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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 夜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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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邯郸的第一晚,陈文一行人顺利赶到了驿馆,总算没有露宿荒野。第二日寅时刚过,温伯就已经起身推车了。当时只是三月初,寅时前后天还没亮,为了能按时将花送到,少不得要铤而走险,摸黑赶路了。
离开驿馆后又走上一条山路——这是去邯郸最快的走法。这座山不算高,山路也比较宽敞,四周的遮蔽物不多,不得不说,要在天黑时走山路,真是没有比这座山更安全的了。大约又向前走了三四里,道路突然变窄,堪堪容下一辆板车的宽度。温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凄厉的嚎哭,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怪音伴着阵阵山风,端地叫人头皮发麻,偏偏在如此漆黑的天色里,温伯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景象,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慢慢靠近。在极度恐惧之下,温伯怕得几乎要昏过去,这时陈文的声音突然传来,“别动。”语气森森,仿佛是恐吓。“从他身上下来,不然我剥了你的皮。”温伯感觉自己背上的温热感消失了,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不要呼吸!这些东西是吸阳气的!”然而晚了,温伯已经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在向他扑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带离了地面,眼前突然燃起了一束小小的火焰,借着这束火苗的微光,温伯终于看清了刚刚想要袭击自己的东西——那些怪物有着与人相似的身形,却是用四肢行走;浑身惨白,身上没有半根毛发,它们的眼睛只是两个黑黝黝的大洞,口中无齿却有着相当尖利的两爪。温伯回过神来,发现是陈文拎着他逃离了怪物的包围,而那团火苗也是从陈文手中的符咒上燃起的。
陈文只当会有匪帮袭击,万万没想到是这东西——魂尸,这是一种低阶凶灵,靠吸食活人精气为生,不惧火光,除非是三味真火。它们的爪子虽然锋利,但却无毒,因而修士遇上这种东西一般是不怕的,有不少符咒法术都对它们有效,可是现在,陈文不仅没带佩剑,就连符咒也只带了些生火符,不顶用。十万火急间,陈文脑中过了许多对策,却没一个能解燃眉之急,难道只能在他们面前......
“啊!啊!啊啊啊——它们,它们过来了!”温财来就站在陈文身后,指着后方涌现的一群魂尸,吓得连声尖叫。陈文愈加不安,如今被这群东西前后夹击,硬拼没有出路,只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抹白影闪过,刚刚那些凶悍非常的魂尸全定住不动了,温伯和温财来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被陈文拉着往回跑,边跑还边把路边不能动的魂尸踹下山坡。
等他们回到驿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温伯这才想起自己把那两车花全落在了山上。不过这种情况,能捡回条命就算是万幸了,哪还顾得上这些身外之物呢?温伯才明白陈文原是个修行人,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从此更是将其视作救命恩人看待,甚至盼着有一天能让她嫁入温家——不过这都是后话。
越安听完陈文的这段讲述,面色凝重,“你是说,有一群魂尸拦路伤人,还有20只这么多?”
陈文点点头,“这只是保守估计,而且它们是提前埋伏好了的,速度相当快,如果是一般的镖师遇到,绝对没有命在了。”
越安也觉得问题严峻,不过她更加好奇一个问题,“话说陈文,你当时是怎么摆脱它们的?还带着两个拖油瓶,难不成你把它们全消灭了?”
原来陈文刚刚在讲述的时候,并没有仔细描述他们逃脱的过程,现在越安发问,陈文也知道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当时情况紧急,万幸我带着一把定身符,于是把那群魂尸全定住之后就跑路啦。”
“你带了那么多定身符?”
“是......是啊,出门在外,以防万一嘛。”陈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她并不想被别人怀疑,尤其是越安。正好她说了许久有些口渴,于是起身到后边的桌上倒了些茶水。
越安听了这个答案,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嘴角扬起一抹诡谲,她也站了起来,轻轻踱到陈文身后。陈文感觉有异,回头发问:“干什么?”越安轻笑,凑近了在她耳边说:“那个,我改主意了。你欠的一两银子,还是换个方式还吧。”
陈文还没来得及出声,越安“唰”一抬手,一个手刀就劈昏了她,另一只手则轻轻扶住她软下来的身子,越安低头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陈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深的山洞之中,山洞光线倒是不弱,因为把她带到这里来的罪魁——越安,正擎着根火把站在不远处望着她。陈文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她觉得不大舒服,下意识活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捆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若说陈文刚刚还不大情醒 ,现在可是明白了,越安这混蛋!陈文奋力挣了几下,不但没能挣开,反而觉得自己周身灵力都不大顺畅了。陈文双眉都拧在了一起,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越安刚刚进洞就瞧见陈文醒了,于是便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看她的反应。此刻的陈文双手被缚,又是平躺着,想要起身自是不大容易,她明白越安想看她的笑话,因此就算心里焦急不安,面上也要死死憋着。越安看她这样实在有趣,,忍不住想要作弄一番。思及此,她走上前去,离陈文更近了些。
“这是缚仙索哟,我前些日子淘到的宝贝。别白费劲儿啦。”怪道自己挣不开还觉得灵力被封,陈文心下愤恨,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嘛?”越安故作严肃,“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这是让你还我钱啊。”陈文素来知道这家伙得寸进尺,不过像这次这么过分的还从未有过,因此她是真的有些气了,“你倒是说说这算是怎么个还法?!”越安摆出一副真诚又心痛的表情来,“唉,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文姑娘~”陈文一听,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你你什么意思?”
