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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离别蓄谋已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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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喂,宁帘责,你在哪呢?快到了没?”
 宁帘责睡意朦胧,语气有些含糊,“恩?到哪?”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对不起,我忘了。”
 他抬头看向窗户。阳光已顺着蓝色窗帘的缝隙悄然钻了进来,时候已经不早了。
 “我靠,宁帘责,你不想跟我们这些大神打球直说啊,不就怕被虐吗?”
 宁帘责坐起来垂首抚着额头,没有说话。
 他最近好像太健忘了,忘了和古之谈他们说这周六去体育场打篮球,忘了自己今天要干什么,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非要这么生活。
 “还来吗?”那边人在问。
 宁帘责低头看了看旁边躺着的还在熟睡的人,轻声回答,“不去了,有点累。”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语气突然变得真挚起来,不再是平常顽笑一般,而是关心又担心的样子,“最近很忙吗?”
 “还好。”
 “有空就多出来跟我们聚聚吧,虽然不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公司事多,但每次见你你好像都很累,脸色看起来也不好。”
 宁帘责抹了把脸,嗯了一声。
 “照顾好自己。”
 宁帘责忍不住笑了,“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呢。”
 “你最近的表现可没三岁小孩好。”
 宁帘责嗯了一声,“挂了吧,你们打球去吧,替我跟艾群说一声我不去了。”
 “那你下星期来吗?”
 “再说吧。”
 “好吧,那挂了。”
 那边的人挂了电话,宁帘责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二十三,他起身下了床,去洗手间洗漱。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提不起来精神,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做什么都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找个人躺在家里的床上“运动”一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太过糟糕,却不想改变。至少这样活着,很舒服、很自在。
 他不必刻意为了谁隐藏放浪,也不必为了讨好谁故作深情。
 宁帘责洗漱好以后床上的男孩已经醒了,正在拿着手机玩游戏,“哎呦,我靠,有人打我,有人打我。”
 男孩没带耳机,“嘭嘭嘭”的枪声和说话尖叫声让宁帘责感到烦躁无比。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床上,没有情绪地说道,“你该回去了。”
 “等我打完这局。”男孩低着头看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宁帘责嗯了一声,拉开抽屉拿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扔到床上,“走的时候自己买点吃的。”
 “知道了。”
 宁帘责看了一眼窗外,发现阳光耀眼,天气很好。他皱了皱眉,收回目光转身走出了卧室。
 
 “哎,我一会儿去滑冰,你去不去?”男孩站在书房门口问宁帘责。
 宁帘责正在看电脑上最近公司的报账单,听到问话头都没抬,简短地回了两个字,“不去。”
 “大周天的天气还这么好,你就打算呆在家里工作啊。”
 宁帘责抬起头看着他,“要不然呢?”
 “出去玩啊。”男孩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没什么想玩的。”
 “这么一直工作你不觉得没劲啊?”
 “还好。”宁帘责说着又低下头去看报表。
 “我刚认识你那会你还有点个人爱好,像滑雪打球之类的,现在怎么就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可能年纪大了。”宁帘责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还真可能。不过我看那公园老大爷都还打打太极啥的,你年纪也没人家大啊。”
 宁帘责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啊。”男孩看着低着头的宁帘责笑着摇了摇头。他总觉得这样下去宁帘责的身体迟早会垮掉。不是因为过累,而是因为心事。宁帘责的心里,有事。
 
 后来的那个星期天宁帘责赴了古之谈他们的约,到市中心的体育馆和他们一起打球。
 和体育馆里的高中生PK了一下,3比2惜败,几个人都累得够呛,穿着湿透了的球服坐在看台上跟那几个孩子说下次再战。
 “现在的高中生都吃什么长大的,体力这么好。”古之谈抬起衣服煽风,不时地用手擦着额间的汗。
 “是你老了吃不消了吧。”艾群说完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
 “我才不老,风华正茂呢我。”古之谈说完好似看到了什么,突然叫了一声“漂亮!”
 “什么?”宁帘责用毛巾擦了擦汗,平静地问他。
 “就刚刚跟我们打的几个小孩被虐了,看见没?左边第二个篮球架下面。”古之谈伸出手指了指。
 宁帘责切了一声表示无趣。
 “哎,陈泊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要傅凯辉的电话,我没有他的电话,你们有吗?”艾群身子朝后两只手撑在身后的椅子上问。
 “我没有。”古之谈低声说完看了看身旁的宁帘责,发现他正盯着球场最右方看,好像没有听到艾群的话。他于是转过头对着艾群小声说了句“他问过我了。”
 “宁帘责有吧,宁帘责你给他了吗?”陈泊给他和古之谈都打了电话,艾群因此笃定陈泊肯定也给宁帘责打了电话。
 有人进了个三分,谁大声喊了一下,体育馆本来就有几分嘈杂,艾群这时刚好开口说话,本该轻易地就被掩盖。
 宁帘责却好似听到了一般,拿出手机低头道,“我有,你给他吧。”
 “哦,他没问你要号码啊?”艾群笑着问,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古之谈忍不住直朝他翻白眼。“我去,宁帘责你现在混得很差啊,师弟有事都不联系你了。”
 “是没你混得好。”宁帘责低头翻着通讯录没有情绪地说。“这个号码,你发给他吧。”宁帘责伸长了手递给坐在古之谈另一边的艾群。
 “你发给他呗。”艾群正在仰头喝水,没接宁帘责的手机。
 “他没号码。”古之谈说着拿过宁帘责手中的手机,对照着把傅凯辉的号码输进了自己的手机发给了陈泊。
 艾群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宁帘责和陈泊的关系,什么时候糟糕到连对方的号码都不存了?
 
