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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私人恩怨,殃及池鱼 ...

  •   这两日,天色乌朦,冬雪骤降。屋外瑞雪茫茫,轻盈乱舞绵绵不绝,积得足有一只矮凳那么高。天地着银装,夜里时闻折枝声声。郢湘的冬日还从不曾铺过这样厚的积雪。也不知街边巷尾将有多少冻死骨。

      屋外天寒地冻,屋內却是暖气怡人。桑晴不仅命人将地龙烧得火热,还在卧房四周皆摆上了个头不容小觑的金炉鼎子,暖得令人时时犯困。

      我抱着手炉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望着院里不堪积雪威压而摇摇欲坠的草木。雪势微弱,如牛毛般纤细。

      年关渐进,凌叔带着王府上下忙碌不已,一整天见不着个人影。府里四处披红挂彩,绣灯灼灼,若不是门庭冷落,倒真有些过年的气息。

      虽说我们煦王府十来年前,曾是满郢湘城都削尖脑袋想踏进一脚的地方。可这无上荣宠在这悠悠十载的消磨中,到如今已成追忆。

      那年北川犯我南阳边境,皇爷爷钦点父王挂帅,整军十万赴了长门关,两军交战,腥风血雨,死伤无数。可到底我军骁勇一些,父王计高一筹,在一次伏击中将对方领帅一枪挑下马去,虏了,一路乘胜追击占了他十二个城池。

      北川国君并满朝文武这才慌了,立马合计了一纸和约盖上国玺大印,从都城彭州一路传至皇爷爷的案桌上。

      彼时皇爷爷病重,今上还是太子,正担了监国一任,命人备了一盏新贡雪尖,如往常一般批阅奏书,时不时地以指敲案不紧不慢。跪在下方的北川来使跪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悟出了点门道来,好声好气道:“太子殿下容禀,小使受命来贵国之时,君上曾言,万事皆可商量。”

      今上方从奏书之中抬起头来,对左右慢吞吞道:“赐座。”最后以北川赔偿银钱若干,割让城池五座,并签下二十年内互不相犯等诸多条约后,历时三年的大战方落下帷幕。举国皆喜,连贺数日。身为此战最大功臣煦王殿下的唯一子嗣,皇爷爷几日都将我带在身边,并在他的寝殿内隔了个小暖阁让我住着,恩宠荣重。

      尤记得那个秋日,暖阳高挂,悠悠浮云几片,是入秋以来最暖和的日子。皇爷爷身体抱恙不便走动,差了御前总管程公公带着我去城门口,与母妃一道去迎父王。我喜出望外,规规矩矩地换了一袭光鲜可人的新衣裳。

      父王出征时我方满三岁,对他的记忆极为模糊,只记得他身形伟岸,不爱说笑。但在无人之时,会让我坐在他的脖子上玩战马驼人的游戏。当我拖着木棍子让他教我打架时,他会淡淡地笑。

      我见过的人包括皇爷爷都说父王是个文韬武略、保家卫国的大英雄,那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现如今我已六岁,个子窜高了许多。泰王叔父府里的爱哭鬼读书不如我,打鸟爬树也不及我厉害。我要告诉父王末末没有给他丢脸,末末是大英雄生的小英雄。

      那日我同母妃等候在城楼之上,数百年的城墙几经血染,沧桑屹立于苍茫天地间。同行的还有今上,泰叔父,以及许多我见过或不曾见过的人。城下来了许多人,无人交头接耳、七嘴八舌,打眼一瞧无声寂寂。程公公说他们同我一样都在等侯自己的家人。

      我等了许久,等得昏昏欲睡时,终于远远地望见了人。那是我此生头回得见从战场之上夺命而回的铁血军队,旌旗如血染,战马似蛟龙。长戈铁甲,气势汹汹。只是队伍之中掺杂着许多白晃晃的幡旗。

      城墙下的人群开始骚动,我随着母妃及大人们下了城楼,看见所有人都伏跪着,三军齐膝,百官并首,唯独今上与母妃站着。程公公拉着我的衣袖老眼混泪地小声道:“小郡主,快,快跪下来。”

      我小声问他:“我父王呢?”

