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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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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温南青莫名其妙在江起棱家住下了,美其名曰是保护他。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血獠的抓捕对象。而且很奇怪的一点是,原本这个家中所有房门都是紧紧关闭的,江起棱曾说过那些都是舒九黎的卧室、书房,舒九黎死后谁也不许动,可现在全都打开了,更要命的是,他要求自己住到舒九黎的卧室去。
讲道理,谁要住在一个死人住过的房间啊?
温南青委婉地提议:自己可以睡客房,结果江起棱说:“你要么睡师父的房间,要么跟我睡,自己选吧。”
“……”
于是,温南青便只能选择谁舒九黎的房间了。
第二天,江起棱送他去学校后,带着小八把他那破教师公寓里的行李都收拾收拾搬了过来,温南青很诧异:“你们没有钥匙怎么进去的?”
江起棱吹吹指甲:“你那又小又旧的门能挡得住谁啊?”
温南青气急,他已经想象到自己家那如同强盗入境般的惨状了。
就这样,江起棱用一种不可违抗的姿态,转变了他的生活。
第二天晚上,江队组织了一次队内聚餐,说是要庆祝温南青的乔迁之喜。
语文老师十分头疼:“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但是当看到大树扛着烧烤架、俞小姬拄着拐杖扛着红酒、楚凝城提着两大袋肉赶过来时,他终于明白,庆祝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吃肉了。
“Unbelievable!队长的家终于又对我们开放了!”院子里,大树一边支起烧烤架,一边冲温南青挤挤眼,“温老师你看我的英语标准不?”
俞小姬一屁股坐在餐桌的主位上,把拐杖丢在旁边:“累死老子了,你们这庄园也忒大了吧,从,门口到室内我单脚跳了半小时。”
没想到江起棱一脚把他踹开:“滚滚滚,主位也是你坐的?干活去。”
俞小姬莫名其妙,正要问“那谁能坐”就看见队长把温南青扶到了主位,说:“温老师,坐。”
俞小姬:????
见鬼了这是。
楚凝城只是笑笑,不说话,低头处理食材,镜片下的目光很柔和。
温南青看了就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楚凝城:“你帮我洗一下土豆吧。”
“好。”
温南青刚要起身,江起棱把他按了回去:“你别动,我来。”
这回连大树都感觉到不对劲了,悄悄捅了捅俞小姬肩膀:“队长是不是被谁下降头了。”
俞小姬:“我也觉得……”
江起棱撸起袖子蹲在水池边吭哧吭哧洗土豆。
“那我能干点什么?”温南青过意不去地说。
“就是啊,温老师什么都不做,只有我们干活,不公平队长!”俞小姬一边串牛肉一边说。
“队长你可真偏心。”大树附和道。
江起棱:“有意见,出去打一架?”
大树&小姬立刻怂得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打不过打不过。
楚凝城对温南青说:“他们以前就这样,老队长还在时,经常意见不合闹到老队长面前告状,后来老队长说,以后有分歧,也不用来找我,出去打一架,赢的说了算。这个方法还挺管用,一开始各自有胜有负,他们也都愿赌服输,后来,这个小子发育了,长高了,半妖血统的影响越来越大,战力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大树和小姬再也没有打赢过他。”
温南青想象了一下他们以前的样子,不由说道:“真好。”
“什么真好?”
“有伙伴的日子,真好。”
楚凝城扶了一下眼睛,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呢?”温南青突然问道。
“我什么?”