 休息了没一会儿,宁帘责有事先回去,艾群和古之谈说等歇好了再去山孟街买衣服。
 “我怎么觉得宁帘责和陈泊他们俩这么不对劲呢?”艾群挠了挠脑门。
 “你才觉得不对劲啊。”古之谈斜着眼睛瞅他,充满了鄙夷。
 “怎么了?”“他们俩咋了?”
 “恩断义绝,一刀两断了呗。”古之谈的口气随意。
 “怎么就恩断义绝了?这都啥时候的事啊,他们瞒的可够深的,我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啊。”艾群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陈泊两年前突然说要回家你就没觉得奇怪?”古之谈拿出了根烟点上。
 “他回家有什么奇怪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不对劲了,就那段时间我们聚会基本上有宁帘责没陈泊,有陈泊没宁帘责。他们是不是早就有别扭了?”
 “嘿,你可真够厉害的,那时候的事现在还能想起来。”古之谈的语气里有几分打趣。
 “他们怎么了?”
 古之谈看着艾群那副欲知根底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最后决定还是先保留那个秘密,反正那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他们俩喜欢上一个女孩了,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艾群切了一声,不知是表示不信还是觉得原因太过浅薄平常,不值得两个人翻脸。
 “切个屁啊。”
 “真搞不懂,世上美女千千万,他们俩为什么非得吊在同一棵树上。”
 “谁说不是呢。”
 “你骗我呢吧,古之谈,他们俩就因为这闹僵了。”
 古之谈笑,反问道,“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
 艾群摸了摸下巴状似沉思,半响没再说话。
 “反正下次在宁帘责面前你就别提陈泊了。”古之谈突然开口。
 艾群嗯了一声,“你就看着他俩这么僵下去啊?”
 古之谈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艾群,意味深长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帘责坐上了车打开车窗后点了根烟。地下停车场空旷又安静,宁帘责似乎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他觉得愤怒,觉得委屈,甚至,觉得痛苦。
 原因是一个两年没有见面,只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人。
 一个说分开任他百般挽留都没有回头的人。
 你回家连告诉我一下都不行吗?
 不能跟我说说话吗?
 两年了,你连个电话都不肯给我打吗?
 即使是分开了,一定要对我这么冷漠吗?
 。。。
 一瞬间他很想站到那个人的面前说出这些控诉。
 愤怒、难堪、委屈、痛苦多种情绪与时间织成的网将他包裹其中,他似乎忘了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分开,忘了自己最后主动说要放弃,忘了曾说过的最后一次、包养、身边不缺人。只把责任都推卸到那个两年不见的人身上。
 他把手伸出窗外弹了弹烟灰,莫名地有些颤抖。他微微弯下了身子想要压制住心底的绞痛,却无济于事。
 一颗烟燃至尽头,宁帘责伸手捻灭了烟头。
 他闭上眼试图将有关于那个人的念头扫除去,就像这两年许多次想起这个本应抛至脑后的人那样。
 温声细语,斜阳慵懒,如春怀抱,他们也曾有过,可此时宁帘责心中却只剩下恼恨。也许是,他们分开的太痛苦了。
 太痛苦,太不愉快,所以他宁帘责念念不忘。仿若一根刺梗在心口,只要想到、只要听说就会被刺痛。
 宁帘责睁开眼睛,眼波已然平静。像是大海被风吹起了层层皱纹,但只要过一会儿又会恢复平静和温柔。
 宁帘责发动了车子。就快了,他想。
 这根刺就快被消融,他再想起陈泊的时候心绪就快平静,就快能像他对自己那样,像个普通人、陌生人一样了,就快了,他能像表现得那样,真的开始不在乎那个人。
 那个人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习惯和感情还是有的,也许是因为这,他也要花费相应的时间去消磨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抹平对那个人的情感。
 再过一段时间吧,也许他连陈泊这个人是谁都不会再记得。
 第二章
 “哎,陈泊见过你女朋友没?”是艾群在说话。
 宁帘责站在厕所门口,里面的两个人大概不知道他跟过来抽了根烟,还在自顾自地聊着。
 “他认识。”古之谈回答。
 宁帘责站在外面抽烟,听他们断断续续地聊着。他这两年很少再想起陈泊,现在听到他们谈论他,脑中忆起那人的脸,却突然有些不满足似得,非常想见到那个人。
 像是原先非常喜欢吃的东西,有一段时间没吃了,现在突然想到,就特别特别的想吃。
 这不过是一种瞬时冲动,不是永恒的情感。
 他最近很少再想起陈泊。这已是一种证明,证明感情可以由时间积累,又可以为时间消融。证明没有什么不可失去,证明他正在忘记陈泊,证明他任那个人离开,并没有错。
 宁帘责笑了笑,捻灭了烟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哎,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艾群站在洗手池前旋开水龙头,问古之谈。
 “再过几个月吧。”古之谈洗好手抽了张纸巾擦手。
 “伴郎找谁啊?”
 “本来想找帘责的,但我估计他没时间,陈泊又离得太远。”古之谈皱眉仿若在思索着人选,“我回头问问他俩吧,要是都没时间我找我表弟。”
 
 陈泊和艾群从厕所回来,宁帘责正在低头看着窗外,古之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他收回目光坐在了座位上,“宁帘责,九月份有没有时间?”
 宁帘责转回头看着他,“九月份,不好说。怎么?”宁帘责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你要结婚?”
 “对呀,你有没有时间当伴郎?”艾群低头看着菜单说。
 “九月份还真不一定。”宁帘责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估计忙不开。”
 “那我回头问问陈泊吧。”古之谈说完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美女,这边点单。”
 第三章
 宁帘责到Z市出差,和对方约在饭店,饭程几近结束,宁帘责去上了厕所,回去的时候顺便抽了根烟。
 他站在饭店二楼的楼梯口,走廊的尽头几个男人围成一圈正在谈话,勾肩搭背看起来很是亲密。
 宁帘责无聊地盯着看。
 其中有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背对着他抬起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是笑了起来。
 在说什么,他听不到。
 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拍了拍旁边男生的肩膀。
 穿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得笔直。
 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他不过分纤瘦也无一丝肥胖。
 他低下了头,动了动脚。
 宁帘责觉得自己似乎是太无聊了,但他的眼睛就是舍不得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宁总,锐智那边的人走了,我订了三点的票回去,差不多该走了。”有人走到宁帘责身边说。
 宁帘责恩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那黑色风衣的男人,发现他正偏着头看着旁边的人。他背对着宁帘责,宁帘责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大概是笑着的吧。
 宁帘责转过身捻灭了烟,把烟头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连一句“好久不见”都未曾上前去说。
 
