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子》角宿一

6、第六部

　　四周一片肃静，没人走动的声音，没人说话的声音，也没人呼吸的声音。

　　我睁开双眼，这室内一个人都没有。离我不远处有盏强力照明灯，把这阔大的空间照得很亮。

　　我挺起身体，貌似毒素已被驱散一半，头已没那么痛，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室内的气温突然变得很低，我站起身子，把夹克套上，慢慢地步向右手旁的入口。

　　我拿起一盏小型照明灯，举向入口处，只见一条狭小的阶梯往下延伸，下面黒漆漆一片，有阵阵微风迎面而来。

　　也许下面有另一条通道，我决定先去探一探，于是轻轻地迈开脚步，慢慢地步下阶梯。

　　大约二十级左右，我看见了另一个空间，也有些桌椅四处摆着，凉风阵阵，从右边的角落吹来。

　　原来右边墙角有个大破洞，洞内有着流水声。我伏下身子探进洞内，原来是条地下河流。

　　就在这时，上面隐约传来说话声。大概是他们回来了，我站起身，快步走到阶梯口。

　　“我们要到处找找吗？” 男人说话声，不像是上良光。

　　“我离开前，他还躺在这里的。” 这声音我认得，是爱丽丝。

　　“妹子，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可能他上去了。” 我听后一怔，这是阿丹的声音，爱丽丝竟然是他妹妹？！

　　“他明明就中了毒，怎么有力气上去？会不会是下去了？”

　　“那就下去看看吧。”

　　我快步奔到破洞边，搬了张桌子，熄了照明灯，再侧身钻进洞内，拉桌子把洞口掩上。

　　幸好河水不会很冷，也许外面已烈日当头，河水流到这里前已被晒暖了。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感觉就在我头上。

　　“这里也没人，七王子到哪去了？”

　　“他一定是知道我出卖了他，不肯见我了。。。” 爱丽丝的哭泣声传来。

　　我想起了丽子的话，无可否认她是对的。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总是把爱丽丝带在身边，也许我是真的无法抗拒她的眼泪吧。

　　“这里也没七王子的那股香味，他也许真的不在这里，我们上去吧。” 凉风把我的气味吹散，还好我把洞掩着了，气味传不进去。

　　“哥，如果七王子真的特意避开我，我该怎么办？我为他已付出了很多。。。” 爱丽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久后上面一点声音也没了。

　　我呼了口气，亮起照明灯，趁这机会打量着四周。

　　就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我发现身旁不远处的小石堆旁，有东西闪了闪。

　　我伸出右手拨开小石块，看到了一粒蛋型物体。我捧起蛋粒，移到眼前仔细观察。

　　它晶莹剔透，只有我手掌的一半大，重量就有如一粒网球。我轻轻地摇了摇，里面像似有着液体，中间有一块很小的薄片。

　　这块薄片带给我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份。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震惊，这又让我想起于震曾说过的那粒蛋。他说过有一群科学家售卖一种从巨蛋内提炼出来的配方，还说那颗巨蛋不是属于地球上的。

　　我手中的蛋和他说的那粒，会是来自同一处地方吗？

　　我手握着蛋对着石头敲了敲，蛋粒一点破裂的痕迹也没有。

　　血？我的血吗？这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如果里面的薄片是我身体的一部份，那我的血是开启蛋粒的钥匙？这想法令我觉得不可思议，自从发现这粒蛋以来，我就开始有着奇怪的想法，好似这粒蛋正在教我怎么做。

　　我选了一粒有着尖锐边缘的石子，在掌心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然后重新捧起蛋粒。

　　蛋粒一碰到我的血，就开始破裂，里面的液体流出来。我拿起薄片，薄片轻得根本感觉不到重量。

　　我应该把它放在我眉心之间，它本应是属于那里。一面想着，手已动了起来，薄片一接触到我的皮肤就陷了进去，不见了。

　　什么感觉也没有，也没感觉不适。我看着手上的破蛋，想带回去做更深入的研究，也许我应该先找瓶子把它装起来。

　　我把破蛋放在一边，然后仰起头伸出手，轻轻地把掩着洞口的桌子推开，室内一片漆黒。我一倾身跳出了破洞，听到上良光在呼叫着我。

　　跃上了阶梯，回到了我们休息的空间，一眼就望见上良光正扶着丽子，而丽子的手臂被一块布紧紧地绑着，脸上流露出极大的痛楚。

　　“怎么了？” 我快步奔到丽子身边，抬起她的手臂，只见她的手臂上有多处小孔，少许血液正溢出来。

　　“是蝎子。。。少爷。。。我好疼。。。” 丽子无力地说道。

　　我没多想，就立即把嘴盖上小孔处，用力地把血水吸出。

　　“少爷，这样不行啊，你也会把毒吸进身体内啊！” 上良光一面叫道，一面用力扯着我。

　　我用力地把他推开，把口内的血吐出来，很严肃地直视他：“我知道怎么做，别插手！”

