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凰羽》安亦絮

2、尔是易城

　　（一）
　　“姑娘，你终于醒了！来，先把这鸡蛋吃了，喝点瓠瓜汤，昏睡了一天一夜，你现在身子虚弱得很，老婆子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
　　花布蓝衫的白发婆婆缓缓扶起床榻上的少女，将瓷碗小心递给她。
　　那榻上浅绿广袖衣衫，此刻散着发、面无血色的少女，正是风简。
　　“谢谢婆婆，婆婆那你呢？”，风简沉了沉眼眸问道。
　　“别担心，婆婆我已经吃过了，吃吧！”
　　“恩”，风简真的是饿坏了，就着瓠瓜汤囫囵吞了鸡蛋。
　　“慢点，姑娘，看你这打扮，想必不是我们尔是人吧？”老婆婆和善关切地打量着她。
　　“尔是？”风简微微皱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南鹊没有名字这么奇怪的地方，也未曾听检由子说起过，罢了，看看再说。
　　“婆婆，我记不得了，这是哪儿？”
　　“这里是尔是国都城燧阳城内的一个边境小渔村，名叫云栖村。昨日老婆子我去岩滩刮紫菜，远远瞅见岸边躺着一个人，便回村叫了几个姑娘，一齐将你带了回来。你再好好想想，真不记得家是哪里了？那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南……南边，婆婆，这里除了尔是国，还有其他国家么？”
　　“其他国家？除了附近几个岛上有些个海盗窝，老婆子我还真没听说过其他国家，我们尔是是个四面临海的孤国。哦，对了，这个罗盘是你的吧？”
　　风简接过一看，正是自己之前失了方向的海罗盘，此刻它却似乎恢复了常态。
　　“是的，婆婆，我只记得自己好像叫小简，您能带我出去看看么？或许我能想起什么来”，她雀跃道，此刻最重要的便是重新用海罗盘指示南鹊的方向。
　　“好，来，慢些”，老婆婆搀扶她缓缓起身。
　　风简瞥了眼自己腰间，半月佩玉还在，幸好。
　　老婆婆家地处村道交叉口，人来人往，却只见妇人和孩子。
　　海罗盘此刻终于恢复了正常，却直指一片汪洋。
　　莫非自己真的到了海的另一侧？风简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勉强保持镇定，向身侧的老婆婆微微一笑，有些疑惑地问道：“婆婆，怎么人来人往，却只见妇人和孩子？”
　　“小简你不知道，多年前有个惠然大师，算出尔是日后将有海淹覆灭之灾，这些年来，尔是周边的渔村陆陆续续都被淹没了，如今离那预言之日越来越近，王上便征了所有渔村的男子出海，希望能重寻一片栖身家园。我的老伴和幼子也在上月随他们出了海，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哎”，老婆婆无奈地叹道。
　　“婆婆，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风简宽慰她道。
　　如果他们能够发现南鹊，或许自己还有回去的机会，如今这般境地，也只能再静待些时日了。
　　（二）
　　“如何？可有发现那小赤鱬的踪迹？”苏安丞急询从深潭中探出头来的鹊卫。
　　“属下无能，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踪迹，此深潭与外海相连，恐那赤鱬早已逃至外海。”
　　“公子，请让老夫一试。”
　　“先生请。”
　　检由子从袖中掏出一个五彩角螺，“此螺名为落瑸，可拟赤鱬叫声，呼朋引伴，公子请静待。”
　　他轻轻吹响角螺，发出阵阵如鸳鸯的叫声，低沉而柔美。
　　一刻钟后，深潭终于有了动静。
　　检由子示意鹊卫拉起事先布下的渔网，只听扑腾扑腾，拉上来个人面鱼身的小家伙，怯怯地望着众人。
　　“小家伙，可还记得昨夜被你拖下深潭的那位姑娘，她去了哪里？”检由子和蔼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讨厌你们”，小家伙恼道。
　　“你没有资格讨厌我们，你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风繁狠狠地盯着他，冷冷甩出这么一句。
　　那小赤鱬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闻言瞬间煞白了脸，打了个冷颤。
　　“别怕，你只要如实说，我便能想办法保你一命”，检由子回头望了一眼风繁，悠悠然对那小赤鱬说道。
　　小家伙叹了口气，瓮中之鳖，他别无选择。
　　“好，我就信你一回。昨夜我在洞中练功，没想到突然闯进来两个人，说想换我的灵珠。灵珠是我的护身之物，我自是不愿。没想到她们仍死命纠缠，我不得已才射伤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我敌不过她，便想躲回水里，没曾想她与我一起沉到了潭底。之后，之后她便被一个气泡包了起来，随即就消失不见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此事当真与我无关，随你们信不信。”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说谎，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先生可曾听过如此法术？”风繁难以置信地望着检由子。
　　“公子，如今只有一种可能，臣想公主此刻应是安然无恙的，只是却不知身在何处。您暂且与我一道进宫面圣，此事需从长计议。来人，将这小家伙关入水牢，仔细看守。”
　　“先生确定小简暂时无恙？”
　　“无恙，但刻不容缓，我们边走边说！”
　　风繁此刻痛心疾首，满是自责，若不是自己对这书院护卫有所懈怠，小简也不会现在下落不明。
　　（三）
　　“将军，这是亭公子派人送来的画像，说是务必赶在大巫祝之前找到画上之人。公子半日后也会抵达将军府。”
　　“知道了，告诉信使，请公子放心！”
　　顾恒之展开画卷，画上是个极美的妙龄少女，身着浅绿广袖衣裙，美目盼兮，让人过目难忘。
　　看起来是个异族女子，公子向来以民生国事为重，此番如此急着寻找此人，莫非？
　　“无初，将这画像临摹数十份，交予暗卫，仔细搜寻城中各处，今夜之前定要有个结果”，顾恒之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一旁玄色劲装，高大俊美的冷面少年沉声应道。
　　“还有，午后记得去云栖村再检查检查明早出海的船队，确保万无一失。”
　　“是，将军放心。”
　　顾恒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无初退下。