 “我靠,那个回叶的立总简直是他妈一头饿狼啊,见到。。。”
 身旁的刘哥又在说其它公司老总的私房事,陈泊偏过头故作痴迷地盯着他看,好像真的陷入其中。
 余光里走廊尽头似乎有人在抽烟,身形笔直又高健,像极了宁帘责。
 以至于他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那人已经背对着他正要走过转角。
 陈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路的姿势,看着他穿的西服,他的头发,他的耳朵,他的胳膊,他的衣袖。
 原来,真的是宁帘责啊。
 好久不见。
 再见也只是背影了。
 陈泊看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四章
 呼吸交缠,身影起伏,床上的两个人正在浮世偷得一时欢愉。
 经典的马林巴琴音乐响了起来,床上方的人伸长了手看也不看直接按了挂断键,继续律~动起来。
 手机铃声很快又响了起来。
 “接吧。”下方的小男孩说。
 上方的男人没有回答,伸出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按了接通键,嗓音嘶哑地喂了一声。
 “忙着呢?宁帘责。”
 “有事?”
 “我的相机上次不是忘你那去了吗?刚好陈泊顺路,我让他帮我拿了,我估计他快到了,跟你说一声。”
 宁帘责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心不在焉,停了好几秒问,“谁来拿?”
 “陈泊啊,怎么?不记得了?”那边的人笑了两声,像是打趣。
 宁帘责从小男孩身上起来,伸手拿了烟点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几天了。”
 宁帘责哦了一声,呼出一口烟圈。
 “帘责,陈泊要是到了你可跟他好好说话啊,毕竟都是兄弟,以前的那些事你该放就放吧。”电话那端的人口气很是语重心长。
 宁帘责沉默了几秒说,“我知道了,挂了吧,我找找你的相机,忘记我放哪了。”
 “好。”
 宁帘责挂了电话伸手摁灭了烟头,从床下捞起自己的衬衫一边穿一边说,“你先回去吧。”
 “你有客人要来?”床上的小男孩翻了个身看着宁帘责一颗颗地扣上衬衫的扣子,又仔仔细细地把袖口规整地往上翻了几番。
 宁帘责嗯了一声,起身下了床捡起地上的牛仔裤和T恤扔到床上,“起来吧。”
 “不想穿衣服,我不起来了,就呆在这里不出去好吗?”男孩用商量的语气。
 宁帘责从衣柜里取了件黑色休闲裤在穿,背对着男孩说,“快起来吧。”口气虽然平静,话里已经有些强硬和不耐,说完似乎又低声接一句什么,男孩正跟闹脾气似得动静很大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没有听清他说的话,过了两秒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不想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男孩虽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有深究,想着宁帘责大概是怕来人看见他和自己衣衫不整的呆在家里会起疑心。他乖乖穿上了衣服,刚套上裤子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刚想问宁帘责怎么办,宁帘责已经起身走了出去顺势带上了房门。
 
 “嫂子回去了。”古之谈从肯德基的厕所回来。
 艾群正在低头看手机,闻言嗯了一声。
 “那咱们去宁帘责去那拿相机吧,我打个电话。。。”
 “我让陈泊去拿了。”艾群抬起头看着古之谈。
 古之谈啊了一声,口气里半是惊讶半是着急,“你让陈泊拿了?”
 艾群嗤笑了一声,“你急什么啊。”
 “不是,有一次打球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陈泊跟宁帘责僵了吗?你现在让他去宁帘责那拿相机。”
 “那都啥时候的事了,五年了吧都,现在也该好了。”
 “哎呦,我说你知道他俩为啥闹僵吗?”
 “你不是说宁帘责抢了他喜欢的女孩吗?”
 “你觉得可信吗?”古之谈点了支烟似笑非笑地问他。
 “没啥可信度。”艾群低头又摆弄起手机,“我估计当时是陈泊抢着宁帘责的生意了,宁帘责没给他好脸色了,就闹掰了。”
 古之谈叼着烟闷声笑,“你可真够可以的哈,能想出这么个故事。”
 艾群听出来古之谈话里的讽刺,拿着手机抬眼看他问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古之谈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就不看明白哪。”“你的两个好兄弟――在一起过。”
 
