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行止》温的海

16、第十五章

　　傅白看到外婆的未接电话时是吃中饭的时候，上课时手机都调的静音。她回拨过去，那头接的人是她爸的秘书。用毫无生气的语气告诉她她外婆在医院抢救。
　　傅白吓坏了，挂了电话就飞奔着到学校门口，四个保安都没拦住她，眼睁睁看她冲出了校门。
　　但还是晚了，傅白赶到医院时张兰心已经被宣布抢救无效了。
　　傅白浑身发着抖不敢相信，等护士将她外婆盖着白布推出来时她也还拒绝这个事实，直到，她抖着手拉开遮住张兰心那张苍老的脸的白布，眼泪才控制不住得流下来。
　　“外婆。”傅白泪流满面，声音抖得不行。她多想这是假的，玩笑也罢，梦境也罢，只要是假的就行。可是躺着的人身体那么冰凉，硬生生将傅白的头脑给冰醒了几分。
　　“外婆。”傅白摇了摇外婆有些僵硬的身体，眼泪掉下来砸在白布上。可那人也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心疼她流泪的样子，她这样伤心欲绝地喊她，她没有一点回应。所以外婆是真的离开她了？
　　“啊——”傅白是真的觉得这世界对她残忍了，为什么连唯一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亲人都要被带走？老天就这么愿意看她痛苦难受吗？她做错了什么？她永远都想不通这个问题－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
　　“节哀顺变吧。”护士这样冷静的安慰她。
　　可她知道什么？她的痛苦她了解几分？这么风轻云淡的几个字就想让她宽慰，她如何能宽慰？她在这世上最后一处取暖的地方都没有了。她真的……变成一个人了。

　　张兰心的丧礼举办得很盛大，除了傅白神情痛苦外，从其他人脸上根本看不出这是场丧礼。
　　看傅国生那两口子，收礼收得嘴角都咧开了，手都抖了，眼睛都该又多出好几条鱼尾纹了。
　　傅白一餐饭也没吃，一天就跪坐在张兰心棺木前，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陈阿姨过来劝过几次，傅白一个字不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周围的一切。顾景行把玉米都弄来了，傅白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最后要将张兰心的棺木抬到火葬场的时候，她才爆发。
　　“不要！不要抬走我外婆！”傅白抱着棺木不肯撒手，指尖发白。
　　苦力工使劲扒开她的手也无果。
　　傅国生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好把她怎么样，好生劝道：“外婆去世了，得送去火化，耽误了时间可不好了。”
　　“不要把我外婆弄走。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再呆一会，求求你。”傅白也不看谁，就抱着棺木嚷嚷这一句话，不停的哀求。
　　“好了，让她再陪陪她外婆，我们都出去吧。子孙情深。呵呵呵。”傅国生转过身对诸位来宾道。
　　众人很给面子的散了场。傅国生将人全部送出门后，自己退回门后，将门关上，上锁。
　　“你个小兔崽子，就会给我丢面儿是不？”傅国生凶恶道，这里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管教她，于是就用手抡，一巴掌接一巴掌。
　　傅白还是抱着棺木流着泪说那一句话，死不松手。
　　“一个死人抱着干嘛？给老子招晦气？”傅国生目眦欲裂，眼睛都红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样拖下去不行，傅国生就一手拉住傅白的头发，一手想掰开傅白抓住棺木边儿的手指头，“你哪天死在外面了给我用最后一口气把自己的脸划花，别让别人认出这狗杂种是我的惹人笑话！”
　　傅白终是个孩子，力气本就比不上傅国生，再加上从外婆出事起就没怎么吃东西，身体虚弱，更是敌不过傅国生了。此刻她听不见任何人的话，无论骂得多难听，她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袋里说：“好，我等着。”
　　外婆答应了要和她一起过好日子的！她答应了的！
　　终于还是被硬生生地拉开了。
　　傅白挣扎着还要去抱外婆的棺木，傅国生脑门的火更加冲了，手脚并用地教训傅白，本来一场丧礼赚了不少钱，心情挺好的，全让她给毁了！他这一肚子气啊！他就全通过手、脚、嘴发泄了。
　　顾景行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奄奄一息的傅白还在被她爸虐待着，他赶紧冲上去，用宽阔的脊背形成屏障帮傅白隔开傅国生的拳脚。
　　“傅白！…傅白！”顾景行轻轻拍了拍她苍白的脸，焦急地想查看傅白的情况。
　　无人回应。
　　“来人！把这抬走！”傅国生一边冲门外叫唤，一边拍了拍手，好像在拍走从傅白身上沾来的晦气。
　　马上就有人点头哈腰地进门抬走了棺木。

　　“水……水…”傅白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望无际的沙漠。
　　马上就有人端来温水抵在她口边。
　　傅白喝了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旁边陪着她的居然是顾景行。
　　“感觉好些了吗？你睡了一天了。医生说你只是有点营养不良。”顾景行笑着对她说。
　　傅白睁着眼没有出声，眼神满是绝望。
　　顾景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也默不作声地坐着她床边。
　　“你知道我外婆葬在哪了吗？”傅白这几天哭多了，嗓音哑哑的。
　　顾景行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那天傅白晕了他就把她送医院了，哪还有时间去管这些。“我明天帮你问问。”
　　“谢谢。”这是发自内心的。她现在没精力去计较之前了，如果他这次真的帮了她，她也真的谢谢他。
　　又躺了会，傅白直起上身，掀开了被子。
　　“你要什么我帮你拿。”顾景行想按住她。
　　傅白拨开他的手，继续穿鞋子、外套。
　　“你去哪？”顾景行有些着急，她身体还这么虚弱，这样出去不又得晕倒？
　　可傅白还是不说话，朝外走去。
　　顾景行没办法，阻止不了，只好跟着。