　　“少爷，我。。。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而让你受到伤害。。。” 丽子一面喘着气，一面哭诉着。

　　“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继续把毒素从其他伤口吸出来。

　　毒素被我吸出多少，我也无法衡量。但我看到丽子脸上已无血色，我知道是时候停了。

　　接着，我从上良光为我准备的包内拿出输血管与针头，然后把丽子臂上的布条松开，再绑在我的手臂上，这样不会让血液倒流。

　　我连接好了针头，把针头插入我手臂的静脉里，另一头也插进丽子的静脉，把我的血输给她。

　　“少爷，你。。。你们。。。血型。。。合。。。合适吗？这样就行。。。行了？不需要解药？” 上良光大概被我吓坏了，说话突然结巴。

　　“光，放心吧，我就是个行走药箱。” 我的血液有治疗作用，能帮丽子把身上的毒素完全清除。

　　我扶着丽子让她躺好，然后坐在她身边。丽子默默地抽泣着，另一只手一直擦着眼睛。

　　“没关系的。” 我微笑着看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于她安慰。

　　“理弗少爷。。。” 上良光移到我身边坐下：“我们刚才出去打探了一下，看到爱丽丝和阿丹从洞口出来，他们没找到你吗？”

　　“这下面有条河流，我刚才就藏在那，他们没发现。”

　　“爱丽丝原来就是阿丹的妹妹，巴伊这次来就是为她提的亲，有谁猜到她竟然一直在你身边，还装得若无其事般，其实一直在算计你。” 丽子气得紧握着拳头。

　　“妳好多了吗？” 她的脸色好多了，很明显的，部份力量也回来了。

　　“好多了，理弗少爷，你救了我一命，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偿还你。” 丽子红着脸说道。

　　“傻妹！” 上良光猛地拍上她的后脑：“妳别给少爷添乱了，以后先顾好自己吧，要不怎样保护少爷，难道还要少爷保护妳不成？”

　　“知道啦，哥！” 丽子摸着后脑，瞪着他说：“你妹才刚病好，你有需要这样用力吗？”

　　我被他们两兄妹逗得笑了起来，丽子看了我许久，才又说道：“少爷，你的眼睛真明亮，在黒暗中也闪闪发光，好漂亮！”

　　“妳这花痴！” 上良光一面说道，一面又伸手挥向她的后脑。

　　我笑着摇了摇头，把两边的针头抽出来，用水把输血管冲干净，再把针连同输血管放进酒精瓶内消毒。

　　“对了。。。” 我望向丽子：“妳是怎么被蝎子叮到的？”

　　“少爷，有人把蝎子放在你的衣橱内。我本来想帮你拿些干净衣裤，一打开衣橱就被叮了。”

　　“不知道又是哪个人想害你。。。” 上良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真想不通，像你这般善良完美的人，为什么总会有人想伤害。。。”

　　“所以大少爷才把我们找来啊！” 丽子笑着耸了耸肩。

　　耳边传来上良光的打呼声，丽子也睡着了。我拿了一盏照明灯，回到了地底的河流边。

　　破蛋还在我留下的地方，我把破蛋塞进空瓶内，然后放进我卫衣前的口袋。

　　上面突然传来争吵声。

　　“你们不用找了，七王子不在这。” 上良光高声道。我知道他是故意让我听到，要我躲起来。

　　“你骗谁？！这里佈满七王子的气味。” 阿丹冷笑道。

　　“七王子！别像只老鼠，再不出来，这两人就没命了。” 他又高叫道。

　　我一惊，立刻连跑带跳的跃上了阶梯，回到了我们的休息间。

　　“你是只最漂亮的小老鼠。” 阿丹一看见我就眉开眼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除了阿丹，还有四个随从，当中两人正拿着手抢对准上良光和丽子。