 宁帘责来开门的时候陈泊正在低头发短信,听见动静以后抬起头把手机放回牛仔裤的口袋里,笑着看着面前穿着蓝色衬衫的宁帘责说,“艾群让我来拿相机。”
 宁帘责点点头,也对他笑笑,“我知道。”他说着完全拉开了门,转过身边走进去边说,“进来吧,我找一下,忘记放哪了。”
 陈泊跟着他进了房间,反手慢慢地关上了门。
 宁帘责走进西侧的客房,陈泊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客厅里等候。有些无聊地打量着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房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科比海报,右下角还有一串字母“GZT,CB,AQ,NLZ”。
 这应该,是他当时没有带走的那一张。
 这屋里太多旧物,难免让人触景忆往,而他,并不想回忆。他索性收回目光拿出手机低头发短信,右手边的卧室里突然传来手机铃声响起来的声音,是一首女声英文歌,他刚想提醒宁帘责有电话,音乐已然停止。
 宁帘责刚好拿了相机带走了出来。
 陈泊看着他提醒道,“你的手机好像响了。”
 宁帘责看着陈泊嗯了一声,“我听到了。”
 宁帘责没有把相机给陈泊,陈泊只好伸出手去要,“相机给我吧。”
 宁帘责把相机递给他说,“我们好久没见了。”语气很是平淡,面色也平静至极。
 像是客套、寒暄,亦或是缓解尴尬。
 陈泊笑笑,“是的,也有那么几年了。”他说完转了身,“那我就先走了,宁学长。”
 宁帘责嗯了一声,音量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破碎了什么。
 陈泊轻手关上门,隔开了有那个人的世界。
 第五章
 宁帘责站在酒店的厕所门口低头点了根烟。他一只手举着烟唾吸,另一只手点开了手机。有两个来自古之谈的未接电话,他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打了回去。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你刚刚打我电话,有事吗?”宁帘责问。
 “哦,想问问你上次跟我说的那家婚纱店的地址,我刚刚打电话问过阿群了,他告诉我了。”
 古之谈那边还算安静,宁帘责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巨基哥”。然后便是古之谈的回答,“咦,挺快啊。”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古之谈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我要去试衣服了,回头给你电话。”
 “你已经到店里了?”。
 “对呀,刚到。怎么了?”
 宁帘责笑了一声,“我也在这边。”那家婚纱店和他现在在的酒店只隔了一条街,走个几百米就能到。他说完不待古之谈回答接道,“挂了吧,你试衣服去吧。”
 “哎,别啊,你不来看看我的飒爽英姿啊?正好给我参谋参谋。”
 宁帘责想了想,“算了吧,我还是等婚礼那天看你怎么给我惊吓吧。”
 “惊吓个屁,是惊喜,是惊艳!”“不聊了,不聊了,挂了挂了。”
 宁帘责挂了电话伸手碾灭了烟,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句“巨基哥”。他自然猜得出那人是谁。
 所以,还是不去婚纱店为好。
 他也不想见到自己不是吗?宁帘责想到这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小男孩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手机,大概又在玩游戏,桌上的饭菜基本上没怎么动,宁帘责走过去坐下问,“吃好了?”
 男孩低着头看着手机嗯了一声。
 宁帘责朝服务员招手示意,随口问道,“游戏这么好玩吗?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
 男孩抬起头朝宁帘责露齿一笑,“你跟我组个队打一局,我再告诉你好不好玩。”
 “行呀,那今天别出去了,我陪你打一局。”服务员已走到近旁,宁帘责从钱包里拿出卡递了过去。
 “那不行,该出去还是得出去,得让眼睛休息休息。”
 “一共。。。元,先生,这是您的账单,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宁帘责点点头拿过账单,朝服务员说了声谢谢。
 
 宁帘责对包养的人向来不错,陪吃陪喝陪玩。
 和小男孩玩了一天,小男孩说要回宿舍拿件换洗的衣服,宁帘责把他送回宿舍。自己点了根烟站在宿舍楼下等着。
 这宿舍和他以前住的宿舍楼相邻,这几年这里好像没怎么变,垃圾桶还在门右边的楼梯下面,白色的厚重的门不时有人把自己的学生卡往上一贴,进进出出,香樟树好像比以前茂盛了许多,夏秋之交的晚风一吹,宁帘责能够听到树叶相触的哗哗声。
 不远处有两个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穿着黑色的外套,里面套了件红色格子褂,,双手抄在口袋里面带微笑地朝这边走来,他走路很专心,甚至都没有往旁边看上一眼。
 如果他往旁边看那么一眼,他应该很轻易地就能发现站在宿舍楼下的宁帘责。
 宁帘责举着烟盯着那人看,看他走进这樟树林下,又经过他,走过转角,直至再也消失不见。
 他其实很想很想走上前去,走到他面前问他,我在这里,你没看到我吗?你怎么可以没看到我呢?
 但他最终没有那样做。
 他想起刚刚在电话里听他叫巨基哥,想起他叫艾群,叫蒲少群,叫许多许多个人,却不再叫他的名字。
 他们已陌生了太久,宁帘责本还维持着莫名的自信,以为自己还是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人。即使如今有恨却也曾经深深喜欢。羁绊已然深植,怎会轻易就泯灭。
 但就在刚刚那一刻,宁帘责连他的声音都得通过别人的电话听上一次,宁帘责终于意识到,那人已经彻彻底底地把他视作一个陌生人。一个不再关心、没必要联系、见面只要礼貌微笑,叫上一句“宁学长”的普通人。
 学长,宁学长,宁总,,,你叫宿管陈大爷,称呼小卖铺店主为刘阿姨,叫学妹,叫师弟,叫小妹妹,叫小姐,叫先生。这些人和你什么关系?你叫我宁学长,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宁帘责这样想着,身上突然窜起一阵冷意。
 他没有名字了,他在那个人那里,没有名字了。
 从今以后,甚至在此之前,他待他不会比对一般人更糟,却也不会比对陌生人更好了。
 
 第六章
 古之谈婚期不远,说要先请艾群他们几个吃顿饭。
 宁帘责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来齐了,他扫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女生旁边有空位,那女生宁帘责没有见过,他走过去看了那女孩一眼坐下了。
 大概是注意到宁帘责的眼神,古之谈出口解释,“哦,宁帘责没见过小谷吧。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谷,如君的师妹,也是我们的师妹。”如君即是古之谈的未婚妻,和古之谈他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古之谈说完转头看向小谷说,“小谷,这是宁帘责,我大学室友。”
 宁帘责顺着古之谈的视线往旁边看,先看到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他听到那女孩说,“我记得宁学长,大二的时候你不是还是学生会副主席吗?经常听我们班学生会里的那群人谈起你。”
 宁帘责笑笑点点头,视线里女生另一边坐着的那人低着头拿着银质的勺子轻轻碰着瓷杯,唇带笑意好似在捧场又像在回味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
 “谈宁帘责什么啊?”艾群往前一坐,双手交握、胳膊肘抵在桌上饶有兴味地问道。
 “当然说宁学长处事有方,带人带的好啦。”那女孩回答。
 那人停止了敲击瓷碗,正有些抬头的迹象。“这些人怎么没当面夸我,我还以为我当时做的不好呢。”宁帘责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瞎扯,你那时候不天天说你自己英明神武吗?”古之谈笑着拆台。
 “嫂子,你管管他吧。”宁帘责转头看向李如君,求庇佑一般露出可怜兮兮又无奈的神情。
 “我管不住他啊。”李如君笑着回答,说完和古之谈相视一笑,眼睛里的光芒分外清晰,看得众人唏嘘一片。
 “狗粮少洒点啊,这可有几条单身狗在这坐着呢。”艾群说着眼神流连在对面的陈泊和小谷。
 “几条?我来数数几条单身狗。”李如君说着手点点陈泊,又点点小谷,点到宁帘责的时候笑着问,“哎,帘责算不算啊,我从来没有看见你家那位,是没有还是藏得太深啊?”
 宁帘责笑了笑没有肯定亦没有否认。
 李如君只是打趣,很快自己接话道,“估计是藏得太深。”她说着把目光转向陈泊和小谷,“哎呦呦,可就你们俩单身狗了,你们可得尽快啊。”
 “我一定尽快。”陈泊说着举手作投降状。
 “我正在尽快。”小谷说着话,眼神温柔地看着身旁的陈泊。
 陈泊这才转头看向小谷,笑容狡黠地说,“那咱得比比谁更快啊。”
 “也可以一样快。”李如君绕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一群人暧昧不明地配合地笑了。
 那个人也在笑,不知到底听懂了没。
 宁帘责没有笑,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谷会来参加这个聚会。
 