      程公公看了眼前方叹息着低下了头,捏着袖口捂住眼,双肩轻颤不止。万军中转眼让出一条道,披麻服丧的几位将军从后头扶出了副光润漆红的大木板盒子,比轿子还大,长长的有十二个角。

      我朝两边看了看没看见长得像父王的人。我怕贸然认错被人笑话,索性站着不动等人来找。父王是大英雄,眼力自然也很好,应当是能认出我来的,我只需站着等他便可。

      于是我像嬷嬷们所教导的,站如芙渠,笑只三分。果真有人走到我跟前,曲膝蹲下,他虽风尘满面,但双目炯炯五官端正,眉宇间带着一丝谦逊,看着约摸三十有余。我弯着眉眼,满心欢喜地喊了声:“父王。”

      面前之人眉间轻颤,抿了抿唇,身穿战甲的堂堂七尺红了眼睛。他看了我半晌,指了指旁边的大木板盒子,嗓音低哑如鲠在喉:“小郡主,你父王,在这。”

      原来这木板盒子也是轿子,只是与我平常坐的不同,要难看许多,没有轿帘没有窗。看来父王是同我玩抓迷藏,我走到木盒子旁,踮起脚尖敲了敲木板道:“父王,到家了,末末来接你了。”见他不出声,我又继续轻扣木板,“父王快出来,我发现你了。”

      身后的母妃如落叶不胜秋风般,面色惨白地跌倒在地。

      大军在凯旋的途中,不知从哪窜出一个细作,进了父王的军帐,用淬了毒的尖刀刺伤了父王。几个军医守了几夜,最后只是运回了一副楠木棺材。那是母妃头一回如此不顾身份地撒泼卖疯,硬是要人开棺,被今上制止。

      副将重凌捧着一只通体透绿的玉镯子跪在母妃面前说:“王爷临终前将这镯子给了属下,命属下转告王妃:如此一来便全了,你且为它另寻良人,是我负了你。”

      那只镯子很眼熟,母妃的手腕上有只一模一样的。

      那是我此生头回参加丧礼,父王的,在那不久之后又参加了一次,皇爷爷的。我几乎哭晕过去,对生死一事毫不明白却深有体会。

      母妃在那之后却忽然对我冷淡了许多,见我哭得死去活来,也只冷眼道:“他终究还是抛弃了你。”像是在说我,又像在说她自己。

      新王继位,大赦天下,父王被追封为恭硕亲王,身为遗孤的我被封为和颐公主,位比诸侯。母妃虽也领了大批赏赐,却在三年丧满后,住进静慈庵,远离俗世一心供着观音菩萨。这偌大的王府竟只剩了我一人。

      凌叔曾是父王手下一员大将,功勋卓卓,却推辞了今上的高官厚禄,屈就在这煦王府做了个管家。凌叔在战场上是把利剑,打起算盘来也应付自如,将阖府上下治理地妥妥帖帖。想必也是如此,母妃才能如此安然的超脱世外,左右我只能这么理解。

      菱月进门时我正出神出得忘我,冷不防就被她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她近前不分由说地将我拉离了窗口,一面关窗一面唠叨:“公主,这大雪天,风寒露冷,万一冻了,凌总管可是要剥了奴婢的皮的。”

      话间又将我的手温试了试,瞧见手里的暖炉时正要松口气,却瞧见我两颊冻得通红,气又吸了回去:“跟冰块似的,”言间搓热了手捂在我脸上,“过两日便要给王妃请安去了,可万不能出什么事,不然奴婢又该挨环姑姑的训了。”

      自打母妃入了佛门后,我每隔一两月便要去那清净地叨扰三两日。尽管母妃瞧我跟瞧旁人没两样,基本看不进眼里,可我仍雷打不动地去。初时还因母妃的冷落偷偷抹泪,现如今已能泰然地摸把瓜子在她身旁听她念念经、打打瞌睡,很是和睦。

      菱月见我一言不发反倒平静了,问我:“此番去静慈庵可要带什么东西?再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可得好好想想。”

      我闲着无聊便用手扇着兽炉里的檀烟玩:“母妃是世外之人,对凡尘之物丝毫无感,你若想投其所好,找几本孤本经书最好。”

      菱月叹了一声坐在我身边道:“殿下每回都这般无所谓的模样,可带给王妃的起居用具哪样不是亲自过眼,细心挑选,何苦来着?”

      我伸了个懒腰道:“毕竟生我血躯,养育之恩,为人子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不管母妃认不认我这女儿,到底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多说两句便觉得有些口渴,正要叫她给我杯茶,却见她双目微红,忙道:“打住打住,我就随口一说,大过年的千万别哭,坏彩头。”