　　我举起双手，慢慢地走向阿丹，沉声说道：“放了他们，我马上跟你走。”

　　“七王子，我就不信他敢在埃米尔王国内公然抢人！” 上良光哼了声，不屑地说道。

　　“哈哈！” 阿丹裂开嘴大笑：“你的埃米尔刚撒手人寰了，现在国内一团乱，你的哥哥们都在找你，誓要把你挖出来为止。你跟着我，可能还比较安全呢！”

　　我一怔，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得知埃米尔的死讯，全然没发觉阿丹已靠得我很近。

　　“嘿！” 他在我耳边呼了口气：“漂亮的七王子，你好像无路可逃哦！”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快速绕到他身后，然后弯下身用力把他扛上肩头，再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的动作太快，当他的身体碰到地面上的刹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乘他还没回过神来，一把拉起他，再勾向他的小腿，他脸朝下撞向地面，鼻子被撞歪了，流了一脸血。

　　我蹲下以膝盖压在他的背上，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被我征服，咬牙切齿地哑着声道：“原来你不止那副漂亮的脸孔，还蛮会打的嘛！”

　　上良光和丽子也呆了似地看着我，但他们毕竟也还是学过武术的人，深知把握好时机的重要性，所以转眼间，那四个随从也被他们制服了。

　　阿丹眼看着局势已扭转，忿忿地说道：“七王子，你给我的耻辱，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如果不是你死缠烂打，七王子就不会被逼出手，自己先检讨检讨吧。”上良光冷笑着说。

　　我把阿丹的双手绑起来，再把他扶到墙角坐好。他狠恨地瞪着我：“哼！没想到高贵的七王子竟会做这种事。”

　　“你想要回鼻子，就别再说话了。” 我冷冷地说道。

　　我先帮他止血，然后採用手法复位治疗，把他鼻子的骨块移回原先的位置，他一直盯着我看，没哼一声。

　　当我正在治疗阿丹的同时，上良光已把其他人打昏。

　　“好了。” 我站起身，丽子递了块湿布让我擦干净手上的血迹，而上良光也顺势地在阿丹的后脑重重一击。

　　“理弗少爷，我们原先都不晓得你会武术，而且还会替人治疗，有什么你不会的吗？” 丽子眼中泛着红心，双手合十地对着我喃喃说道。

　　“你们以为我弱不禁风吗？” 我笑着说。

　　“大少爷找上我们时，我们真的以为你一点自护能力也没有，而大少爷也没说什么。。。” 上良光搔了搔头：“直到我看见你拉弓箭，骑着马与阿丹比试，才知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简单。”

　　“理弗少爷何止不简单，简直就不像人类，对不对？” 丽子朝我笑了笑。

　　“别说笑了。。。” 我不自在的摆着手：“我们该离开了。”

　　我收好所需的东西，再放了把小刀在阿丹身边。

　　“如果我是少爷您，我就不会给他刀。” 上良光摇着头，又叹了口气：“难怪大少爷要找人保护你，少爷的心肠真的太软了。”

　　“难道让他们困在这里等死吗？” 我抓起了背包：“我们走吧。”

　　我们从洞口出来，正好也是午夜时分，四周静悄悄一片。

　　“光，丽子。。。你们准备一辆吉普车，还有三天的水与食粮，我们在西南方的后门会合。”

　　“理弗少爷，你想一个人上哪去呀？” 丽子皱起了眉头，不安地问道。

　　“我想去见埃米尔最后一面。” 我垂下头，一阵伤感油然而起。

　　“别去了吧，到处都有人在找你。” 上良光也想试着说服我。

　　“别担心，我没事的。” 我向他们挥着手，转身朝埃米尔的宫殿奔去。

　　埃米尔的遗体安详地在他的大床上躺着，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他对我来说就像个父亲一般，他救了我，照顾着我，呵护着我，而他离开之时，我却不在他身旁。

　　看着他慈详的脸孔，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摸糊，眼角积满了泪水。我走到大钢琴前，打开了琴盖，想弹首曲送他离开。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啪”一声把琴盖猛地关上。

　　“哥，你知道很多人正想捉你吗？你还弹琴引他们过来？！” 六王子直视着我，他仿佛在一夜间成长了好多。

　　“我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怕他们？” 我别过脸，擦着眼角的泪水。

　　“你是什么也没做，但埃米尔却宣佈把王位传给你，哥哥们当然不同意，誓要把你找出来，再丢个罪名给你，把你关起来。”