越安的脸凑得离陈文更近了,仿佛连她的呼吸都能感受到。陈文赶紧往后缩,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堪堪离越安远了些,她偏过头,好像面前是洪水猛兽。越安却不肯罢休,继续逼近,“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我早就将这整颗心都许给你了呀,你在山上我便逗你笑,你在山下我就跟到底,好不容易你栽在了我手里,不如就......以身相许?”
陈文震惊了,彻底震惊了。她呆坐了半晌,谁也不知道她沉默了这一会儿是在想什么,在越安眼里,陈文仿佛是被她一番戏言吓傻了。待到陈文回头,面上已是一片潮红,眼神竟也变得慌乱。越安高兴极了,她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陈文,生气的、害羞的,与她往日里的随意淡然完全不同。越安决定乘胜追击,“怎么样,你答应吗?”
若说越安一开始只是玩闹,可当她瞧见这幅模样的陈文后,突然有了认真的念头,若是她也应了,那索性就......“我不,”陈文声音并不很稳,估计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我之前说了,你要钱还是要人情我都还你,除了.......除了.......”
越安听到她的拒绝,心里有一瞬失意,不过确实只有一瞬,接着听到陈文卡顿的地方,又露出一抹邪笑,“哦?除了什么呀?我忘了,你说出来,说出来我就应你。”
陈文之前是真的玩笑,全以为越安不会这么过份,于是说的话也就是打趣,可现在说出来,竟有些不雅了。陈文咬紧牙关,抵死不说,就在这尴尬的时刻,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那个......打扰二位了,只是不知少侠要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陈文回头,视线越过越安肩头,竟看见了温伯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转而怒斥:“你怎么把温伯也捉来了?你到底要干嘛啊?!”
越安被打断后心情不佳,缓缓起身,答道:“不是‘捉’好吗,我是恭恭敬敬地请老人家来带路的。”陈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儿,“这是朱山?”朱山便是陈文两年前遇上魂尸的那座山。“你瞎跑上来做什么?万一遇上一群魂尸你怎么收拾得了?”
越安打了个响指,陈文感觉手上的束缚一松,缚仙索终于解了。陈文揉着手腕,她虽然很想现在就和越安打一架,但多年的理智告诉她,还是应该先办正事。
陈文直勾勾盯着越安,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越安咳嗽一声,“你不是被我劈晕了了吗,我只好去找你说的温伯帮忙了。你放心,我是来验证一个想法的。现在外边都卯时末了,这一晚上我出去逛了好几圈,整座山都被我翻了一遍,连魂尸的影子都没有——”她瞧见陈文的眉毛又要皱在一起,赶忙补道,“不过我确实发现了几处痕迹,确实有魂尸在这里出现过。而且,最近一次距今估计不到半个月。”
陈文眉头舒展了,越安刚想松口气,却听到她语气不善:“你不会是不信我的话,于是专程来求证的吧?”
不妙!越安连忙否定,举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陈文陈姑娘说的每个字我都信,陈姑娘的吩咐我也绝对服从……”“够了你闭嘴!”陈文都无奈了,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越安得令,但她没有着急回答,而是转向温伯问道:“温伯,你两年前接的那个单子,买主是谁?”
温伯看着面前的“男子”,就连一向稳重厉害的陈文都被他捉了,心想此人定是个厉害角色,于是立刻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是......是邯郸城里的张掌柜,我之前没听说过。”
“那这位张掌柜让你把东西送到哪里呢?”
温伯又说:“就是这里奇怪呢,那张掌柜让我把东西放在城西的一处院子里,还提前付了全款,说是不必验货。我后来没把东西送到,想给他退钱,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这位张掌柜了。”
越安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大概是“那些花是谁种的谁搬的谁装的车”“运送过程中有没有别人碰过这些花”之类,总之是把当天的细节仔仔细细地问了个遍。她的话问完了,陈文心里却生出了一堆疑问,不过她毕竟心思缜密,把这些事儿来来回回想了几遍,大概弄清楚了越安想干什么,于是上前抓住越安的袖子,把她往洞外拉:“走吧。现在该操心的不是这里。”
越安被拽的一个趔趄,回首笑道,“不用我解释啦?我的文姑娘可真是聪明。”
陈文转过身扯住越安的衣领,“把你那轻浮的调调收起来,我不是你的东西。”说完就松开手,把越安一个人留在身后。
越安整了整衣服,显得从容不迫,她记起山洞里的另外一个人,回头说道:“温伯,走啦。”温伯战战兢兢地走近她,“怎......怎么?”越安笑得自信,“咱们去替你收拾了这群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