 途中古之谈起身去厕所,宁帘责说去抽根烟跟了上去。
 “这个小谷是嫂子的师妹?”宁帘责站在墙边举着烟问。
 古之谈正在洗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怎么今天想起来把她带过来了?”宁帘责似是不懂。
 “没有,她自己要来的。”古之谈说完把水龙头关上,转过身看着宁帘责。
 “来相亲吗?”宁帘责叼着烟看着古之谈笑,好似只是调侃地随口一问。
 “她之前见过陈泊,在婚纱店试礼服那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如君说她觉得陈泊挺好的,想让她帮忙介绍一下。”
 “我以前倒不知道他这么招人。”宁帘责举着烟呼出一口烟雾,唇角带笑,笑意有些冰凉讽刺。
 古之谈感觉那笑容中的嘲讽,回道,“反正他是比你可爱多了。”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宁帘责站在原地抽烟没有跟上去,过了几秒,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烟轻声呢喃,“我也是这么觉得。”
 
 吃完了饭,几个人站在门口商量着没车的两个人坐谁的车。
 其实也很好安排,只是李如君有意想把陈泊和小谷弄在一起。
 “陈泊,小谷,我和之谈载你们回去吧。”李如君说。
 “好啊。”小谷笑意盈盈地回答。
 “我住文庐那边的宾馆,可远呢,嫂子,你们最近应该也挺累的,我就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了。”陈泊回答。
 宁帘责站在一旁随着众人的目光看着陈泊,他额前有几缕碎发看着好像要扎进眼睛里,该剪了,宁帘责这么想着就很想摸一摸那人的头发。他记得陈泊的头发不算稀薄也不算浓密,但小碎发很多,阳光下能看到很多竖着的小碎毛。
 “太远了太远了,不送不送,告辞告辞。”古之谈急忙摆手作反悔状,李如君笑着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古之谈拉住她的手一笑。“艾群要不你送送吧,我们把小谷送回去。”古之谈说着转过目光看艾群。
 宁帘责看着那人眼里带笑随着古之谈的话语仰头看旁边的艾群。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让那话止于唇边了,他没有出声。
 “要不我送送陈泊师兄吧。”小谷出声道,“我落了个东西在那边的朋友那里,刚好顺道可以过去拿一下。”
 艾群朗声笑起来,“哇塞哇塞,美女要送你回家啊,开不开心?”
 宁帘责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停顿了片刻,大概在思考,然后他看见他笑着说,“那可不行,哪能让师妹送我啊,肯定是我送师妹呀。虽然咱没车但车费还付得起。”
 
 古之谈和李如君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宁帘责的电话,“喂,怎么了?”
 “你应该知道陈泊不喜欢女生。”宁帘责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古之谈觉得这话很像质问,他蹙紧了眉回答,“怎么?”他看着正在换鞋的妻子,捂着电话走到了阳台,“你说小谷吗?”
 “对。”宁帘责似乎在抽烟,好像被呛到了一样咳嗽了两声。
 “我不好跟如君说陈泊的性向,如果没有陈泊授意。”古之谈压低声音。
 “你应该有办法劝嫂子不要张罗这件事。”宁帘责的意思,古之谈本可以劝李如君放弃给小谷说媒。
 古之谈沉默了两秒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陈泊的意思呢?他愿不愿意只要他自己知道。”
 “我只知道他不喜欢女的。”宁帘责沉默了几秒哑着嗓子说。
 “你怎么知道?就因为你和他在一起过?宁帘责,你看看你自己,你交往过多少个女朋友,又有过多少个所谓的。。。”有走路声慢慢靠近,古之谈没有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他缓了一会儿镇定下来继续说道,“这事我回头会问他,如果他不同意我也不会把人家姑娘硬塞给他。”
 宁帘责嗯了一声。
 “帘责。”身后的脚步声又渐渐走远,古之谈叫住了正欲挂电话的宁帘责。
 “怎么?”
 “陈泊的事,我不知道你今天打电话是兄弟情还是什么的。但你放心,我也是他的学长,不会做害他的事。”
 宁帘责那边沉默了片刻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古之谈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还有,你和陈泊都到了该安定的年纪了,你们的性向我不管,但如果遇见了那么个人,该认真一点就认真一点吧。”
 宁帘责嗯了一声。
 “早点休息,挂了。”
 “好。”
 
