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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论珹大会露锋芒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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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朝阳升起,东方既白,紫气氤氲。
当第一抹金光拨开云雾的缝隙投射而来,和暖的寸芒如同珠粉洒向人间,披拂于山间的每一寸草木、每一条石路、每一处院落。
沐浴朝露的鸟雀振翅而起,常年受灵力熏陶的羽翼绽放出五彩之色,如同斑斓的彩石般美艳非常。它们相伴而行,在云顶山腰处勾勒出一道龙型彩桥。
龙身长百丈,龙尾微挑,龙首微翘,如同最虔诚的弟子,躬身向云顶朝拜。所有原本在崇华山内修炼的修者,皆向云顶所在之处盘腿打坐,腰间的佩玉于四面八方处射出道道灵光汇于云顶之巅的聚灵珠之内。
刹那间,灵力汇成的气流在空气中奔腾流淌,如同千军万马班师朝圣般恢弘壮丽,湛蓝的天空被彩色的线条勾勒描画,仿佛凭空架起一座座七彩虹桥遍布天际。
若你亲眼所见此景,便也会觉得即便是仙境也不过就是这般。
“呜——!”
厚重的号角声自上空弥散而出,将整座崇华山悉数笼罩,来自三岭四峰的优秀修者皆是徒步攀登云梯,无人敢抬头直视高悬于空的云顶,唯有满心的敬畏颔首而行。
于他们而言,如同信徒朝拜自己的信仰一般。崇华山云顶,便是这世间所有修者内心至纯至净之圣土。
云顶上的座位呈环形梯田状,中间高四周低,共分为四层,每层之间间隔约一丈有余。最中心的第一层唯有一个圆弧形的白玉展台,第二层共对立而设两处坐榻,第三层共有七处坐榻,第四层便仅有站位没有座椅。
慕竹被安排在第三层落座,每一个三岭四峰的首领可选择最多带一名亲信随侍身侧,其余人等皆在第四层有序观望。
慕竹选了一个远离二层主坐的位置,刚拉着慕远歌在长案前坐定,便听见一阵规律的鼾声,寻声望去竟是旁侧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面色红润双眸紧闭,全然不顾此刻身处何方,自顾自的打着盹。
慕竹刚要开口介绍,慕远歌便道:“白老头?他怎么会在此处。”
慕竹急忙解释道:“你们认识?现在他的代号是‘慕风’。”
慕远歌:“我年幼时他便是风岭的领主,之后不是早就卸任,跑到风岭后山去专研阵法了吗?”
慕竹:“那还不是拜你所赐,云顶之变三岭四峰的领主几乎全数阵亡,即便如淮峰慕博文那般侥幸存活的也几乎折损半数修为。风岭最惨,领主死后后继无人,只得将上一任领主返聘回来,才勉强稳住大局。”
慕竹说的没错,风岭确实与其余领地不同,此处汇聚的全是研究法阵的天才,不认修为高低,唯论设阵心得,若非在阵法凝练上有极高声望或天赋异禀,根本难以服众。
当年云顶之变,他虽有意识在攻击时避开慕博文,但终究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即便是性命无碍,但经脉受到重创,勉强只能将修为稳定在绿阶。
慕远歌:“他肯回来再当领主,对风岭而言确是一件好事。算算年纪也是接近百岁,不知道是不是还如先前那般喜欢说教。”
慕竹:“以你在阵法上造诣非凡,若你二人切磋肯定甚是有趣。”
慕远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十几年前倒是切磋过一次。”
慕竹:“战果如何?”
慕远歌:“他输了,被我剃了一次光头。”
慕竹:“哈哈哈哈,好歹堂堂一方领主要如何见人?”
慕远歌:“没办法,赌注是他自己下的,从那以后,每次见面他都劝我加入风岭早入正道,跟在屁股后面说个没完没了。”
慕竹:“可惜呀,你是顽石,教化不得。”
慕远歌:“非也,我乃朽木,成不了他所谓的器。”
一阵通传的声音传来:“松岭慕松,梅峰慕梅,沧峰慕沧,淮峰代峰主慕博文到!”
为首的慕松身形消瘦,他落座在距离慕竹最远的对面位置,盘腿打坐不苟言笑,眼眶凹陷但眼球微凸,双颊干瘪颧骨高起,远看干练精瘦近瞧总觉得有一丝颓丧疲态。
慕竹低语道:“段叔昨晚传书给我,竹峰内已经缴获了三个据点,解救的修者除了松岭的还有沧峰的。”
慕远歌:“沧峰修者数量有多少?”
慕竹:“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于是连夜便要来口供,沧峰修者有十余人,皆是如松岭失踪的修者一样,无世家背景,还有几个是连亲友都没有的孤儿。”
慕沧紧跟着慕松攀上第三层环台,可是他的肚子太过圆润饱满,落座在慕松身边时险些将桌上的酒盅撞到,偏又生的一副娇小面孔,如同头小肚大的雪人一般,蹲坐在案前。
不待开席,慕沧便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他左手拿起鲜果,右手抄起猪肘,满足的左右开攻大快朵颐,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吞咽声,直到慕松侧眸睨他,他才稍加收敛。
慕梅与慕博文相伴而来,他们先与环台上的众位领主投目示意,而后才各自落座。
慕竹也是第一次见到慕梅,往年开论珹大会时,他二人总是因为各自的事情告假,从没有同时到场过。
慕梅额角有些微凸,双耳长的亦比常人狭长,嘴唇似乎也有些过于厚重,早年曾听闻梅峰峰主虽为男子却十分貌美,今日一见,啧,纯属谣传。
通传的声音再度响起:“雅岭领主告假,圣女代为参席。”
两道妙龄女子的身影自云雾后显现而出,为首的女子一张白纱遮面,乌黑的长发凭一根祥云玉簪束于脑后,雪白的绢衣上绣着莲花暗纹,清脆的铃铛在皓白的脚腕处叮铃作响。
在她身侧,一位低眉垂首的少女紧随其后,她虽低着头,慕竹却一眼认出来,推了推慕远歌道:“上官姑娘?”