　　为了不引人注意，风简向老婆婆要了套素净的麻布衣裙，将头发懒散绾起，扮作个小妇人的模样。
　　老婆婆每日午后都会去海边岩滩高地眺望，日日盼着家人归来。
　　如今，风简也只能同她一样，望着远处的茫茫大海失了神。
　　今日这岩滩边，人头攒动，好生热闹。
　　“婆婆，可是又有船队要出海了？”
　　“是啊，都是些可怜人，走吧，我们回去吧”，婆婆轻拍风简的手说道。
　　“好，我扶您回去。”
　　回来这一路，两人遇见了不少掩面而泣的妇人和痛声啼哭的孩子。
　　所有人都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但又不得不去。
　　南鹊是南陆的泱泱大国，祥和安盛，久无战事。
　　风简第一次见到了书中描写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类似场景，震撼不已，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老婆婆虽看惯了这样的分别，此刻许是触景伤情，眼角也流出两行清泪来。

　　“大人，这边请，船队均已布置妥当，就等大人检阅了”，一个黝黑敦实的中年男子正咧笑着为一高大俊美的玄衣少年引路。
　　“等等，那素布麻衣的小妇人是何人？”，玄衣少年定睛问道。
　　“哦，您说的是那花布蓝衫老太婆身边的那位姑娘？您这一说，我还真没见过，不像是我们村的人”，中年男子回道。
　　“派人暗中打探清楚那姑娘的来历，速来回报”，玄衣少年冷冷说道。

　　“阿亭，你来了？”
　　“恒之，可有线索？”
　　身着紫色缎衫的少年轻轻拍了拍风尘仆仆赶来的白衣少年，嬉皮笑脸地说道：“阿亭，我们许久未见，来来来，先叙叙旧，慢慢说。”
　　言罢便拉着他往后院花园中去。
　　白衣少年也不恼，任由他拉着自己。
　　“看来无初已经找到了那位姑娘，无初办事，着实让人放心”，百里亭林浅笑叹道，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那还不是我教导有方”，顾恒之像个孩子般撇嘴回道。
　　“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百里亭林实在无可奈何，顾恒之这么大个人了，好歹还是个将军，到了他这儿，还得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夸着，明明自己才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
　　“扑腾”，有人翻墙而入。
　　“拜见公子，将军，那画上的姑娘现在就在云栖村的一户渔民家中，属下已派人暗中保护，请公子放心”，说话人正是无初。
　　“好，辛苦”，百里亭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姑娘可是月壤佩的主人？”
　　“你都猜到了。”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与尔是毫无瓜葛的姑娘，要让她心甘情愿地与我们一同担起重振尔是的重任，尽心尽力地为我们办事，可不是件容易事。”
　　“要不然你牺牲一下色相，我可以教教你？”顾恒之挑了挑他的狐狸眼，话风一转，又变得没脸没皮起来。
　　百里亭林却似是没有听见一般，陷入了沉思。

　　耳边海风阵阵，风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轻抚着半月佩玉，反反复复仔细回想，突然灵光一闪，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或许能从最初地宫的地下河找到回南鹊的路！
　　可是她又该如何回到地宫呢？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南?的?显示不了，只能暂时改成鹊字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