 宁帘责挂了电话,窗外灯楼繁华,一览无余。
 玻璃中隐隐映照出他抽着烟的脸,暧昧苍白又模糊不清。
 宁帘责,你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你疯了吗?!他抚了抚额头抬手碾灭了烟,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今晚过来。”
 那边的人咯咯笑了两声,“大老板又寂寞了啊。”
 宁帘责无心说笑,没有回答。
 那边的人自己接话道,“知道了,马上就到。等我啊,宝贝。”
 第七章
 古之谈婚礼那天宁帘责因为出差到的很迟,没有赶上接亲,但索性没有错过婚礼现场。
 他匆匆赶到,正看到女方的父亲牵着她的手沿着台面走向站在礼台正前方的古之谈。古之谈双手交握放在身前,看起来恭顺虔诚又紧张。
 陈泊站在古之谈的身后,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黑色西装,面上带着微笑。他的肩膀不窄不宽,身板很正,宁帘责记得自己很爱看他穿西装的样子,可惜他很少穿,后来毕业去上班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是套件简单的休闲服。
 古之谈已经牵到了新娘的手,面上的欣喜已然掩饰不住。陈泊和伴娘稍稍移了个位置,换到一个更偏僻的角落。
 主持人在调侃着新人,古之谈风趣地对答。
 宁帘责看着那人仰着脖子专注地看着新郎新娘,雪白的脖颈显得更为修长。隐约中听到古之谈大声喊了一句“愿意”,旁边的艾群已经带头鼓起掌来,宁帘责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鼓掌。
 后来便是游戏环节,主持人拎着一个系在绳上的苹果放在新人中间,引诱两人吃。站在陈泊身边的伴娘扯了扯他的衣袖,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陈泊好像是笑了笑,然后和伴娘一起悄悄走出了会场。
 宁帘责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艾群,“我出去抽根烟。”
 艾群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恩”了一声。
 酒店的大厅里没什么人,宁帘责拐了个弯进了走廊。他刚进走廊,就看到尽头处那个女生扑进陈泊的怀抱,陈泊迟疑了两秒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宁帘责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没走多远陈泊就发现了他。他并没有放开怀里的人,反而对宁帘责礼貌地笑了笑。
 宁帘责也笑了笑,举起手中的烟盒向他摇了摇示意自己出来抽烟。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宁帘责走了过去,站在厕所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抖个不停。他脑中不断回想着陈泊抱着那个女人的场景,额头亦开始泛起冷汗。
 陈泊他妈的在干什么?他抱了一个女人?他什么意思?!真的想试试?
 不会啊,他明明,只喜欢我啊!
 
 宁帘责回到酒席上的时候发现陈泊还是没有回来,新郎新娘已经开始一桌桌敬酒,陈泊不在艾群作为朋友只好顶上替新郎挡酒。
 大厅里人声喧哗,热闹无比。宁帘责搜寻了几圈都没有看到陈泊的身影,他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形,只觉得心里一片恐慌。
 艾群跟在古之谈和李君如身边在不远处的酒桌帮忙挡酒,宁帘责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机借我用下。”
 艾群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两眼,从怀里掏出手机问,“干嘛?”
 “打个电话,手机没电了。”
 艾群噢了一声,把手机屏锁解开递了过去。
 
 宁帘责边翻着手机边朝厅外走,翻到陈泊的手机号以后他按了呼叫。
 电话很快被人接了起来,那边“喂”了一声。
 “你在哪?”宁帘责沉声问。
 那边的人安静了下来,过了两秒答道,“在外面,有事吗?宁学长。”
 “在哪?”
 “老街这边。”
 “我马上过去。”宁帘责走了两步问,“你跟谁在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你找我有事?”
 “是,我有很重要的事。”宁帘责坐进车里发动车子。
 “什么事?”
 “见了面再说吧,电话里讲不清。”
 “好。”
 宁帘责把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到了老街西头的时候打电话问陈泊在哪,他边打电话边往街里走。
 “喂,你在哪?我到了。”
 “轩云酒店门口。”
 宁帘责到的时候陈泊正拿着个文件袋一样的东西低着头站在酒店门口的柱子下,他的脚不时地碰碰柱子好像很无聊。
 “陈泊。”宁帘责叫他的名字,一出声才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
 那人抬起头看他,脸上还是平平的,没有什么惊喜或者惊讶的表情,只是笑了一下问,“宁学长有什么急事吗?”
 宁帘责走近他,站到他面前问,“婚礼还没结束,你跑来这里干嘛?”
 “我来找人。”
 “没跟那个什么小谷的一起?”
 陈泊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会和她一起?”
 “你刚刚不是还抱着她?”宁帘责皱着眉看着他。
 陈泊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看着远处的行人漫不经心地回答,“小姑娘有些伤心事,我劝劝而已。”
 宁帘责哦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今天天气真好。”陈泊咕哝了一句,说完抬头笑着问宁帘责,“学长找我什么事?”
 “跟我聊一聊吧。”宁帘责说。
 “这不正在聊呢吗。”陈泊偏头笑着看着他说。
 宁帘责盯着他看,“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陈泊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答了一个“好”字。
 