为首的圣女在座位旁站定,向各领主躬身行礼,道:“家师慕雅闭关修炼,小女子乃雅岭圣女上官琴,携师妹上官瑟,拜见各位领主。”
众领主:“免礼。”
上官琴本不想挨着慕竹,奈何她姐妹二人最晚前来,只留有这一个空位,便眉头微蹙的坐下。
慕竹见身旁芳影落座,小声问道:“上次在竹峰我就想问,你复姓上官,慕雅岭主本姓也是上官,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上官琴目不斜视道:“与你何干?”
慕竹双臂交叠在胸前,道:“慕雅原名上官莲,在我母亲待字闺中时二人便是好友,可后来母亲嫁与父亲,莲姨出任岭主,二人便以书信往来,只是近些月份母亲念叨再没有收到莲姨的信件,不过听你方才所说,莲姨是在闭关修炼,那我母亲便可放心了。”
上官琴闻言,眸中隐隐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慕竹,玉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裙摆。
慕竹:“怎么?有话想说?”
上官琴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没……没有。”
正在这时,负责通传的修者双手交叠与腹前,待日晷针影落在正中时,以灵力裹挟声道,高呼:“起身!恭迎仙首!恭迎蔚公!”
众人起身,翘首以盼,凌厉的破风声自东边天际传来,两道赤玉划破稀薄的流云飞驰而至。
为首的慕远珏携慕奕霜身驾赤玉盘龙玦,玉身尾翼的赤芒化作龙首模样,光芒流转时将影像倒映于九天之间,宛如一条横跨天地的巨龙威严而视。
慕远珏身穿华丽白氅,衣袍上以金线秀出千里江山图暗纹,他身形高大五官俊美,如同刀锋般霸气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不怒自威的浅棕色凤眸。
他身后紧随而至的蔚成峰,一袭朴素白色绢衣,花白的头发以玉簪束于颅顶,周身无一处长物,唯有足下一块半月环赤玉,可以彰显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座师身份。
众人躬身,双手汇于身前深深拜下,“拜见仙首!拜见蔚公!”
慕远珏扫视众人,将赤玉收于腰间,落座后,道:“免礼。”
众人见他二人入席,这才起身称“是。”
慕远歌将头微微埋下,他身侧的拳头已在袖袍间骤然收紧,十二年前,就在这云顶之上,那场大战历历在目,这片看似圣洁无暇的仙土之上,流淌着阿娘一届凡躯的鲜血。
在入崇华山之前,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一万次要冷静克制,可如今看到他二人的面孔,那种恨怨交加的怒气几乎要将理智全部撕碎。
阿娘因护他而死,二哥和奉天因护他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这两个当年一唱一和的始作俑者却身居高位,享世人景仰供奉。这般天差地别的境地,要他如何放下?
若今日种种便是他该承受的命,那他偏不认命!
这笔账,不死不休!
这些债,血债血偿!
“哈哈哈哈……”
无端一阵疯癫的笑声自第四层人群中传出,众人见状纷纷退让开来,便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袍不整的少年跌坐在地,他脸上虽有污秽,但云顶上的修者对他再熟悉不过,当即上前搀扶。
“公子霆,公子霆,您怎么跑出来了,这里可是论珹大会……”
慕奕霆大笑着推开众人,突然伸出手指向环台,高声喊道:“慕远歌!我看见你了!哈哈哈哈哈……慕远歌你下来啊!我们单挑!”
慕竹闻言头皮一阵发麻,这疯子,难道真能识破易容术不成?
他回头看去,发现慕奕霆站的太远,虽然遥遥一指,却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虽已是汗流浃背,慕竹此时还是佯装镇定的端坐台上,他侧眸看向慕远歌,在慕远歌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窘迫之感。
嗐,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慕竹不禁腹诽:我这是造的什么孽,要在此处担惊受怕……哎,早晚被吓出个三长两短来。
慕奕霆一语既出,便如同炸了锅一般,众修者窃窃私语,皆是四处观望面露戒备之色,三岭四峰的领主亦是面色一沉。
慕远珏表面虽未露愠色,但慕奕霜已然感受到父亲平静之下的滔天怒火,他立刻请命道:“父亲,我现下便带二弟离开严加看管。”
慕远珏浅浅“嗯”了一声。
慕奕霜飞身而下,一把拉住慕奕霆,以灵力入体使他陷入昏迷,而后便立刻驾起橙玉向后山飞去。
蔚成峰缓缓飞升至圆台中心,他轻轻捋动垂下的胡须,道:“肃静。”
众人闻言皆不再低语,颔首听令。
蔚成峰:“诸位,公子霆自淮峰一行,受妖女凤倾澄迫害,心智俱损,疯癫无状,如此英才被毁根基实乃我崇华山之不幸,今日被伤之人乃仙首之子,他日被伤之人可能也是尔等的亲人故友,以崇华山目前的手段无法救治,可这珹简之中未必没有医治之法。”
他袖袍一挥,便将珹简悬挂于天际,而后缓缓降在展台之上。圆弧形的白玉借助日光和灵力,将珹简的光影放大数倍清晰的投射于天空正中。
蔚成峰:“盼诸位潜心躬亲,广集慧智,早日参破珹简奥秘,为我崇华山百年基业再添助力,早日诛杀妖女,还天地风朗气清!”
众人闻言,亦是同仇敌忾:
“早日诛杀妖女!还天地风朗气清!”
“早日诛杀妖女!还天地风朗气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