　　“什么？传王位给我？！” 我低叫道。我知道埃米尔很疼我，但是我毕竟不是这国家的人，埃米尔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就说嘛！埃米尔一心想保护你，他以为你成了万人之上，就没人敢动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做反而会害了你。” 六王子苦恼地摇着头。

　　“我就跟他们说清楚好了，把王位还给大王子。”

　　“哥，千万不要啊，他们不会听你的，这个只是他们要把你捉拿的其中一个藉口。我早就说过了，他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啊！” 他抓紧我的手，用力扯着我：“我其实要离开了，王叔正要把我接过去，哥跟我一起走吧！”

　　我走向埃米尔，停在他的身旁，再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六王子紧张地等着我的答复，我过了半响才点头：“好，我们走吧。”

　　大型吉普车在沙漠上快速地行驶着，我仰头望着一大片无光害干扰的浩瀚星空，繁星点点，让人感叹创造者的伟大和人类的渺小。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究竟我拥有这些普通人类没有的异能，被安排存在于这世上，目的是什么。

　　我的存在，都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无论我怎么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身边的人，但总无法满足每一个人，总会有人因我而伤心难过。

　　秦始皇沉迷永生之法，用尽一切手段寻求。

　　如果永生是奖賜，那为什么身边至爱的人总是被伤到。

　　如果永生是惩罚，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把思绪拉回，低头看了看靠着我睡得很熟的六王子，然后转头看向上良两兄妹，他们很累了，也睡得死死的。

　　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被我拖累着？

　　驾驶着吉普车的是六王子的随从阿布，是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

　　“七王子！七王子？” 阿布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的语气夹着一丝慌乱。

　　“怎么了？迷路了？”

　　“有好几辆车快追上我们了，他们一直闪着灯，看似来意不善啊！”

　　我立刻转回头，确实有灯光对着我们的方向直闪，仔细算算，竟有十几辆之多。

　　“哥，发生什么事了？” 六王子擦着眼睛，打着呵欠。

　　“我们快被追上了。” 我皱起了眉头，沉着声说道。

　　“那该怎么办？” 他紧张得抓紧我的手臂：“我不想被捉回去，偷偷带你离开，哥哥们不会放过我的！”

　　“光！” 我望向刚被我们吵醒的上良光：“你势必要把六王子送到王叔身边，答应我！”

　　“不行！七王子要跟他们回去吗？我无法答应你这么做！ 我怎么保护你？” 上良光无法置信地直视着我。

　　“你也知道我很能打，我可以保护自己。六王子年纪还小，他才真需要你们的保护。”

　　“七王子，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向大少爷交代？！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后面的车群离我们越来越近，六王子害怕得哭了。看着他哭得如此凄惨，就像世界末日般，而我就是给他带来末日的人。

　　“停车！” 我高声道。车内的人都被我吓了一大跳，丽子抓紧我的手臂，对着我猛摇头。

　　阿布从望后镜看了看我，然后把车子停了下来。

　　我挣脱丽子的手，大步跨下车，一面高声说着：“等他们转回头后，你们才能回来接我。如果我不在了，马上送六王子到安全的地方，再通知我大哥。”

　　“七王子，你。。。” 丽子失声哭叫。

　　我猛力地拍着车门，对阿布喊道：“快开车！”

　　吉普车从我身边快速地驶了开去，后面的车群离我已经非常近了，他们都着亮了高灯直照在我身上。我算了算，共有十五辆之多，他们驶近我，放慢了速度，围着我呈圆形一直在转圈。

　　我望着这些一直围着我在打圈的车辆，实在搞不清他们究竟想怎样。

　　终于其中一辆脱离了车圈，驶到了我面前。

　　“七王子，我们接了大王子的命令，要把你带回去。” 声音从车内传出来。

　　“好，我跟你们回去，放了前面的人。” 我指着上光良那班人离去的方向。

　　“我们只接到命令带七王子回去，其他人一概不理。”

　　“得罪了，七王子。” 颈边突然一阵刺痛，我伸出手拔掉了麻醉针，下一刻身体就软了下来。我倒在地上，那些车子还在我眼前转圈圈，连天上的星星也在旋转。我闭上双眼，意识也紧接着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