞪口呆地盯着他那张凹进去的脸。
“你看什么?”车夫纳闷地问道。
“你、你脸都砸烂了,怎么还活着!人还是鬼!”江川瑟瑟发抖,换做他以前的身体,肯定无所畏惧啊,但他现在是一个体能值巨低还脱力的弱小人类,面对这种打不爆的敌人没有任何胜算啊摔!
车夫沉默一会儿,委屈地说:“少爷,你干啥啊,我是脸长的不太美观,你至于这样攻击我吗?”
顿了顿,他突然绝望道:“我这丑陋的脸!居然把哑巴少爷惊吓到讲话了!我不想活了!”车夫醒的晚,不知道江川已经说了很多很多话,痛苦得非常真实。
哦,原来如此。江川不抖了。
“谢谢你啊少爷,是你把我和多尔拖出来的?你不救我,我真的会被憋死的。”良久,车夫治愈内心创伤,打量被摆出规规矩矩躺倒,双手放在肚皮上姿势并且还没有醒来的多尔,转头诚恳地道谢。“不过我也想道个歉,今天的意外很可能是因为我才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