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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促织惊酣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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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完之后,我们就婚配。”秦愿正色道。
衡重被他的话惊得不轻,好一番解释后才弄清楚,这是因为秦愿对汉话不熟悉,闹了笑话。
秦愿的部族生活在在西北边境,他们称自己为图尔赫尔,意味追随月亮的人,以月为神。图尔赫尔族人喜爱斗争,为了避免过多的斗殴发生,族内约定俗成,若是有一方向另一方发起挑战,那么两人中的败者就要终生成为胜者的仆从,永不得背叛主人。这个风俗既有“约定”又是“长久”,难怪会让秦愿误会。
让衡重松了一口气的是,秦愿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
两人吃过鱼没多久,天空传来一声长啸,一只白头黑翅的大隼在头顶盘旋了一会,熟门熟路落在秦愿的肩上。
秦愿亲昵地揉揉大隼的后脑,从隼的脚上取下一个小信筒,又将吃剩的鱼头喂给它。隼只啄了一下就不再理会,用喙把鱼头直接拨到了地上。
衡重本来还觉得有趣,看到这一幕,便在一边吹胡子瞪眼,总觉得这贼鸟看他的小眼睛里有不屑之色。人讨厌,鸟也讨厌,秦愿从出现到现在,看似不是故意,其实处处举动都在惹衡重生气。
秦愿丝毫不知自己正被腹诽,看过信筒中的内容后便说要离开。
衡重心说与我何干,嘴上却道:“那你去吧。”
秦愿也不多言,身形轻巧跃上树枝,一人一鸟几个起落间就不见了踪影。
白茗这次离开的时间有些长,衡重左等右等也等不回白药郎,好在每日都要按时服用的药包早已被分门别类整理好,然而等到药包都被用完,白茗也还没回来,衡重终于开始担忧了。
这期间,秦愿倒是来了不少次,每次从不过夜,只是粘着衡重待上几个时辰,衡重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赶走秦愿,只好随他去了。日子一长,衡重发现自己竟可耻地开始习惯这人的存在,若是连着几日秦愿没有出现,他还会悄悄寻思这人是不是在哪儿被胆大的花姑娘缠上了。
有时秦愿过来时,身上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暗红的颜色在黑衣上使人看不真切,过几天再来时那身黑衣又是崭新的,仿佛什么也没沾上过。秦愿不说,衡重也从不多问,他虽然什么也记不得了,但是心里和明镜一样,假装看不见这些会招惹麻烦的怪异之处。
——直到那黑衣上沾满了白茗的鲜血。
衡重永远忘不了那晚两人对峙的情景。
秦愿刀未出鞘,静静地握着武器,立在衡重的小草屋前,面色无悲无喜。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身着月白长衫,单膝跪地,以手苦苦支撑身体的青年。青年光看背影像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世家公子,但那本应温润有礼,此刻却充满狰狞之色的面孔,分明就是村里的布衣药郎白茗。
衡重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白茗,入手的身体忽冷忽热,不停颤栗。衡重去看白茗的脸,只见白茗已是面色惨白,口中溢出大股血液,将浅色的衣物染成一团猩红。
衡重看到这幅模样的白茗,感到全身的热血一下子冲上了头脑,低声对秦愿吼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秦愿不答。
衡重一刻也没有多的心思分给秦愿,急问道:“白药郎,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是你……”白茗半阖着眼,看到是衡重来了,仿佛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没事。”
“这哪里像没事的样子?你当我真是傻子不成?!”
秦愿这时开口道:“他中了毒。”
衡重猛地抬头,目露凶光:“是你?!”
衣服被虚虚一拉,衡重忙低头去看,见怀里的人摇摇头,右手紧抓住胸口处,似乎正在忍受剧烈的痛苦。
“不是他……不对,衡、衡重,你要离开这里,远离这个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不会杀他。”秦愿插嘴道,“我不杀没有武功的人。”
白茗虚弱地点点头,道:“我不能信你,但还是希望……你能做到这句话。”说完似是承受不住身体的伤痛,晕了过去。
衡重将白茗抱起,强忍住心中悲愤,呜咽道:“白药师,我带你一起走。等你好了,告诉我是谁将你害成这样的,我去为你报仇!”他能感到白茗的生机正在渐渐流逝,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让白茗好转,只知道按照白茗的嘱咐去行动。
衡重正要带白茗离开,身前的秦愿突然抬手,以刀鞘挡住两人去路。衡重警惕地看向秦愿,正要说话,只见秦愿神色一凛,快速说道:“来了!”
话音未落,嗖嗖几记利器破空的声音从耳边呼啸而过,秦愿手腕一抖,弯刀的两侧刀鞘已经脱手而出,在空中与暗器相击。衡重还未反应过来,呆呆看着夜色里窜出几条黑黢黢的人影,向他包围过来。
这些人行动悄无声息,脚步变幻间隐隐有规律可循,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衡重左冲右突,怎么也找不突破口,马上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如灌铅似的重,手上又抱了一个人,为了保护白茗,也不能真的不要命地冲出去。
衡重很快发现,刺客们手握长刀,却好像也不想伤到白茗,全是在用刀背攻击,于是利用这一点与敌人小心周旋。旁边传来金铁相交之声,显然秦愿和黑衣人们也打了起来。
秦愿那边战况似乎不错,刺客的闷哼和低声惨叫几乎不断绝地响起。为首的没有预料到白茗这里还有帮手,开始紧张起来,命令众人道:“速战速决。另一个的活口可以不用留。”
听到这话,刺客们纷纷翻转刃口,一致向衡重袭来,衡重咬牙,紧闭双眼将白茗护在身下,决定即使用自己来当肉盾,也绝不能让白茗受伤。然而他没预料的是,就在他做出必死的决定之时,有人忽然出手,在衡重的后颈巧力一击。
昏过去前,衡重模糊地听见秦愿的声音说道:“他是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