      听我一言后菱月果将眼泪压了回去,不过看我的眼神依旧像看天下第一可怜虫。

      我立马打发她去端茶水。

      午饭时我同凌叔申请,可否在午饭以后便启程去静慈庵,听说庵后的梅林凌寒欲发,想去多住几日。

      凌叔不同意,说积雪太厚道路被封,行路艰难,此时出行是不可取的。

      凌叔很少驳回我的要求,一旦反驳那便无可商榷。我只好作罢,循规蹈矩地在账房蹉跎了一日直至入眠。

      我在入眠前见蜡烛爆了个灯花时就该预感到,今夜定当是非同寻常的一夜。可睡前并未有此觉悟,直到再次睁眼时这感悟方才姗姗来迟。

      我从梦中睁眼时,只见黑影幢幢,似个树林,天边一弯冷月低悬,月照射雪寒光凛冽,万籁俱寂落雪无声。

      我忖了一忖还是十分确定,在洗漱后便钻进了被窝,此刻之所以在这大雪地里挨冻受寒那肯定是做梦。况且四肢麻木毫无知觉,身上还裹着大棉被,棉被外头绑着拇指粗的麻绳,我闭上眼含糊道:“没错,确是在梦里。”

      猛然间一股寒气袭来,吹起我耳边的长发,我惊慌出声睁大眼。泛着寒光的剑尖近在咫尺,沿着剑身往上,瞧见一身黑衣,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双眼清亮。那人不耐烦道:“现下可醒了?”

      我连连应道:“醒了醒了,大侠手下留情,凡事都有商量。”

      心里却骂道:这一双眼好看的百里挑一,可这人怎能是个绑匪?可他确然像个绑匪似的拿剑指着我,还一把将我扛上肩,往一边的茅屋里走。我缩在被子里将吃进嘴的头发又吐了出来,屈辱又悔恨的想:早知今日,我平日合该日食九顿,长个二百斤,秤砣似的砸死他!

      但一看近在眼前的茅屋,只得清泪两行,救命呀凌叔,我遭劫啦!

      进屋后,绑匪将我丢在一边,打开火折子,点好了桌上的蜡烛,又自顾自地去生火。我伸出头哆哆嗦嗦地发现这个茅屋竟然很是眼熟。

      料想我与这梅林应当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下午方才被驳回的提议,夜里竟给实现了。这分明是我与长越藏了六七年的秘密小屋,就在静慈庵后山的梅林里。想当初,头一眼瞧见时,只觉得有些破落,也没觉得会命丧于此呀,真是天意难测!一看绑匪刚点的蜡烛还是我买来搁这备用的,难测呀难测!

      我心灰意冷了老半天,绑匪才开口道:“你可认识宋长越?”声音倒是极好听的,不像他干的这些事。

      我听到长越的名字时,脑子顿了顿,这种情景下问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朋友吧。宋长越你个王八蛋,哪里惹来这么个武功高强的死对头。能从凌叔布防的守卫中劫人的,武功绝对高深莫测,估计凌叔来了也费劲。完了,想全身而退是不大可能了。

      绑匪见我不回话,作势要起身,我立马大喊:“认识认识,就是不熟,和他在静慈庵里见过几面。”

      绑匪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丢在我面前,白玉微瑕算不得上乘,只是上头那朵海棠花雕得不错,栩栩如生,但这玉分明是长越十七岁生辰时我送他的。不等绑匪发问我立马就招了:“没错没错,是我的,我送他的。大侠,你想问啥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宋长越,着实不是个东西,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大侠你给我留个联系地址,我若是见着他即刻快马报信,要杀要剐那都跟我没关系,我跟他不熟的,真的。”

      那人瞥了眼那玉,呲道:“不熟你还送东西。”

      我立马苦哈哈地挤出两滴泪:“实在是武艺不精别无办法,他非要我这玉,我也抢不回来,只能送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对黑衣人道:“大侠,可否把这玉借我瞧瞧?这是我娘给我的传家宝,已经被宋长越那王八蛋霸占好几年啦。”

      黑衣人将玉佩捡起研究了须臾,道:“不过就是世面上常见的玉,值不了几两银子,煦王妃还拿它当传家宝?你要做什么?”待他还未反应之时,我已跳起朝茅屋撞去。其实这茅屋除却一门一窗外还有一洞。

      那洞是几年前长越教我练剑时被我劈坏的,但我俩都懒,谁也没去管它。它在风吹雨打中就茁壮成长了,直到去岁长越实在看不下去,才堆了些茅草意思意思。

      眼下只需一撞,我便滚出了茅屋,那人的手在触及我的被子前,被一把耿耿长剑硬生生逼退回去。其实我方才便看见了长越在窗前一闪而过,往破洞的方向,这才敢放心地往外跳。不过我觉着自己此时像极了一根腊肠,正被宋长越攥在手里。宋长越站在我身侧似笑非笑道:“倒是难得机灵一回。”又上下扫了我一眼,笑意渐深,“嗯,造型不错。”

      我不甘示弱道:“这逃生之门可是我自己造的,我还怕你不开窍呢。我都要冻死了,别啰嗦,快解绳子……”我还未说完,手起刀落,绳子断裂与雪地相拥,隔绝寒气的被子也同时落地。一阵寒风,我一身亵衣,双手双脚被绑,在冰天雪地里冻成一根冰柱。

      我一个响亮的喷嚏,长越这才反应过来,捡起被子将我裹了一裹。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时,这才发现有了知觉,才能破口大骂:“你急个鬼呀,能听我把话说完吗?能帮我把手脚先解开再解外面吗?”