 宁帘责把陈泊带进了酒店对面的露天咖啡店。
 “请了多长时间假?”宁帘责边问边点了烟。
 “没请多长,刚好最近公司这边有一个培训,我就报名了。也就请了一个星期吧。”
 “那得扣奖金了吧。”
 “可能吧。”
 “参加完婚礼就回去。”
 “应该是。”
 宁帘责没有再问,陈泊也没再主动说话。待宁帘责抽完了烟,陈泊刚想说先回去,便听到那人极轻的问话,“这几年想过我吗?”
 陈泊动作一滞,笑着回话,“学长逗我呢,啥想不想的。”
 “想我吗?”那人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陈泊沉默了两秒回答,“想过。”
 “想什么?”
 “有一天和巨基哥打电话刚好聊到你了,说你公司接了一笔大单,我就在想,你现在该有多少存款了。”他嘴角挂着笑,让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宁帘责抖抖烟灰笑着哦了一声,“想我的钱?”
 “是啊。”
 “想我的人吗?”
 陈泊早已察觉这暧昧的危险,起身就要走,“学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刚站起身,那人也站起来拉住他的手柔声道,“想我的钱的话,就都给你好了。”
 “我只是开玩笑。”陈泊背对着宁帘责一边说一边想把手挣出来。
 “可我是认真的。”
 陈泊深呼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冷声道,“放手。”
 宁帘责死死地拉着他,眼睛里已然有几分乞求,“别这么跟我说话。”
 “宁帘责!”
 他们坐在露天咖啡店的靠近竹林的一角,再加上是下午,周围人很少,倒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我放不下你。”宁帘责说完抿紧了唇等待着他的回答。
 陈泊低下头久久地沉默了。
 “你回来好不好?”宁帘责说。
 陈泊抬起头看着宁帘责,眼圈慢慢红了,“你怎么总是这么说呢。”总是这样,说放不下,说要我回去,却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你别耍我了好不好,宁帘责。”陈泊红着眼睛笑了。
 “我这次是真的。我以为我放下了,我忘掉了,我不会再在乎,可你一出现,只要你一出现,,,”宁帘责没有再往下说。
 只要你一出现,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你看。哪怕千万次告诉自己你是个人渣,我却依然无法释怀。宁帘责,这是我,我清清白白,感情只寄予你。
 “这几年我们没有见过,你活得还是很好。宁帘责,没什么的,你总会放下的。”陈泊想起那天在宁帘责家里听到的男孩的说话声,想起李如君问他是否单身时他没有否定。宁帘责,这样活着才是你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你为什么不信我?!”宁帘责的语气里已听出几分委屈。
 “话说起来很轻易,做起来总是很难,所以我只看重你做了什么。”陈泊说着猛然把胳膊从宁帘责的手里挣了出来。
 “那你要我怎么做?”宁帘责皱起眉,面上已有几分不耐烦。
 陈泊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做什么,你做好你想做的就行了。”
 “对,我做我想做的。然后你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抱着另一个人,或者是被他妈的另一个人抱。而我,我什么立场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是连看都看不着。是吗?这就是你的意思?”
 陈泊眼里浮现出浓重的悲哀,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受不了。”
 陈泊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太认真了,显得太深情。”太虚假了。
 “你觉得这很可笑,我把这些告诉你你就当笑话听吗?”宁帘责愤怒起来。
 “我们几年没见了?”
 “五年。”
 “这五年里你做了什么?”
 “工作。”
 “还有呢?”
 “睡觉。”
 “是找人睡觉吧。”
 宁帘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最后还是只嗯了一声。
 “工作,睡觉,吃饭,玩。你看,没了我你不也在照样生活吗?”
 “你就是想证明有你和没你我都能活下去吧,你说的对,我总能活下去,反正死不了。”
 陈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我到了。你回来了?”“好,我两分钟后到,你在门口等我。”
 “你有事?”宁帘责看着他把手机放在口袋,拿起文件袋一副要走的模样。
 陈泊嗯了一声,“我得先走了。”
 “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工作的话我可以给你找。”宁帘责语气很着急。
 陈泊似乎是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今晚的火车,不会搬回来了。”
 宁帘责的脸色猛地沉下来,“为什么?你喜欢我我也说我喜欢你了,你还在闹什么?”
 “学长,这五年里,你就没想过会发生什么变数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已经把从前对你的喜欢给别人了。”
 “你在骗我。”宁帘责眯着眼睛危险地看着他。
 “陈泊!”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边挥手边往这边走,正遇上一个红绿灯,那人被堵在了马路对面,他冲陈泊无奈地摊了摊手。
 “对呀,我在骗你。”陈泊举着手朝那人挥了挥,他转头看着宁帘责露齿一笑,“可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他说完没再看宁帘责的反应转身朝黑西装的男人走了过去。
 
 “哎,你朋友怎么老是盯着我看啊。”
 陈泊在男人面前站定,笑着说,“说了你可别害怕。”
 “我怕啥啊。”
 “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啊?怪不得他那么瞅我呢。”“你干嘛这么跟他说啊?”
 “不想再被他骗了。”
 “咋的?他要给你拉皮条啊。丧心病狂啊这人,都是好朋友了还要赚你的钱。幸亏你聪明说你喜欢男的哈。”
 陈泊笑了笑随男人走进酒店。
 
 陈泊没过多久就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宁帘责还没走,正倚在酒店门口的柱子旁抽烟,发现他出来了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陈泊本来打算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后来还是走了上去,“我回古之谈他们那跟他们打个招呼,然后就得回酒店收拾东西了。”
 宁帘责嘴里叼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你几点的火车?”
 “晚上八点半。”
 “退掉。”宁帘责低头捻灭了烟。
 陈泊笑着摇了摇头,“先回去吧。”他说着往前走。
 宁帘责从后面拉住他的手撒娇般地晃了晃,“退掉好不好?”
 陈泊回头笑着看他,“宁帘责,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没可能了。”
 宁帘责闭上了眼睛松开了他的手,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然变得冷漠,他大概是受够了陈泊的连番拒绝,冷声道,“那我不强求你。”他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把车钥匙塞到陈泊手里,“车停在乐伊俱乐部旁的停车场,右边第五个,你开回去。”
 “我打车过去。”
 “闭嘴。”宁帘责大概是烦躁到了极点。
 “那我载你。”
 “我现在不想跟你在一起。”宁帘责说完挥手招了辆出租钻了进去。
 第八章
 陈泊回去的时候酒席差不多快要结束,他进了宴会厅找到艾群说自己晚上的火车回去。古之谈本来在厅门口送亲戚,看见陈泊和艾群站在一起也走了过来。
 “巨基哥,我来跟你说一声,我晚上八点多的火车,一会儿回宾馆收拾东西。”
 “八点多?现在才四点多,还早着呢?急什么?一会儿我送你。”古之谈看了看手表。
 “哪敢让你送啊,巨基哥,你今天可是洞房花烛夜哪。”陈泊委婉地拒绝。
 “还是得送送,要不然又不知道下一次见你什么时候了。你又不常回来,想想距离我们上次见面都有四五年了。”艾群插话。
 旁边有人拍了拍古之谈的肩膀,说了句恭喜,古之谈冲那人笑笑,“谢谢谢谢,回去慢点啊。”“哎,对了,怎么一直没见帘责?”古之谈打过招呼后回头问他们。
 “不知道,我手机还在他那呢,不知道他跑哪去了。”艾群环视了一圈宴会厅,没发现宁帘责的身影。
 李如君站在厅外叫了一声“之谈”。“过来一下。”
 “巨基哥,忙去吧。”陈泊冲李如君笑了笑。
 “那我先去忙了。”
 陈泊和艾群点点头,古之谈朝李如君那边走了过去。
 “群哥,我还是先回宾馆了,有同事让我帮忙带点这边的特产。回头你让巨基哥别来送我了,我又不是不识路。”
 “这么着急啊。”艾群微微皱起了眉,“古巨基走不开我也得送你啊,宁帘责这小子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连个人影都不见,我等着他把我手机拿回来呢。”
 “应该快回来了吧。”陈泊漫不经心地回答,“对了,群哥,宁学长的车钥匙在我这里,我刚刚出去办点事,借了他的车。”陈泊说着把宁帘责的车钥匙递了出去。
 艾群古怪地看了他两眼接过钥匙。
 “你在这等他吧,我先走了,群哥。”
 “你一会儿去高铁站还是火车站?”艾群问。
 “火车站。”
 “八点的是吧?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去送你。”
 “八点半,到时候要是忙就别来送了。”陈泊说完转身走了。
 