“好像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楚凝城手中动作慢了下来,“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些无趣的往事罢了。”
舒九黎是在他最饥寒交迫的时候收留他的,那个夜晚,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体力不支的他已经没办法看清眼前的景物了,只隐约看见不远处似乎有暖黄的灯光,在这样寒冷的夜里,一点点微光都足以让人心生暖意。
最后他扑通一声倒在一户人家门口,没过多久,有就不声传来,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舒九黎一袭白衣站在门口,只看了他一眼,就叹了口气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进来吧。”
就这样,舒九黎收留了他,在没有问他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的情况下。
“副队是莲队第一个队员。”俞小姬啃着大树烤好的鸡翅膀,吃的腮帮子都是油,“在那之前,老队长一直是一个人,他说他不需要成员,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温南青眨眨眼:“这么厉害。”
“温老师还没吃,让你吃了么?” 江起棱把小姬面前的鸡翅端走,放到了温南青面前。
温南青:……
江队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但是好像没人知道城哥以前是干什么的。”大树开了一瓶酒,给大家都倒满,这回他学乖了,第一杯给温南青,“温老师,请。”
温南青:“……”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
“说起来,你和钟明希不是认识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江起棱把切好的土豆片一股脑倒进楚凝城手边的盆里。
楚凝城无奈地笑了笑:“我和他,称不上认识。只不过很早以前,我爸是钟家的园丁。”
“在钟家工作一定很压抑,一家子假正经,想想都可怕。”俞小姬说。
楚凝城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专心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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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八岁的时候,跟着爸爸来到钟家大宅,爸爸说,一会儿带你去见钟先生,你要乖乖,要有礼貌。
楚凝城躲在爸爸身后,看到了钟家的主人钟复礼,也看到了钟复礼身边那个,全身散发着高贵气质的钟明希。
钟明希一身华服,一看就是很好的料子,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又高高在上。楚凝城看看自己,衣服皱巴巴的,裤子上还破了个洞,他觉得奇怪,又觉得释然,人与人,原来生来就这么不同的。
第一次和钟明希交谈,是在一个清晨,作为钟家独子,他的房间自带一个独立的小花园。钟明希推开窗户,就和正在修剪玫瑰的楚凝城打了个照面。
钟明希很明显地楞了一下,一瞬间都忘了问“你是谁”。楚凝城站在玫瑰团簇的园子里,早上的阳光浅浅地洒在他身上,有种不像人类的梦幻感。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最后是楚凝城先开了口,“先生叫我把您这儿的玫瑰修剪一下。”
钟明希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盯着天空,没有回应。
楚凝城也不期待他会回应,自从来了这个家后,他就早有耳闻,这家的少爷是个不苟言笑的“冰美人”。
于是他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工作。
“喂。”就在这时,钟明希破天荒的开口了,“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不是玫瑰香。”
楚凝城自己抬起手臂来嗅了嗅,说:“哦,是我爸用不同种类的花制作的香薰,放在我房间里,可能沾到衣服上了吧。”
“你从哪里来的?”
楚凝城愣了愣:“城东庶民区。”
“那里,有那种,用糖做的小人吗?”钟明希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却透露着一丝好奇,“我早电视里见过。”
“你是说糖人?有啊,庶民区那条小巷里就有个老爷爷在卖,五毛钱一个,可甜了。”
小少爷想了想:“你能偷偷带我去么?”
楚凝城为难道:“我不能把您带去那种地方,我爸会生气的,钟先生……钟先生也会惩罚我的。”
钟明希眼里的一小簇光,灭了。他无趣地说:“那算了。”然后就把窗户关了起来。
第二天凌晨四点,天还没亮,有人敲他的窗户,钟明希起床走到窗边一看,是那个小园丁,他睁着圆圆的葡萄似的眼睛问自己:“小少爷,咱们去庶民区吃糖人吗?”
钟明希心中一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似的,他点头:“好。”
于是,长这么大以来,他第一次偷跑出家门。
第一次吃两百块钱以下的食物,第一次坐在街边吃东西,第一次把嘴巴周围吃得脏脏的。
“喂。”小少爷用吃完糖人的小竹签碰碰楚凝城:“明天还带我来。”
楚凝城笑笑:“嗯。”
可惜,回家的时候被抓到了,钟复礼很生气,关了他十天禁闭。
还说:“你怎么能去那种脏兮兮的地方?”
在这十天禁闭期间,他依旧衣食无忧,每天仆人会按时按点送丰盛的餐进来,除了不能出房门以外,他几乎没有受任何苦。
不知道那个小园丁怎么样了。
钟明希不止一次地想起。
等到他出了禁闭,再去找小园丁,发现他全身都是伤过的痕迹。
“他们打你了?”钟明希怒问。
小园丁摇摇头:“我自己摔的。”
过了半年,钟明希上学了,是一所贵族学校,他几乎没有时间回家,家里换了一批园丁,他再也没有见过楚凝城。
他也问过钟复礼:“那个小孩呢?”
“哪个小孩?”
“就是……在我后花园剪玫瑰的那个。”
钟复礼冷冷反问:“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来问我要人?”
