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扬散文随笔集》凌扬

46、平淡的苦难

　　平淡的苦难

　　我一直想苦难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词？是一个怎么样的境况？

　　然而每一个人对于苦难的程度的抗打击力，却各各不同。有的一言之伤，即视为苦难；有的一天之饥，即视为苦难；有的恋人别恋，即视为苦难，所以我也只能在心里体尝自己的苦难。

　　没有人一帆风顺，即便真的有一帆风顺的人，他也会视一帆风顺为苦难。苦难到处存在，时时降临在人的身上，落在他的身上，可能是必死的讯号，落在你的身上，可能只是一瞬的烦恼。

　　那天，当那个与我生长在同一个地方的小伙子，向我述说他三岁时父亲因车祸死去，十九岁时母亲亦因癌症死去的时候，我的心里格登一响，这电影中出现的情节居然发生在我的身边，而我居然一点也清楚。

　　他说他只有一个妹妹，智力上有点问题，而他读到初中也就没有往上读了。他说家庭这样的境况，还如何忍心让母亲受苦呢？我听了，只“嗯嗯”的应着，不知该说什么话。这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小伙子。想想有的人宁愿让父母累死累活的赚钱供自己读书，末了，还埋怨父母的身份影响了自己的形象，他实比他们有知识有才华多少倍！知识充实了人的头脑，人性却改变了人的头脑。

　　自母亲死后，我便与妹妹相依为命。他说。相依为命，这个我很少从活着的人的口中听到的词组，如雷般进入我的耳朵。

　　他说他在别的镇内工作，干的是打包装，一个月连加班才七百元左右，可是却在当地找了家出租屋住下来，不想回家，因为那个家已经散了，而且回家了，面对四墙，也是无味。他说他都不敢太主动去结识朋友，怕给带坏了。

　　他今年二十二岁，对人说话很坦白的。这点，我能感觉得到。

　　这么一个沉重的生活与生命的话题，注定了我与他的交谈不会太长久。说完后，他走过一边，静静的看着奥运会比赛。我却一时还未能从他的话中走出来。

　　想我自己前一段时间一直埋怨天道不公，牢骚着为什么给了别人的，却不给自己呢？为什么别人可以这样，而自己却不能同样呢？

　　现在想来，我至少还有关心关怀自己并健在的父母，可以让我去依赖去获得温暖。如此，相比于他来说，我的苦难真的也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这样的比较，其实一点也没有改变到我现存的苦难。改变了的仅仅是我对苦难的定义罢了。

　　这种思想上的认识，我想，可能正是决定着苦难何以为苦难或不为苦难的因素。

　　生活是苦难，还是苦难是生活，无人得知。但只要还生活着，苦难终也会成为平淡的叙述。

　　凌扬/2004.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