 陈泊刚走没多久,宁帘责回来了。他手里握着手机,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艾群迎上前去,“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办了点事。”宁帘责说着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的手机,刚刚嫂子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接了。”
 “她说什么事了没?”艾群接过手机。
 “让你回去的时候去超市买点水果。”
 艾群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陈泊让我给你的,说把你车停在88停车位,你回头去找找。我去上个厕所。”艾群说完走出大厅朝厕所走。
 宁帘责皱着眉头接过钥匙,并没有问什么。
 古之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陈泊晚上的火车,你去不去送?”
 宁帘责心中恼怒于陈泊的连番拒绝,他勉强压下情绪低下头尽量平静地回答,“不去了,我有事。”
 手机响起来,宁帘责接起来。
 古之谈正站在旁边,厅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隐约听到“避孕套”什么的。
 “随你,你买吧。”“几点?现在?”“好,你等会吧。”宁帘责挂了电话面色平静地说有事,要先回去。
 古之谈皱着眉打量了他两眼点点头。
 艾群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宁帘责人,他跑去问古之谈。
 “谁知道他去哪鬼混了。”古之谈没好气地回答。
 
 宁帘责到S大接小男孩。
 男孩上楼去拿东西,宁帘责站在楼下等他,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也是这样。他站在这里一边抽烟一边等人,而那个人就带着黑夜里熠熠闪光的笑容走向他,接近他,而后经过他。
 他双手插兜,悠闲的漫步,看起来随意又愉快,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长。而自己当时并没有走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和同行的友人一步步走进茂密的樟树大道里,最终消失在转角,走进星辰的视野。
 而如今,他又要站在这里,甚至连那个人的背影都不再看到,只是任他远去了吗?
 此刻因为呕气连送都不去送他。他是不是又要重复上一个五年,以为自己忘记,而后又只能强迫自己忘记却夜夜惊醒在梦中。
 上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那个饭店,他看着他穿黑色风衣和一群人站在一起讲话,而下一次见面又要多久?又该是在谁的婚礼上?到时他又是否能够真的潇洒放却?
 他站在这里一边抽烟一边等人,夏秋之交的徐徐晚风吹过,绿叶凌凌作响,真是好天气。恍惚中又想起那年的某一天里,也是这样的一个天气,他和保有暧昧关系的学妹去操场散步,一抬头便看到篮球架下跳跃的身影。他知道那身影的主人年轻又富有活力,知道他很爱笑,知道他礼貌待人,甚至知道,他喜欢自己。他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一切,所以他和学妹道别,状似偶然地走到那个篮球架下面,便有了开始。而这个开始,由他掌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也掌控得了这结局。
 他以为的结局,是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和陈泊分开。这一天比他最开始以为的要来得迟,而实际上它又好像,来得太早。
 楼上的男孩迟迟没有下来,宁帘责已抽完了几根烟,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他终究会等到这男孩。
 他终究会等到他现在要等的人,而他现在要等的人就是他真的想等的人吗?就是他真的应该等的人吗?
 宁帘责自嘲一笑,想见的人任他远走,却守在这里好似情深义重。宁帘责,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宁帘责到车站的时候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陈泊。他坐在候车室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帘责走了过去。
 
 “干嘛呀,这小眉毛皱的,五个小时火车就到的地方,想见就见了,伤心啥啊。”古之谈看着陈泊和古之谈说完话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宁帘责仍然站在陈泊刚刚的座位前,不知怎地,竟生出一股柔弱来。
 宁帘责颤抖着想点烟,却怎么都掏不出来一根烟。
 古之谈伸手拿过烟盒,提醒他道,“这边禁烟。”
 宁帘责突然偏头笑着看着古之谈说,“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宁帘责眼神湿润,面色苍白,古之谈被惊住了。他见过许多个宁帘责,意气风发时已然自信撩人,姿态不修时仍然魅力非凡,前路茫茫时依旧潇洒一笑。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泪眼朦胧,看起来分外脆弱的宁帘责。
 “我真的喜欢他啊。”宁帘责重复了一遍,潮湿的眼中就要溢出水来一样。
 旁边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My darlin\\\'サヨナラ忘れた愛を。
 那声音苍老又悲切,像是含有某种压抑的痛苦。即使听不懂意思,古之谈也觉得那歌声配极了此时的宁帘责。
 古之谈看着宁帘责,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艾群拿着买的零食什么的匆匆跑过来,发现陈泊已经上了车骂了一声“靠。”“他妈的头次见火车这么准时的。”他看向刚来的宁帘责,很快惊呼出声,“我操操操,宁帘责你哭什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