时至今日,钟明希不会记得当年那个带他吃糖人的小孩长什么样,也无从得知他去了哪里,他的人生总是在不断失去,不断接受。大家族的束缚,他拯救不了区区一个小园丁,更拯救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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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莲队众人撤了,留下一地狼藉,温南青喝醉了,他不常喝酒,今天喝了两杯,就倒在桌上睡着了。
江起棱把地上的酒瓶捡起来放好,走过去轻轻喊了句:“温老师?”
“……”
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熟了。
他伸出食指,碰了碰对方脸蛋,犹豫良久,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声:“师父。”
他弯下身,将温南青横抱起来,送进了舒九黎的卧室,
轻轻把人放在床上,江起棱没有走,就在一旁的地毯上躺下了。
自从师父走后,他从来没有睡着过,唯一的一次是靠着温南青在沙发上睡了,当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
他看着床上的人睡得香甜,忽然就觉得很庆幸,师父,幸好,你还在。
如果不曾遇到你,我原本可以忍受孤独,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半妖,在黑街受尽折磨,一生都陷在淤泥里也无妨,可是,偏偏让我遇见了你。这么久以来,也没有特别喜欢过哪个人,唯独对你,怀有不一样的感情,就是一种,想紧跟你的步伐,不想掉队的心情。
是你让我想努力变成更好的人。
人世间最美好的四个字,不外乎——失而复得。
师父,这一次,换我保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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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队大楼里,钟明希正在查看联谊会当天宴会厅的监控视频,那天因为是父亲生日,所以他缺席了联谊会,后来阿琉告诉他,有血獠冒充了他。
当他切换到露台视频时,看到了八点十分血獠冒充的自己正在安装炸弹,九点二十,楚凝城过来了,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姿势暧昧,从远处看,甚至有点像接吻。
钟明希皱起眉,合上笔记本电脑,夹在腋下快步走出去。
“队长你去哪?”阿琉拿着新人简历说:“好多斩妖人想加入咱们队,各种托关系塞简历过来,陆部长说让你定夺,你倒是看一眼啊。”
“先放着,等我回来再说。”钟明希留下这句话就不见了踪影。
钟明希是在莲队的队长办公室找到楚凝城的,这个办公室被布置成棋牌室的模样,地上都是散落的麻将和酒瓶,他踏进去时不免嫌弃得无从落脚。
楚凝城戴着眼镜,很认真地在办公,钟明希觉得很神奇,这么脏乱差的环境下竟然还能办公。
他轻咳一声,示意自己的存在。
楚凝城抬起头,微微一顿,说:“钟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钟明希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在他眼中,莲队的所有人都和他不是一个世界,没必要花多余的经历去了解,除了舒九黎,因为舒九黎太过强大,强大到他必须仰望。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端详楚凝城的长相。
斯斯文文,却又透着一股机灵气,像极了古时候待在帝王身边精明的谋士
“我们队长出任务去了。”楚凝城想招待他坐下,但是巡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地方可以坐,就说,“您要不介意,和我坐一个椅子?”
“我不是来找江起棱的。”钟明希说。
楚凝城闻言挑了挑眉:“那您……”
“我来找你。”
钟明希走过来,还真不客气地就在他椅子上坐下了,楚凝城不得已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我今日在排查宴会厅的监控视频,有一段我觉得挺有意思,想请你和我一起看一下。”
楚凝城听到这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必了吧。”
可钟明希却直接打开笔记本,调出了那段监控。
楚凝城看到屏幕里,自己和“假钟明希”在露台聊天的场景。
“我想知道,当时你们都聊了什么?”
钟明希侧目望着他。
楚凝城表情不变,镇定地说:“当时,血獠向我打听温南青和江队的关系。”他用修长的手指公式化地推了推眼镜,“他们的目的无外乎是要借江队的力量复活血獠王,如果抓不到江队,或许会从跟江队走得近又丝毫没有战斗力的温南青下手。”
他说的这些,钟明希其实早就想到了,而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听这些。
“还有呢?”他清冷的眸子直直盯着对方。
楚凝城回答:“什么?”
“除了这些,你们没有聊别的?”
“没有了。”
“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姿势?”钟明希敲下空格键,监控画面暂停在那个暧昧的姿势。
楚凝城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