      他竟然难得得语塞,有一瞬的迟疑,脸上似乎还有可疑的红晕:“我……我没想到,你穿这么少,也没想到你还绑着手脚。”说到这他忽然一顿,眼里寒光一闪,转头对着旁边道,“你掀她被子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冷不防一愣,那黑衣人正在磨剑,十分认真地在磨,忙里偷闲回了句:“本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后来才知是多此一举,她当真不堪一击。”

      我听出来了,这鄙视的味道,顿时怒了:“我的武功独步天下好吗,我拜的师傅们说出来都能吓死你。长越,快给我解绳子,我要教训这厮。”

      宋长越却不理我,只是冷冷地看着磨剑之人:“也就是说,你当真.……”陡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又冷了许多,我有点想哆嗦,宋长越总是这样,越生气的时候越冷静。

      那人总算磨好了剑,目光晶亮地看着宋长越道:“若是你早早答应我比试,也便没有这许多事情。你不知那府里的防卫多麻烦,费了我好一番力气。”

      宋长越冷哼一声:“你最好等在这里,不然我保证让你无缘明天。”还没等我听清这意思,宋长越便已将我抱进茅屋。

      身后那人欣喜地嚎嚎叫着:“老子要的就是你这说大话不要脸的气势。”

      宋长越给我打开被子解绳子时,面色一直十分郑重,火光跳跃在他的脸上,白里透红。看来不在郢湘的这段日子养得不错,手脚重获自由后我立马卷起被子缩成一团。宋长越脱下狐毛氅又将我裹了一圈,并嘱咐我好生呆着,他一会再来接我,看来他和那个黑衣人确是旧识。不过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子是该被教训一顿,让他知道知道私人恩怨莫要伤及无辜。

      宋长越走后,我从窗缝里顶着寒风观战。那黑衣人还未等长越走近便迫不及待地拔剑起势,像是伺机而动的孤狼见准时机一跃而起。长越亦执剑相迎,气势如虹。

      两人缠斗一处,剑光四射,剑声铿锵,所到之处,积雪飞溅,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漫天白雪。原先还在地上打,打着打着又到了树顶,这株跳那株,跳完一株换一株。习武之人当真任性,天地为战场,万物皆可凭借,无路之处亦可行。

      我这厢还未叹完,忽的一声巨响,再看时那黑衣人已躺在地上,砸出了个大雪坑。宋长越长身玉立,姿态潇洒地收剑入鞘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回来。那人忽而大笑,狂吐一口热血,大呼一声痛快,在我这外人看来俨然一个神经病。

      观今日一战,不得不承认宋长越的确狂得有理,看来往日所言并非吹嘘。我以为他此刻又要大吹一番,却不想他进门的头一句话竟是:“他说绑你之时,没有点灯,什么也没看清,不过他那双眼睛要不要留着全看你的意思。”

      我大人有大度,何况:“我又不是光着,事态还未严重到需要抠人眼睛的地步。那人好像也不是罪大恶极之徒,听着年纪也不大,抓我不过是为了引你出来,况且还给我绑了被子,也算良知未泯。你既也帮我揍了他一顿,那我便不计较了。”

      宋长越抱臂居高临下看着我说:“我也没想把他大卸八块,你倒先装好人了。那要不让他再送你回去,大半夜的我正好回去补觉。”

      我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好歹大家都是亲戚,你也知道这大半夜的,我若和个陌生人同进同出,要不得给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只好劳烦宋大侠好人做到底啦。”

      说完死死拽着他的衣角,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撒手不管我。

      “真是怕了你了。”说罢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还被我拽着衣角,遂一脸不耐地回过头:“又如何了?我都答应送你了。”

      “你也知我是在睡中被绑了来的。”

      “说重点。”

      我从被里伸出双脚靠近火堆烤了烤,而后看着宋长越不停变化的脸色露出一排大白牙道:“谁睡觉还穿个鞋是吧?”方才踩在湿被上已然冻僵,撑到如今纯靠意志,若还要我走回去,谢谢您,痛快给我一刀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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