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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九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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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在旅馆里住了三天,这三天她去了很多地方,想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询查当年关于那场火车爆炸的意外事故。起初苏莹莹听说她要寻找弟弟的下落,只觉得她固执的性子真是半点没变,和当年比起来,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半点着落,沈照和苏莹莹就此告别,打算乘火车再去临近的城市寻找。
这个地方来来回回就那么大,她不相信,她一辈子这样找下去,竟会半点消息也找不到。
然而在登上苏格兰火车的那日清晨,她遇见了林绍庭。
远远地,隔着火车开动时渐行渐远的一面透明玻璃,雾气呼在窗户上瞬间模糊了视线,在她的鼻间酸涩几乎要流下眼泪的时候,他也转过头来看见了她。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可是后来她才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躲着他只是因为害怕见了他,却怎么都恨不起来。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呢?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她怎么能不恨他呢?
怎么能呢?
沈照几乎失神地跌坐在位子上,她的思绪开始混乱不堪,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是特意来找她的吗?
虽然心底明明是不愿的,可她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受呢?像有千万只虫蚁在不断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得难以言状。
不论过去多久,她依旧忘不掉。
下了火车,沈照顺着人流一路走出站台,可是就在她跨过街道口的下一个瞬间,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把拥入了怀抱。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四周蓦然失声,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道气息,冰凉,安静。
可是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她始终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那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将头缓缓埋进她的长发里,鼻息深沉。
“……对不起。”
林绍庭的声音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雨雾,明明靠得那么近,她却觉得那么远。
原本寒如坚冰的心脏,因为他这短短的三个字,蓦然柔软。
他说对不起,可是她呢?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能这样任由他紧紧抱着,半点动弹不得。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随着将夜渐渐稀少了下来,沈照只觉得身子有些麻木,她强忍下心里所有的情绪,终于转身从他怀里挣脱。
“你来干什么?”沈照的眼底蕴藏着浅浅怒意,时间隔了这么久,在这异国他乡再次遇见他,她竟没来由地觉得想念。
仿佛只有刻意表现出自己并不想念的样子,她才会觉得好受那么一点。
林绍庭没有说话,或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对不起么?这句话好像一点用也没有。
无论时间被搁浅到了哪个地方,他想起那些没有她的日子,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
即便他不会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可是他终究还是伤害了她,抛弃了她一直以来对他的信任。
这一点,他便实实在在地错了。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可是他愿意背负上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她的原谅。
“照儿,”他的眸光里闪着星辰,“我找到成成了。”
“你说什么?”沈照听及此话,眼底所有的不安愠怒全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她难以置信不敢松懈的目光。
“照儿,成成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林绍庭知道这句话于她而言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安慰,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远不及成成还活着这个消息令人振奋。
好像是在艰难的沙漠里徒走了十天十夜,终于在第十一日的那个清晨,远远地望见了一片诱人的绿洲。
那是重新渴望活下去的憧憬,还有期盼。
沈照怔在原地动弹不得,眼里忽然就朦朦胧胧地盈满了泪,世界渐渐涌成一片模糊,眼前所有的景象都跌跌撞撞的不再完整。
破碎,却又美好。
她想哭,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林绍庭见状心下一软,复又将她搂进怀里。
“我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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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迷雾中渐渐苏醒过来,顾以宣像是做了一个无比荒唐的梦,迷迷糊糊中她被人施以迷药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竟躺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四周黑黢黢的,她尚不能视物。
“晴儿?”习惯性地唤了一声,却听不到一丝回应。
心里的恐惧莫名陡生,窗外细微的光亮照了进来,她这才看清了自己周身的景状。
她被关在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四周全都是随意堆积的细碎杂物,甚至算不得是一间寻常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她的手被紧紧地绑在身后的柱子上,身体已经麻木得几乎快要失去了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亦不知应该如何挪动双腿使自己觉得更轻松一点。
她到底在哪儿?是谁把她捆在这个冰冷陌生的地方?那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脑海里轰然冒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疑问,蓦地想起两年前遭人毁去清白的那段荒唐遭遇,几乎摧毁了她此生几近一半的心力。
那时的她无力接受,直至后来每时每刻想起来的时候,她依旧会从噩梦中屡次惊醒,然后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惊出一身冷汗。
她以为,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就像绍庭带给她的伤害,一直都未能痊愈。
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痊愈的机会了。
“你醒了。”黑暗中亮起一盏灯火,一个淡漠的声音自门口响了起来,顾以宣不由打了一个寒噤,方才抬头往门口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硬是教她觉出一身冷汗,浑身兀自冰凉。
“沐公子?”顾以宣心中不解,仿佛心底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几欲破土而出,她越固执地坚守自己的想法,却越发觉得这一切脆弱不堪。
“你想干什么?”
顾以宣眼看着那个面容俊雅的男子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心里的恐慌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将她绑到这里来?
“顾小姐不必惊慌。”传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顾以宣一惊,竟发现了沐正宇身边站着的邢绡音。
顾以宣手心一颤,那对被绳子拴住的手腕便猛地一阵疼痛。
“邢绡音,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杀了我母亲,如今还想继续作孽么?!”顾以宣皱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救了出来,当真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心软没有将她除之后快。
“顾小姐,这句话好像应该说给你听吧,”邢绡音走至她身前用手猛地捏起她的下巴沉声道,“你这般恶毒三番五次地伤害我家小姐,害得她流产中毒气血虚空,就不怕遭天谴吗?!”
一字一字,咬牙切齿。
邢绡音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许久,眼见着她的脸慢慢变得苍白无色,仿佛血液尽失浑身没了力气,这才终于松了手。
顾以宣闻言失笑一般扬了扬唇,喉咙里的刺痛却让她一时半会说不出话,邢绡音见她竟还笑得出来,即刻又想掐住她脖颈的手却被沐正宇给拦了下来。
“听她说。”
沐正宇的声音很淡,淡得像窗外几乎失去颜色的半月,朦胧的雾气掩去他眼底眸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邢绡音不禁有些泄气,她好不容易设计绑走了这女人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若不是极刑相逼,怕是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这女人暗地里竟对小姐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只她用七仙草入毒这一件,就足以死上千百回了。
“邢姑姑,你说我心毒,我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你家姑娘入了我顾府以来,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我把她当成亲妹妹来对待,父亲更是把她视作掌上明珠百般宠溺,可是她呢?暗自勾兑林府的人至我爹于死地,这般阴狠手辣的女人,我又如何比得上她的千分之一?!”
父亲的死至今亦是她心里始终迈不过去的坎,可是姓沈的那个女人呢?她何时对父亲有过半点真心?
不过是想藉着顾家二小姐的派头,风风光光地走个过场而已,她想要的,顾府也从来都给不了。
邢绡音心下气急,没想到时至今日她竟还说的出这般丧尽天良的话,小姐被她害得差点丢掉性命,她不仅半句悔意也没有,竟还对小姐恨之入骨。
这样心如毒蝎的女人,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顾小姐,你若说我空口无凭也罢,可是如今你的晴儿和韵秋皆已落入我手,她们可是将你这些年来做的所有恶事,全都一五一十无不巨细地坦白给我们了,你可还有话说?”
“你说什么?!”顾以宣大惊,脸色瞬间惨白无色,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早就中了这个女人的诡计,如今不单只是自己一人落入她的手里,亦包括……她所有的秘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小姐,做人还是不要太过自以为是的好。”
邢绡音的声音凉薄至极,仿佛穿越了千年寒冰层层蔓延至此,遥远寂静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